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抬眸,思绪翻转,重新回溯着几个小时之前经历的事情—— 手枪走火的概率实际上是极低的,即便是在警校负责教授射击课的老前辈,也表示自己从警四十余年,从未见过走火的手枪。 没有上膛的手枪会走火的概率是百分之零。 但是如果手枪的保险栓是被打开的,尽管概率不大,但随时都面临着走火的风险。 ——这个“风险”,在今天被今泉昇撞见了。 当刚将柯尔特举在手中时,今泉昇根本没有想到子弹会从枪口飞旋而出—— 他很快意识到:保险栓从一开始就是开着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受控的枪口迸射出一道火花,未曾被瞄准的子弹越过一条偏颇的轨道,擦过了渡边的手臂。那道枪伤和那点出血量并不致死,但是渡边还是死了—— 也许是因为组织的非人对待,也许是因为渡边情绪过于惊慌,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理智上今泉昇很清楚,渡边的直接死因根本不在他。 可当一条生命真的在他的面前一点点流逝时,一切却又是震撼而残忍的。 但是道德上,今泉昇没有办法把自己摘得干净彻底。 在冰冷的雨间行走时,他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办法回到过去了。来这里寻求慰藉,更是一种形似于鸵鸟将头部埋藏在沙土间的行为。 他沉默了半晌,周遭立时寂静了下去。 今泉昇深吸了一口气,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表达这份心境,但在张开嘴的时刻,一道突兀的铃声插入了二人之间—— 他们皆是一愣,最终目光落向餐桌边的手机。 “我接个电话。” 今泉昇瞄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医院离开得匆忙,白石正千仁现在肯定已经睡醒发现他人不在床上了。 他坐在餐桌上直接按下了接通键。 面对这一毫无掩藏的行为,降谷零反倒有些怔愣。 “喂。” “对,我已经离开了。” 电话那头毫无意外地传来了白石正千仁满是怒气的低吼:“我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我差点以为那帮人已经蛮横到可以跑到警察医院把人带走了!!!” 这么多通电话? 今泉昇的目光一沉,随即看了看屏幕,上面的确是有四条未接来电——全是白石正千仁打来的。 但是……那个时间…… 他算了算时间,那会他正在忙着别的事情——也许是太投入了,电话的位置又离盥洗室很远。合上门后,这几通电话,他和降谷零谁都没有注意到。 “抱歉,我这边有点忙。”今泉昇只这么说。 “你现在在哪?”白石正千仁冷不丁地问。 “我在家。” “行,我到楼下了,你给我开门。” “……” 注意到了今泉昇的沉默,电话那头的老者很快冷哼了一声:“你到底去哪了?吊瓶都没打完就敢跑?” “我在……”今泉昇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游移到坐在对面的金发青年。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飞快说道:“我在男友的家里。” 然后“啪”,火速挂掉了电话。 “……” 另一边,站在公寓楼下的老人伫立在了风中。 他还在仰头盯着其中的一层窗户,表情在这一刻突然凝固住了。 “嘟——嘟——”他听见了手机听筒里传来的空旷回响。 “啪。” 手机,掉在了地上。 白石正千仁低下头,默默捡起那个屏幕尽碎的手机。 ——他想这个手机或许受到了点惊吓。 ………… 今泉昇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随后直接关掉手机屏幕,动作有点快,以至于他没注意到屏幕上方似乎一闪而过了某样东西。 “所以……”他慢吞吞地收回手机,讪讪地抬起头,小声问道:“我们现在,是在——” 降谷零突然“噗呲”了一声。 他分明是在强忍着发笑,可是眼睛已经全数完成了弦月的形状,他抬手握成拳状,轻抵在唇边,一边低低地轻笑,一边说道:“是的,前辈。” “我们在谈恋爱,我们是恋人 的关系。” 黑发青年慢慢睁大了双眸,浅灰色的眼中闪过一道细碎的光芒,那张清峻面庞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绯红。 “还有,我喜欢你,前辈。” “——从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了。” 到了国中四年级,人就会不可避免地会考虑起未来的考学方向。 在谈起应该报考哪所高中的时候,降谷零其实是有些茫然的。 因为外貌特别的缘故,降谷零身边的朋友并不多。 索性后来转学到东京的诸伏景光和他相处的十分融洽,他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高中啊?”坐在课桌对面黑发少年温和的笑着,上挑的凤眼轻轻弯起,“零学习很好的,无论想去哪所高中都没有问题吧?” “就是因为选择太多了……”降谷零一本正经地对着手头的志愿表,无奈地轻叹:“所以完全没想好到底要去哪里念书。” 诸伏景光笑了几声:“零,你这样说可是会被其他人记恨的,不过——” 他的话音一转:“零好像很喜欢网球吧?” 降谷零点了点头。 “我家隔壁搬来了一个在念高中的哥哥,他也在打网球,一年级就已经是正选了,过段时间还要去参加全国大赛。”他笑眯眯地歪歪头,“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 住在诸伏景光家隔壁的前辈,是个身型高瘦,不苟言笑的人。 当时他和诸伏景光坐在开阔的会场里,彼时正是决赛的赛点,接下来的这一球,也许会决定这一赛事的结局。 他看见那个穿着蓝白运动服的青年安静地伫立在草坪间,实时大屏幕上正巧切换镜头,留给少年一记特写,少年从容不迫地轻拍那枚莹黄色的网球,随后——网球飞旋着,腾空而起! 那道身影在日光的沐浴下几乎闪着光,他的脸颊挂着些许汗珠,却也在镜头之中晶莹剔透。身体停滞在空中的那一刻,降谷零看见那个黑发少年轻轻勾起唇畔。 接着,少年戴着护腕的白皙手臂高高挥下——他带来的,除却一颗圆球外,还有一大片熠熠的光亮。球拍拍击网球的清脆响声在那一刻被收声器录入,贯穿了会场的四面八方—— 裁判吹了哨,宣告着这场赛事的终结。 漫天遍地都是观众的欢呼。 那个少年平稳地站在赛场正中,他的面部没有袒露过多的笑意,只安静地接受着这些热烈的洗礼。最后,他握着手中的球拍,平缓地退场—— 只徒留下那道意气风发的背影。 降谷零抬起头,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原来颁奖典礼已经结束了。他扭头看向身侧的诸伏景光,赶忙问道:“那个赢了决赛的前辈,现在在什么地方念书?” 诸伏景光报了个名字,那是个考学难度极大,人均优等生的高中。 金发少年弯起眉眼,笑道:“景,我要去那里上学。” 今泉昇发烧了。 具体降谷零是怎么发现他发烧了的,事情的经过是这样—— 他发现前辈在不经意的状态下,总会表现出极具反差,极度可爱的一面。 于是他抱着些许逗弄的意味,将潜藏在心底的那些话语,脱口而出。 今泉前辈的脸很白,白皙到隐约能看到皮下血管,却并非是不健康的白。所以,当他的耳朵泛上红色,最后那点红意一并漫上脸颊的时候,看起来便尤为…… 可人。 他也没想到自己坦率直白的短短两句话, 可以造成如此震撼的杀伤力。 结果“咚”的一声,餐桌跟着一震,今泉昇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饭桌上。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脑袋没直接怼到餐盘里。 降谷零猛地站起身,“前辈!!!” 匆忙地跑了过去,将对方扶起,降谷零才发现,今泉昇正昏昏沉沉着眯着眼睛,脸颊的温度滚烫的惊人。 一定是刚才淋雨淋的,到底还是生病了。 降谷零只得将青年带回房间,安置在窗扇。 他打了盆清水,拂开青年额前的黑发,将湿毛巾敷在青年的头上。 降谷零觉得,自己最好去客厅翻找一下温度计。于是在安顿好今泉昇后,他将对方的手机搁置在床沿,轻轻地合上了房门,暂时退离房间。 就在门缝完全闭合的那一刻,放在床脚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恭喜您已达成成就——[卡慕的诞生]。】 【本次成就对应奖励已在页面成功解锁,用户可自行前往查看。】
第47章 [小熏是不是醒了……?] [也许、也许醒了?可是为什么一动不动啊……] [是还在睡觉吧……] [家人们我有点害怕, 小熏什么时候养成了睁眼睡觉的习惯了啊呜呜呜呜呜怎会如此!!] 尚未开灯的房间内,仅剩下从窗外倾泻而入的浅白月光,朦胧的光被墙壁坚硬的一侧割开, 落在地板形成一条平直的切线。 拢起的床褥间,一具年轻的身体板正地平躺于上。青年的呼吸均匀清浅,胸口的起伏和缓,看起来陷入了沉眠。 只是那双被全然睁开的眼睛却在这一刻显得尤其突兀诡谲。 青年的眼睛没有聚焦、空洞无神, 宁静地盯着正上方的天花板。好似一个被匠师精心打造出的人偶, 徒有精致外表,却丧失了盎意的灵魂。 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置着圆形钟表, 秒针每每朝前迈进一步, 都会发出轻微而机械的响声。 哒……哒……哒。 在那阵如是往复的钟鸣间, 月华逐渐汇集于那双眸子的眼底, 在深黑的瞳孔间穿梭流转,最终凝聚为明亮的一点。 像是被风惊醒般,纤长的羽睫倏地颤了颤——青年猛地坐起身。 被褥被他大幅度的动作惊地在床铺翻腾了好几圈,以至于在空中扬起了细小的尘灰。 场景转变为暗色,密密麻麻的眩晕感逐渐褪去, 今泉昇张开唇瓣, 大肆呼吸着空气。 他抬起手, 拢过额前的发丝, 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 自己正身处于井上物流工厂的宿舍内部。 为什么? 他明明记得,自己刚才还坐在餐桌边和零一起吃着晚餐——而他确信自己没点进那款漫画APP, 更没有触碰模式切换的开关。 而且当下周遭无人, 没有嘈杂的响声更没有濒临危险的境遇, 这具身体不该这么莫名其妙地自动醒过来。 等一下—— 今泉昇惊愕地眨了眨眼睛。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头部一点就燃,好似顷刻之间便炸裂开来。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看到的东西,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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