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原本以为,迹部应该对这其中的爱恨交织不感兴趣,但出人意料,对方却反复品味。 他缓缓走到前排来,那位华丽的王,果然就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晃动着舞台的灯光,身姿挺拔,平静而专注。 “啊嗯,来了?” “又是玫瑰花吗?”,幸村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那束玫瑰花,和对方身上相似的玫瑰花香扑面而来,鲜艳欲滴的颜色保养得华丽贵重。 “…不要不识抬举,这诞生于荆棘之上的生命,可是本大爷送你最高规格的见面礼。” “我以为只有忍足,才会沉沦于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恨纠葛。” 迹部不满地挑眉,久久只压出一句:“你的审美品味真是日渐堕落了。” 幸村低眉抚着手里的柔软花瓣:“…那我有幸,能倾听小景你华丽的美学吗?” ……你当然有,迹部心想…… 舞台上管弦乐如梦如幻,他一手插在笔直到没有丝毫褶皱的西装裤袋里,白色灯光折射在那双海蓝色的瞳孔里,缓缓低沉道 “…爱情从不是这部歌剧值得谈论的东西,生命才是。绝不改变的木杖再次发芽,意味着再挣扎的生命都能从荆棘中盛开美丽的花来。” “灵魂自荆棘深处破晓,难道不比情爱来得更加深邃,啊嗯?” “的确是很美好的寓意。”,幸村偏过头,刚好与他的视线相撞,含笑道,“真不愧是迹部。” …他是最骄傲不过的了,迹部心想,如果被人用怜悯的目光注视他挣扎的不堪,他会以最快的速度疏离对方,连洞察力卓绝的他,鼓励对方的法子,都得挑得那么委婉隐秘。 见对方貌似没有理解自己传递的深意,迹部也没有强求,漫声道:“你今天不是还得去医院,本大爷送你。” “不用,今天我有专属司机。” “丸井?啊嗯,每次你和塞列波格打比赛,他总恨不得在你身上套个追踪器。” 幸村沉思片刻:“…说来,的确是塞列波格行事鲁莽了。” 他还是比较委婉了,就为了要个签名,塞列波格可是直接堂而皇之地绑架他。 “倒也不用如此温和,那个家伙大脑发育到最后,丰富程度还没有草履虫来得深邃,真是不华丽的家伙。” “他听到了,估计会选择用拳头回应你的评价。” 幸村一哂,起身与他告别。 … 歌声掠过耳畔,灯光晦暗不明,光亮最终交夹成最后一处余晖,迹部的视线穿越这人如星海, ……我在天上灿烂的群星中,凝视着其中一颗最耀眼的星辰… king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说其实《唐怀瑟》,本大爷最想让他知道的应该是这个才是… 无关其他,一眼看上了,就认为最合适不过了。 但故事的结尾,现实总会比歌剧来得遗憾不圆满。 … 晦暗之间的舞台,号角声之逐渐消失在背景里,又像哀叹之歌从远方传来… 熟悉的场景,相似的人物,相同的地点,直到时空的潮水倾身褪去… …幸村才回过神来,眼里堆满满了满的苍白与悸动。 …穿梭于虚幻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唐怀瑟,在没有肉身的虚幻世界里沉沦于飘渺的快乐,不可自拔,而在真实的世界里,却处处受到桎梏,寸步难行… 歌剧的叹唱撕开他平和的伪装,正视他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那就是这副身体其实装的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灵魂,在年轻的肉身里已经奄奄一息,沉沦的也只是飘渺的快乐… “……我的双眼沉醉在这胜景中,我的歌声却优雅地沉默了。” “……我在天上灿烂的群星中,凝视着其中一颗星辰。” “…我从这甘泉中汲取丰富的感情,我的苦楚也随之化为乌有,我要为你献上整个心…” 歌声响在耳际,迹部指尖置于泪痣之下,听起来仿佛天籁。 ——不知道死对头能不能听出本大爷的暗示。 ——他们已经替本大爷说得很明白了! 半响,身旁人没有反应。 好了,king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为什么会是《唐怀瑟》”,幸村看着他,“我以为只有忍足,才会沉沦于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恨纠葛。” 迹部华丽的眉头跳了一下:“你的审美品味真是让本大爷愧疚呐。” 这么华丽的歌剧,他怎么就给本大爷品出这么粗浅的东西来呢,明明平时也没少用歌剧涵养他的睡眠质量。 幸村失笑道:“…那我有幸能倾听小景你华丽的美学吗?” 似乎过了良久,那位king才重新收拾好情绪,虽然情绪中还带着一点不自然的别扭: “继破灭的圆舞曲之后,本大爷的第二发球绝技,便是唐怀瑟。” 幸村没想到他想说的是这个:“我知道。” “…本大爷曾经以为,网球会是本大爷人生中属于自我的短暂狂欢。”,迹部看向幸村,“直到本大爷遇见了你,然后,屡战屡败!” 幸村双手抱臂在前,示意对方继续。 “你这是什么反应。” “那我摸着小景的头说痛痛飞飞?” “真是不华丽的措辞。” 迹部深感满腹深情和热血不知道喂了什么东西,再看了眼舞台上的歌剧,才重新平复了心情,但悸动的内心直接让他忽略了称呼的转变… “——在那之后,本大爷常思索,你与本大爷的距离在哪里,唐怀瑟发球便是在那种心境下孕运而生的。” “——而你与本大爷的差距,归根到底,是你对网球孤掷一注的野望和温柔,乃至至死不渝的追逐,本大爷承认,这点尚不及你,” 唐怀瑟发球意味着新生,其实是迹部本人心境的转变,永远向前的幸村,给了他孤掷一注的契机。 “我的荣幸。” “…要是你以为本大爷借着这部歌剧,是在向你倾诉感激之情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知道。” 幸村熟悉他的,他的感激和敬佩会融化成日常的一点一滴,不会单领出来显耀,却时时刻刻能让人感受到,而他能单领出来的,只会有别的深意… 他终于想明白了,却不见悲喜:“…唐怀瑟在真实的世界里,处处受到桎梏,寸步难行,并于绝处逢生,我以为你想告诉我的是这个。”, 迹部瞳孔微微紧缩。 心中想好的诸多措辞都在一瞬间被对方的猜测彻底打乱了。 他内心仿佛琢磨,不知道对方知道了多少,许久才道:“……但这不是本大爷想说的全部。” 幸村摇摇头,背部松弛,靠在柔软椅背里,闭上眼睛:“我能听听我的桎梏吗?”
第99章 吵架 “换而言之,我也会…畏惧死亡的…… 舞台晦暗不明的灯光, 越过重重虚空,撒落在幸村低垂的眼睫上,他对这样的结果, 接受起来非常平静: “…你从不进行无准备的谈判,所以在告诉我真相前, 你一定做了足够多的准备,对吗?” “……因为你对医院和生病很抵抗,所以本大爷提前预判你的反应并不困难。” 在迹部无数次演习过的徘徊中, 他设想过对方的诸多反应, 甚至很多时候,他认为对方就是一个“你爱怎样怎样, 如果我不同意, 一切都没得商量”的混账,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进行持久战的准备。 他准备了医院, 医生,最恰当治疗时间的底线和治疗方案, 只要对方能答应,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德国六个月后的青少年锦标赛可以掩护他的缺席, 如果担心网球部担忧, 迹部就会对外宣布,对方为了参赛正在秘密集训。 他还可以请最专业的代理教练,每一场比赛他会录下全程,可以为他实时转播, 没有人敢放松警惕的。 他甚至和教练先生密谋了未来的盛大舞台,期待能像伊甸园之果一样发挥功效,悬挂在他胸口上成为他攀爬上低谷的信念。 但他没有预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平淡, 以至于他所有底牌,一张都拿不出来… 他抿了抿唇,只能想到最靠近的答案:“你在生本大爷的气?因为本大爷瞒着你又擅作主张了?” “不。”,幸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从来不会自负到相信世界会按照你所期待那样运转,所以如果我不往后退一步,你随时随地会往前进一步,我对此的并不意外。” …绕是迹部,第一次听对方讲这么长的一番话,也半时回不过神来。 紧接着,一向无所顾忌的king,犹豫了… …他应该生气的,他心想… …不仅会生气,还会非常难过,并且会头也不回地甩脸色给他看,接下来有好几天不愿意看见他这张脸… 有一瞬间,king想直视那双好看而毫无波澜的冰魄色,将所有疑问托盘而出,并非要跟对方要个答案不可… 但他没有。 ……半响后,他慢慢道:“……那你是同意了…” 幸村眼里的亮光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他好像忽然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你选中《唐怀瑟》,是想告诉我,绝不改变的木杖再次发芽,意味着再挣扎的生命都能从皲裂中破晓而出,低谷是一时的,徘徊是一时的,因为我是我,所以你相信无论怎样的境地,我都能绝处逢生。” 迹部被他忽然转变的深邃美学弄得微微一怔。 “在你所有的准备里,我一定是这样的,只要尘埃未定,我就会殊死一搏…”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网球…” 迹部半响没有说出什么,因为他发现,对方说的都对,他的胸口瞬间好像堵着一团浆糊,迫不及待道: “…本大爷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但你是本大爷在人海中遇到的最亮的一颗星星,本大爷希望你一直保持光芒万丈的样子。” 幸村失笑一声,但他坚持一字又一字地说道: “……我其实一直很感激你对我的期待,毕竟不把我当受害者看待的人,真的不多……” 迹部忽然有种不安心的预感。 “……可我不能,我也会做些你准备之外的事情,比如会考虑退部,会考虑以后再也不碰网球,你看,我的诊断单写明了,不进行手术我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换而言之,我也会畏惧死亡的…” 第一次谈判,以迹部的全盘落败终局。 …… 整个冰帝网球部,用足足两天的时间,在一片一如既往的诡计低气压中,逐渐摸清了一件事。 那就是顶层负责人似乎吵架了。 具体表现在,午休他们也不一起呆着了。 幸村去画室。 迹部则留在学生会会长办公室里,每天将就坐在他那三米长的王之沙发上,身旁摆满了玫瑰花,在一片死亡寂静和浓郁的香气中皱着眉头批文件,宛如一个被抢了王冠的自闭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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