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零呢?景光呢?那个从美国千里迢迢赶来的fbi呢? 他们想要走进这个组织,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呢? 握在手中的柯尔特在这一刻像个沉甸甸的枷锁。 它似乎正在发热发烫,今泉昇无时无刻不想将手松开,任由这一金属制物跌落在地。 他抬头看了看上方的天花板,最终在房间的某一角瞥见了一个红星——这是摄像头的光芒,他现在的一举一动仍然在监控器的注视之下。 于是青年垂下眼睫,胸口逐渐伏起,深深地吸入了一口气。 空气是冰冷的,是无味的。 但不知是否与这里的氧气浓度过低有关,他仍然觉得头脑昏涨,无时无刻不伴随着一道窒息感。 哒—— 他朝前迈了一小步。鞋底在触及地面后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屋房内四下回荡。 哒—— 他又迈进了一步,握着柯尔特的手微微颤动着,指节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出了不自然的青白。 哒。 他停在了男人的面前。 青年面若冰霜,嘴唇被抿成了一条平直而僵硬的长线,上方的聚光灯打在那张清隽的脸庞,深邃而冰冷的眼窝则隐匿在阴影之下。 渡边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男人,即便已经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待上了数日,他的思维也仍然活跃。 他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尤其是他在那束光间,看到青年握在手中的手枪时。 柯尔特通体漆黑,在那道光下和白皙的手掌形成了尤为鲜明的对比。 那双手五指纤长、略有骨感,和多数成年男性的手比起来完全不显粗糙,这双手或许放在其他地方会显得赏心悦目许多—— 比如黑白交织的琴键间,温馨素雅的花束间,再不济也该是古旧的羊皮纸间。 唯独此刻,显得触目惊心。 衣服布料摩擦着,发出了细碎的响声。 俊逸的青年抬起衣袖,缓缓地扯下了塞在男人嘴中的破布。他居高临下地目视着男人,琉璃似的眼瞳失去了光泽,显得空洞而黯淡。 渡边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液,他甚至已经忘却自己现下可以发言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听见青年冷然开口。 “有些事情是我无法左右的。趁着现在你不妨思考一下,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你安然度过这一刻。” 今泉昇想,他已经给足渡边暗示了。 说些有用的东西,证明你的价值,证明你现在还有存活的余地—— 拜托了。 噗通、噗通。 心脏在胸腔之内剧烈地鼓动着。 然后他看见坐在对面的男人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该说的我都说了。”他艰难地发出了虚弱的声音,“你们到底还想要什么?钱?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们……我真的可以,我可以为你们做牛做马,我可以……” 这句话——轻易地断掉了今泉昇那点渺茫的侥幸心。 “杀了他。” 漆黑的房屋内,突然出现了一道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声音。 今泉昇几近窒息地扭过头,抬眸望向了高挂于上的摄像头。 那里再度发出了琴酒深沉而冷然的声音:“杀了他,证明你的忠诚。” “——或者你们一起死在这里。” 松田阵平想,自己好像已经差不多有后续的大体调查方向了。 他和老人挥挥手道了别,正欲离开的时候,他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奔波忙碌了这么久,连手机是什么时候关机的,松田阵平都不清楚。 他仰头看了看天空,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去了,一轮明亮的弦月高挂于空中。夜风不知从何时吹来,他在风间呆愣地伫立着,险些当场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 于是他转过头,看了看那位尚未离开的老先生。 老先生则眨了眨眼睛,和蔼地注视着他。 松田阵平只得说道:“老先生,我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吗?我想借用一下充电线……” 老人立刻咧开了嘴角:“不如直接留在这里吃顿晚饭吧。” “今晚要煲汤,我还愁食材太多了,再多一副碗筷刚刚好。” 几分钟后,松田阵平走进了这处面积不算大的传统住宅。 虽然不常做菜,但既然受了别人的恩惠,自然是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他洗好了双手,挽起衣袖,走进了这栋小宅的厨房,试图做一做帮工。 老人家已经退休了,曾经是位教国文的国中教师。 他原本有位妻子,可惜已经不幸离世了。 “我儿子在国外工作,一年也就能回家待上几天。”老人站在电磁炉前,轻轻搅动着汤勺,熬制着身前的汤锅。 “你们两个年纪倒是差不多大。” 松田阵平安静地倾听着,偶尔接上几句话茬。 他们今天其实已经聊了很多了,从天亮聊到日落,从日落谈到天黑。 他帮着洗了些食材,用菜刀笨拙地将它们切开,末了又抬眸看了看老者:“对了,老先生,这些是要放进微波炉里打一下吗?” “对,是这样的。”老人慈蔼地半眯着眼睛,笑道:“放到那边的微波炉里就好。” 松田阵平打开微波炉,将白色的瓷盘放置进去,然后抬头问道:“时间呢?” “几分钟就好,凭着你的感觉来吧。” 青年愣了愣,最终目光游移向了上方的几个数字按键。 他觉得自己不该多问,这会有悖自己看起来聪明机智又帅气的外在形象—— 于是完全没有做饭经验又莫名自信的厨房小白,选择了一个自认为恰到好处的时间。 八分钟后,仍旧在熬汤的老人似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他警觉地抬起头,看向了一旁在清理刀具的青年,连忙问道:“你设置了多长时间?” 松田阵平茫然地眨眨眼睛:“不是需要解冻吗?十分钟啊……” 紧接着,不远处的微波炉发出一道清脆的“嘭——” 松田阵平赶忙奔跑过去,及时切断了电源,但微波炉的上方还是冒出了一片浓重的黑烟—— 黑烟。 青年垂下眼睫,枪管隐隐有些发烫,枪口的正上方仍旧在升腾着刺鼻的硝烟。 他丢下柯尔特,定定地扭过头,琥珀色的眸中分明多了些浓稠而深邃的不知名事物。 他再度凝望向那处摄像头,安静的异常。 最终,他只说道:“放我出去。” 那张洁白的脸庞分明沾染着一滴溅射状的红痕。 ………… 拿回自己的手机,切换回原本的身体后,不出意料的,今泉昇果然是从医院之中苏醒过来的—— 他躺在病床之间,手上连着吊瓶,旁边坐着的是微垂着头抱着双臂,似乎正在休憩的白石正千仁。 于是今泉昇屏住呼吸,果断而决绝地拔掉了埋在手背上的长针,以极轻的动作翻开被褥,走下了病床。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他只想现在、立刻、马上,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什么都不做也无所谓,只要让他静静地看着就好。 他需要。 ——对,他需要。迫切地需要!! 大脑内部变成了一团乱麻,仿佛有着无数的虫豸正在啃噬着他的头部,他的脚步愈发急促,甚至没有留意到自己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 又下雨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自无边的夜幕落下,在意识到自己被灌浇了个透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那栋公寓的楼下了。 头发黏连在头皮上,水珠顺着发丝的尾端滴落而下。 雨声很大,拍击着地面的石板。雨水填满凹陷下去的地方,徒留下一道水坑,水面时刻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不对。 今泉昇顿觉冰冷。 不该来这里的。他心想。 为什么要来这里? 现在的时间还不算晚,过往并非没有行人,他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地站在这里—— 万一那些人知道零的住所呢? 万一他出现在这里的事情被人发现了呢? 万一、万一零他……… “前辈?” 一道熟悉到令人心安的声音自远处而来,贯穿过层层叠叠的雨滴,清晰平稳地落入了今泉昇的耳中。 他的肩膀不可抑制地颤动了一下,随后僵硬地转过头。 他看见了那道撑着雨伞的修长身影正在疾步朝他奔来,俊逸的脸庞袒露着前所未有的诧异与担忧。 很快今泉昇便感受不到雨水的侵袭了。 他站在宽大的伞沿下,静静地凝视着青年灰蓝色的眼眸。 良久之后,他朝前迈进了一步,将头部轻轻地抵靠在青年宽阔的肩膀间。 他只缓缓地吐露出两个短暂却疲惫的音节—— “零。”
第45章 冰冷的监控室内, 多个屏幕呈出九宫格的样式显示在最上方的大型荧幕上。 银发男人仰起头,高挺的鼻尖被镀上一层浅薄的光亮。他的眼神一如往常的冷峻,向下弯去的嘴角透着不耐。 屏幕上方的栗发青年分明还在盯着那把柯尔特发呆。 那个青年并不愚钝, 或者说他的脑袋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灵光得多——但是琴酒向来不喜欢优柔寡断的人。 他没有功夫等待这个新人在这里犹豫踌躇。 于是他开启了旁边的收声器, 伏身凑向对讲麦克,一缕细长的银发瀑布般从耳畔顺滑落下。 他说:“杀了他。” “——或者你们两个一起死在这里。” 屏幕中的青年很快作出了反应。 他回头看向监控,刚巧被那一摄像头精准地捕捉到了错愕的神情。 琴酒冷笑了一声,重新坐回了身后的座椅。 他交叠起双臂,冷眼旁观着一切,静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贝尔摩德不自然地挑了挑眉:“如果这个新人不开枪, 你会杀死他?” 银发男人轻嗤了一声, 朝不远处控制台的某一方向送去一个眼神。 “看见吗?那个按键——只要我按下去, 房间里就会立刻释放大量双光气,几分钟后, 他们都会窒息而死。” 女人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 男人的绿眸轻轻一瞥,冷哼道:“怎么,贝尔摩德?你难道在担忧他们的死活?——这可不像平时的你。” “不。你多虑了, 琴酒。”金发女子的面部肌肉很快舒缓下去。 “我只是不想被朗姆找麻烦。那个新人是朗姆看中的,他要是真的死了, 你自己承担全责, 别带上我。” 琴酒没有说话,房间很快归于寂静。 贝尔摩德只得将不自觉挺直的背部重新靠回椅子上。她的眉头仍然微拧, 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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