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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n几乎是无意识地翻着白眼，他的神经和肌肉都不受控制，但思维又是极度清晰的，听得到每一滴雨落在耳边的声音。 “哈哈哈哈，快看啊，这小子居然带了换洗的衣物。”有人大声嘲笑着，把他的书包整个拉开，底朝天地把里面的东西都抖落出来。 这很像是那种校园霸凌，但远比那更严重，他们大肆地取笑着Kinn的每一样东西。证件和日用品零零散散的落了一地，被妥帖放置的钞票顺着重力纷纷扬扬地飘散，沾了水一片片黏在Kinn的身上，像一场暴烈的葬礼。 雨马上就会停的，他是要回去的，Kinn还强撑着想爬起来，他得有个念想，人必须要有希望。有人踩住了他的手，笑声和呻吟都被雨遮盖住了，他的手被用力地才到地里，像是另一滩烂泥。 有人蹲了下来，抓起了他的头发，“我去，你看这小子怎么这么顽强啊，还想着回去找他的小情儿呢。” 剧烈的喘息。 “喂，”声音忽然逼近了他，几乎贴着他的耳朵，“你有没有脑子啊？也不想想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你今天会来这里？也不想想是谁告诉我们的？除了你那个小情儿，还有谁知道你在这里啊，白痴。” ……听不懂，听不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样的。Kinn忽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他像只拼死斗争的蛾，好在雨水遮掩着暴行，也遮掩着他的丑态，“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他的呼喊歇斯底里，在山间却翻不起一点回音，只能得到更大声的嘲笑。 “不是，我说，怎么黑帮的少爷能这么纯情啊，他给你下了什么蛊吗？” ——不要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放心吧。 他是这么说的啊，他不是答应了吗？他明明是这么说的啊！Kinn想大声地喊他的名字，但他浑身颤抖，不敢。 不敢说，拒绝相信，只要不喊出Porsche的名字，噩梦就不会降临。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定都是假的，Porsche一定会来的，他怎么可能不来呢？他答应了的啊……Kinn的嘴唇颤抖，透明的口水混着雨水，他看起来好像一条祈求垂怜的狗。 仔细想想，连私奔这种约定，也是Porsche先提出来的…… 闭嘴！ 而且Porsche最近总是对他很不耐烦…… 不要想！不要想！ 说不定从一开始…… 不要再想了！不是那样的！ Kinn抬头仰望那座山石，在雨幕中身形模糊不清，一切都是灰暗的，不见光明。他疯狂地嗅着空气，这片山林里好像到处都是Porsche的气息。 但是Porsche，不在这里。 求你了，Porsche，快来吧，快来救救我吧。他的神经像是濒临绷断的弦，他愿意向一切神佛祷告，只要让Porsche出现，只要让Porsche出现在这里，他怎样都可以，他怎样都愿意。只要Porsche出现，他甚至不需要任何的解释，他会跟着Porsche走的，他会相信他的。 “还他妈看什么呢？”靴子踩着他的头直到砸到污泥里，Kinn却忽然笑出了声，那种笑是崩溃的、癫狂的，他笑着，几乎笑出了眼泪。 “操你妈的！笑什么笑！”笑激怒了暴徒的神经，一声闷棍砸在皮肉上的声响。 Kinn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嘶吼和哀嚎了，他觉得每一处骨头都在逆向生长，要由内而外将他贯穿。 我好痛啊，Kinn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吼，快来救救我啊，Porsche。 Porsche，Porsche，Porsche，他的嘴唇蠕动，无声地一遍遍念他的名字。断裂的骨刺刺穿皮肉，血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他是那艘被海捕获的临死船。 抑制剂的效果太强，Kinn的情绪又爆发得太厉害，很快他就感知不到其他了。他像一具还在呼吸的尸体，污泥在他的指缝中干涸又湿润，湿润再干涸。没有水，没有食物，他也不发出声音。 Kinn知道，他就要死了。他也知道，在他死之前，他会变成最后一样武器——重创第一家族的武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Kinn忽然听见了嘈杂的声音，好像有人声、枪声，都混杂在一起。在Kinn的脑海里，这样的混乱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他分不清。 Kinn勉强动了动手指，他想遮住眼睛，半晌后才意识到是因为阳光太刺目。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但还是一点点撑起了身子，他知道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但他不在乎，他就是想再见见太阳，在直视太阳的最后刹那会有火焰燃烧一样的幻觉。 但奇怪的是，没有人再来阻止他。Kinn转动浑浊的眼球，终于看清了从山坡上走下来的人。 持枪的Chan，眼神躲闪的Gun，表情紧绷的Vegas，还有Korn。 其实其余几人的表情Kinn只是留存了这个印象，他没看清。独独记得Korn走下来的时候居然是带了点笑意的，很慈祥，是他的父亲。 Kinn忽然觉得疲惫，委屈和感激一齐涌上发麻的心头，他一瞬不瞬地盯着Korn。 他大概还是不会死的，因为他的父亲来救他了。Korn总会来救他的，每一次他犯了错，闯了祸，Korn总是会像这样来救他，也只有Korn会救他、能救他，第一家族始终是他的后盾。 濒临死亡的疼痛强化了劫后余生带来的狂喜，Kinn看到了一颗稻草，不管是伪装的还是有毒的，他都顾不上了，只知道奋力去抓住它。抓住它，才能活。 Korn在他的不远处蹲下了身，还带着那样温和的笑意，像是在告诉Kinn，没关系了，你不会再有事了，你做得很棒，可以休息了。 他伸出手，面带笑意地击毙了趴伏在Kinn面前的首领。 鲜血飞溅到了Kinn的脸上，Kinn浑身一抖。 上一次是Nomi，这一次是越南黑帮首领，几乎是相同的角度，带来了相同的温度。但在Kinn的幻视里，他好像看到Porsche头颅被洞穿，鲜血飞溅到他的皮肤上，很温热，叛徒的温度。 他终于意识到，Porsche不会再来了。
第36章 长日将尽 “不可能，”Porsche矢口否认，“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 他忽然止住了话语。 “你看见上次我放在这里……你干什么呢？”Bae一走过来就看见Porsche不知道在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Porsche赶紧把手里的衣服往包里一塞，捂住包眼神有些闪躲，“没什么啊。”他把手里那件衣服往深处塞了又塞，站起身来，“你要找什么？” Bae瞟了那只包一眼，也不揭穿他那点小孩心思，就笑笑，“再塞，你那小破包就该炸了。” Porsche一下子就有点被揭穿的恼羞成怒，声音大了一点，“你到底要找什么？” Bae刚想说什么，就发现了掉在凳子上的小瓶子，“没事，找到了。”他拿起小药瓶，熟练地倒出几片，水都没拿就往嘴里一扔，握着拳头轻轻地砸着脑袋。 “你又头疼了？”Porsche一看见他的动作就皱起了眉头，“怎么最近老看你吃止疼片？那玩意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能不能少吃点。” “老了呗，干我们这行的哪有上岁数不痛不痒的，还不都是这儿疼那儿疼的。所以我早就跟你说了，别走我的老道，别以为你年轻你就能折腾，你折腾不了几年的。” 怎么说来说去又变成说教，Porsche嗯嗯两声，不让Bae转移话题，“说真的，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也不能光自己瞎吃药啊。” “知道了知道了，过两天就去看。” “别过两天，过两天拖又两天，你明天就去，听见没？”对于Bae，Porsche还是隐隐有些内疚的，他走了，Porchay还能拜托小叔照顾，但是Bae……虽然Bae也不需要他的照顾，但是Porsche还是感到有些愧疚。Bae和Porchay毕竟不一样，如果Porsche走了之后，就只剩他一个人看守这座空荡荡的拳馆。 Bae先是一愣，随后有些宽慰地笑笑，“妈的……还真以为自己是小大人了……知道了，听你一回，明天就去。” 大约很有种看见自己家臭小子长大的感觉，Bae难得没有再多追问，有些事点个一回两回也就差不多了。眼见着Bae背着手走掉，Porsche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重新捏住了那件团成一团的衣服，在衣服的层层包裹中，有着硬硬的东西，一叠现金，一本护照。 护照还是Bae之前带他去国外打比赛的时候办的，之后也就一直扔在拳馆里，Porsche是偷偷摸摸地拿出来的。他知道Bae不会天天盯着护照看，但他也知道Bae不是傻子，一旦他看到了，他就能大概猜到，毕竟平时Porsche的生活可不大需要用到这两样东西。 Porsche用力捏住了那件衣服，长长地叹了口气。别犹豫，别动摇，要相信Kinn……再说了，他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他会回来接走Porchay和Bae，他只是要做个先遣兵罢了。 Porsche捂住脸，用力地摇了摇头，甩走了那些令人烦躁的声音，站起身来去继续拿他需要的东西。没想到Bae又去而复返，扔给他一只虽然破一点但是更能装的包，“还是用这个吧，你那小包能装什么。” Porsche应了，但是不想当着Bae的面重新把那些东西再腾挪出来。Bae抱着双臂倚在墙上，“怎么，要去逃难啊？” Porsche有点不大自在，“没有，就出去玩。” Bae冷笑了一声，“出去玩啊，跟谁啊，Kinn吧。” “你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Porsche一听就知道Bae又要开始叨叨了，他只觉得头大，往床上一倒，试图回避话题。 Bae还不知道他那点出息，“你以为我又要管你？我管得住么？我才懒得管你，高考前还出个大远门去玩，真有你的。” “没有很远。”Porsche翻身把脸埋进床里，声音闷闷的。 “没有多远是有多远？”Bae其实压根不想说他，就是诚心逗他，最喜欢看这破小子被撩得一肚子火，急急躁躁地嚷嚷。眼见着Porsche马上就快发起火来了，他又把刨根问底的架势一收，“要不要钱啊？” 本来是要开始嚷嚷的Porsche闻言忽然一愣，鲤鱼一样挺了一下身子去看Bae，表情比先前还警惕，“怎么今天忽然这么好？” “逗你好玩。”Bae无良又无耻地搔了搔肚皮，看着Porsche一下子表情又冷淡下去，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太厉害，忍不住呛咳两声，“行了，别摆脸子了，你什么时候去，去几天？拳馆没人看着，我还得自己晚上过来锁门。” “这周六，没几天。”Porsche含糊其辞道，确实是周六，但他去了短时间哪里还会回来，不过这话要是给Bae知道了肯定不干，Porsche只能硬着头皮撒谎，先糊弄过去再说，大不了先斩后奏就是。 “没几天是几天？” “周一就回来了。”Porsche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 “你周一能回来老老实实上学？我才不信呢。”Bae哪里不知道Porsche这个德行，这十几年都是他亲手教出来的，Porsche放个屁Bae都能知道他是打算拉什么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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