宁王松口从他颈间抬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瞪了他一眼,扫视他周身衣服发皱,显然不只是因为刚才两人滚动间的纠缠。 “还真是辛苦你了…”宁王更近地俯身察看他的脸色,鼻呼都热热地喷在他脸上,却是比唇舌交缠更为暧昧。 “我…”还未等朱厚照头脑发昏地组织出语言答话,碍 ——————删—— 这个夜晚,乾清宫屋顶的夜明珠化为九斿星官静静映照二人,哪怕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改朝换代、千秋万载过去,只要星辰不坠落,这世间就有他们的见证。 ——————删— 天下人之心,略施小计收割好感,就可被利用统治,通通可以轻易看透,不计其数的被宁王夺走。这颗早已收入囊中的当今天子之心,似乎也没什么独特之处。 或许天子之心也有一些藏在后面的阴谋,但还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极乐享受。那毫不掩饰情意的黑瞳直愣愣盯视追寻,就意味着可以被操控。 如此痴愚。 朱厚照用心奔波游走多日早已疲倦至极,回到宁王身边□□情过后就如倦鸟归巢,日上三竿还没醒来。他在睡梦中还不安心似的,依偎紧靠着枕边人。宁王静静看了身侧沉睡中的朱厚照许久,目光徘徊在那掩合的利目,高挺的鼻梁,转折坚毅的下颌。成年的朱厚照英气逼人俊朗得过份,在宁王身边时如日月交辉,可人间又何时见过日月同时当空。 金尊玉贵、石人木心的宁王,从来不为私情羁靡。夜幕下激荡的情热随着晨间阳光普照,却逐渐变为冰冷,也如露水般消散而去。 25 ☪ 幻境 ◎冷酷无情之人,偶尔假作流露弱点,迷惑敌人的同时也显得自身没那么可怖◎ 朱厚照醒来时,身侧宁王并未离开,还在躺着闭眼假寐。 他忆起昨夜种种至悲至喜,心中百感交集,不由展臂紧紧搂住宁王,将两人贴在一起。 宁王外侧的胳膊没被禁锢,抬起轻轻抚过他的发间,似是在安抚他的愁绪和不安。 心中却在为朱厚照敲起倒计时的丧钟。 世上哪来那么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明的宁王怎会动情流泪。 冷酷无情之人,偶尔假作流露弱点,迷惑敌人的同时也显得自身没那么可怖。 此时朱厚照心中所想却是宁王根基深厚,朝中之人但凡有一技之长,不论品格德行,都入得了他法眼,治世之臣和汲汲钻营之辈都有所结交笼络。应州大捷洗脱罪名后,在刻意的纵许之下再度权势滔天。 朱宸濠,声望、民意、德行你都在乎,骂名、争议是你所畏惧的,人心、名分是你所执迷的,兵力、权势才值得你注目。分明是夺位,还非要天下归心毫无争议才肯坐上,所以就会瞻前顾后。 留你在身边,就要抛接着这些在悬崖峭壁万丈深渊之上走钢索,于是朱厚照以一种诡异的步伐行走在做明君的道路上,出手都很奇怪,迷惑了所有人的同时途中留了无数共存的生机给宁王。 不懂留下制衡朝局,作为一个不确因素施加影响,是诸多保障的最后一道天险。可局面却又快要到朱厚照控制不住的时刻了。 龙床上两人,在晨曦中相伴相依像一对寻常爱侣,背地里拉扯对抗,实际上是同床而异梦最贴切的写照。 皇帝回宫,不懂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又收到了朱厚照要与宁王动身前往云梦泽立冯公碑的消息。 不懂对朱厚照离开京中一走成年累月已经麻木,对宁王也是能远离好过接近。可是这两人要一同离开,不懂却还是有些不适应。 送别时绷着脸说着:“一路顺风恕不远送啊。” 待得眼睁睁看着两人策马而去,他还是合十双掌对着他们背影喊到:“求求你们了,早去早回啊!” 宁王心想,当然要早回,难不成带着皇帝一走了之把江山送在你不懂的手里?简直是做梦。 嘴上却讽刺起朱厚照:“甜言蜜语的小骗子,几句话就让那蠢哥哥为你卖命一辈子。” 朱厚照转头看着宁王似是没有一丝不适地稳坐于马上,也没多作辩白,一扬长鞭催马向前,远远超过了宁王。这般行径成功激起了宁王的胜负欲,他一夹马肚也策马追上,非要超过了朱厚照的马身驰行才肯罢休。 至于一路强烈颠簸奔腾斗速有谁暗中不适…天知道。 于云梦泽一带立了冯公碑后,彻底解决了冯氏一族水患时失踪悬案,县志将永远留存他们的义举。 只是整理档案的文书心里犯嘀咕,承恩公不是皇后母族才有的爵位吗,怎得给了亲王外祖?复又自圆其说,冯氏族灭,这爵位也无人继承,当然极尽哀荣给个最高的吧。 归途时,朱厚照提出在开封多停留几日,做个大型法事,超度历年殒于水患的民众亡魂。 太子时的朱厚照,治水亲历过这般末日惨剧,自然能够感同身受。 宁王同意了,夜间心事重重早早归寝,朱厚照依旧厚着脸皮想要留宿,被提着领子扔出去还不死心地往里凑,宁王一摔门差点碰红了朱厚照高挺的鼻子。 不管门外不甘心的小侄子,宁王早早就寝,终于有个安稳觉睡了。 开封城外东北,一小团迷雾受到了牵引般逐渐逼近。 宁王再度睁开双目是在梦中,不知为何神智格外清醒,发现自己身穿绯色官服,又披红色长袍,显然不是明朝服制。 抬头望去夜空中还是一轮正常的明月,没有妖邪出没时才有的血月征兆。只是四周雾气模糊,远处似还是明朝城邦,可周围却是一片空旷的野原,明显时间空间发生了错位。 不知过了多久,宁王身边突然出现了朱厚照,他也穿着一身陌生紫衣常服,束巾垂发,显得格外文气。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怎得都在这虚无空间里,莫非是中邪了?可又有什么魑魅魍魉能够同时对龙气护体的皇帝王爷下手,将他们拉入这幻境又意欲何为? 终于,他们二人相聚之后,面前朦胧得出现了一个小姑娘的幻影,她穿戴打扮明显不是本朝人物,又虚弱得简直像即将消散的夜雾,张嘴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宁王从她身上感受到微弱的龙气,又看出嘴型是救我,秉着作为人类的善意,与朱厚照同时向她伸出了手。 那小姑娘毫不犹豫的拉住他们二人,瞬间两人就被拖入了她的记忆残片。原来这是位靖康耻中被掳劫至刘家寺营寨的帝姬,生前被摧残折磨,身死后几近魂飞魄散。 浑浑噩噩之际,成为了地缚灵,几百年来,不得往生。 今日恰巧被朱厚照和朱宸濠的龙气与战意唤醒,无意识的来到他们附近,却没受到龙气任何反弹,于是将宁王和皇帝拉入了幻境求助,只是她能力有限,空间和服饰都变化的别别扭扭。 今夜经历太过奇幻,一时令人难以置信。自记忆中抽离回到虚无空间,两人皆是沉默,朱厚照率先开口问道:“我们该如何帮你?” 那小帝姬茫然摇头,被困在此地几百年,超度道场不是没有,却从没有把她从地缚灵状态救赎。 宁王沉思一瞬,开口问道:“你能变出笛子吗?” 还未等那可怜的帝姬试图强行调动所剩无几的力量作尝试,朱厚照就从腰间拿出了宁王的玉笛。 “随身之物竟然还能带进梦里!” 宁王叹了口气,接过笛子试了试音,吹奏出一首安魂曲。 早年韬光养晦翻越古乐谱时,宁王曾看到此曲记载,据称有凝聚魂魄的作用,宁王觉得好奇就留意记下。 果然小帝姬不再是如雾气般飘渺,逐渐半透明的凝结成魂体。 可是地缚灵的束缚并未解开,小帝姬眼巴巴地看着二人。即便不都是皇族有龙气牵引而见,仅是有机缘偶遇一无依无靠的弱小灵魂,两个七尺男儿也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一筹莫展的朱厚照也眼巴巴的看着宁王,小皇叔这么厉害,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本王姑且一试,切莫抱太大希望。”宁王有些无奈,他是王爷又不是道士,怎得都肯定他懂得这些。 不过身边奇人异士多了,博文广记的宁王还是有许多奇怪知识的,这下正好派上用场,也可以趁机检阅下是否有效。 宁王开口念出一段晦涩的法经,那小帝姬被其中法力镇住不能动弹,唯有宁王好听的声音在耳边流淌。 朱厚照见此更佩服起了自己的小皇叔,知道他多才多艺无所不能,没想到这都会! 法经念完,小帝姬感到浑身轻松,几百年的束缚没了,只需要再超度就可以解脱。 宁王想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超度之事也不需假手于人,免得隔的久了再生波澜,毕竟地缚已解,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住明日的阳光。 宁王麾下的巫女,虽然欺世盗名在南海装成半个地仙,也是有几分真本领的。他平日瞧见多了,照葫芦画瓢学她几招,果然有用。 于是宁王起手结出几个法印,纷纷落于小帝姬灵体之上,又开口唱念要将她彻底送去往生。 小帝姬有些羞怯地悄悄偷望,他讲话声音这般好听,歌声也必如诗中描述那样: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宁王赫然唱的就是正气歌,真的是正气十足,帝姬虽感动但也听得被震惊到,这声调歌喉…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飞鸟为之徘徊,壮士听而下泪矣。 唯有朱厚照,鼓掌夸赞:“如林籁泉韵,声动梁尘。” 伴着歌声法印组合成型,小帝姬半透明的身影消散,化为点点荧光,逐渐环绕二人旋转,在静谧月夜中作最后的告别。许久后才恋恋不舍地缓缓升空,如星河璀璨,烟花漫天,难以忘怀。 最后一滴光点熄灭于宁王拢起的掌中,他面上和缓柔和的神色也跟着褪去。凤眸锐利地抬头望向天空,讥诮道:“谁陈帝子和番策,我是男儿为国羞。” 朱厚照同样感怀,上前一步立于宁王身侧,共对朝阳说道: “你我有生之年,必保边境无忧、大明女子不会有此等祸患险境。” 明月已沉,旭日东升,惨烈旧事在历史中沉寂,唯有古老的土地默默记录曾经累累血债,而今残存的芳魂几缕超度。云消雾散,朝霞成绮,远远眺望天际极度绚烂繁华,指引着大明的未来。 站在这幻境中无边无垠的野原中央,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心有默契,满腔热血不免燃起豪情。 番帮莽夫,怎可与两个大明战神相较?若再有不臣之心,就如蚂蚁缘槐、蜉蝣撼柱,自己寻死路罢了! 庄周梦蝶,宁王清醒过来时身处于室内床榻之上,手中却真有玉笛证明昨夜非虚。再定睛一眼,朱厚照昨夜已悄悄翻进宁王寝室,此时正熟睡着攀挂在宁王腰间呢。他早先从宁王手里强行扣留的玉笛,当然也被他带入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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