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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伊斯是微微笑着说这句话的，只是笑容里很难说没有强颜欢笑的成分，他甚至没问克罗斯为什么没带上手机。 走廊上的昏黄光线斜斜地洒落，罗伊斯眼里的小心翼翼被掩盖在长长的睫毛阴影里，他还是那么好看，瘦削的脸上却显得疲惫不堪。看着他的样子，克罗斯一瞬间也精疲力竭，他实在累得不想再多思考多说什么了，直接一个大步向前，抱住了罗伊斯的肩膀。 罗伊斯被他吓到，感觉到他一身的寒气和被冻得冰凉的脸颊，赶忙紧紧地回抱住他，心急如焚地问：“Toni，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克罗斯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像是有些委屈，“……忽然想抱抱你。” 罗伊斯听了，没有再说话，只是收紧手臂，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一样将他死死地搂在怀里不放，这成为这几天以来唯一一件让克罗斯心里感到温暖的事情，温暖得他舍不得放开。 就这样吧，克罗斯心想。罗伊斯的嘴唇擦过他的耳廓，克罗斯心甘情愿将那诠释为一个柔情的吻。他们之间的问题仍横亘在那，只是克罗斯将它一脚踢到了黑暗无光的角落去，终于下定决心不闻不问。他明知道这是错误的，却无力控制，也累得无心再作任何改变。 “你看起来很累。”厄齐尔在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端着两杯啤酒回到桌边，开门见山地对罗伊斯大声说，“工作很忙？还是出了什么事了？” 罗伊斯抹了抹脸，苦笑了一下：“这么明显吗？” 厄齐尔点点头：“你又不是那种脸上藏得住事的人，我们最开始一起做那个案子操得要死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无精打采过。” 罗伊斯听了，不由得皱了下眉，想起克罗斯，心里的歉疚感更加深重。他不愿意对克罗斯说明，却又贪婪地舍不得放弃克罗斯，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又装得不像，明明不是克罗斯的问题，到头来还是弄得克罗斯和他一样压抑痛苦。 厄齐尔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接着追问：“八成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我没听说你们部门最近有规划什么大案子。生活上的事？” 厄齐尔永远敏锐得令他自叹弗如，罗伊斯摸了摸鼻子，语焉不详地道：“可以这么说吧，之前有点事情，不过……呃，最近应该算是好了吧。” 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没错。他和他的男朋友都不再提起这事，两人心照不宣，克罗斯在家门口走丢的那晚（罗伊斯坚持这么形容这个事件），他们回到卧室便开始做爱，这一次罗伊斯心中愧疚，有意补偿，从前戏开始便极尽温存，克罗斯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寸肌肤都被他挑逗地抚摸了遍，重点部位甚至一一被温热的唇舌尽心照顾，搞得克罗斯在罗伊斯插进去之前就抱着他激动地高潮了两次。 “算是？” “天啊，Mesut！”罗伊斯求饶地喊了一声，希望他别再问了。 厄齐尔耸了耸肩，不再追问下去。 罗伊斯很快地将话题转到厄齐尔身上：“你最近怎么样？升职之后工作忙吗？” “看你怎么定义忙吧，上面准备要改组我们部门，最近都在搞人事协调，这种事情最麻烦了，一个人一个意见，比起这个我还宁愿回去闷头写代码，我怎么看都觉得这次升职是个陷阱……” 罗伊斯忍不住笑了，开口调侃他：“你这烦恼可真是够奢侈的，能做人事决定可比最后一刻才被通知改组好多了，是什么样的改组？” 厄齐尔犹豫了几秒，罗伊斯赶紧补了一句：“不能跟我说的话也不要紧，我就是随口问问。” “也不是说不行，毕竟到现在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虽然大部分都是我们部门里的人……” 厄齐尔又想了想，觉得告诉罗伊斯说没什么问题，才又接着说下去：“就是公司上个月宣布的新投资，其实能够拉到那个西班牙的投资主要是因为他们对Toni负责的那条产品线很有兴趣，特别是最近开始开发的那个产品，他们关注了很久，也和运营那边开会讨论了几次，想尽早把产品MVP放到西班牙市场去试试。这么一来，Toni那一组有不少人都得调到西班牙去，最近就是忙着讨论这个，如果有人不想调到西班牙的话就得转到其他产品去，交接啊怎么配置什么的，麻烦得很。” 厄齐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却发现罗伊斯的脸色愈来愈难看，甚至有些吓人，厄齐尔担忧地拍了拍他：“Marco？你这是怎么了，表情这么阴沉？呃，我就是随口抱怨几句，你不想听的话我们聊聊别的——” 罗伊斯闻言，回过神来，勉强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抱歉，我只是……之前没听说过这事，有点吓到。” 厄齐尔了然地点点头：“这事是挺大的，不过现在也就需要转调或是改派到别组的当事人知道，再加上一些我们部门里的人吧，你不知道也正常。” 是啊，但是我的男朋友应该算是当事人之一吧，这样还算正常吗？罗伊斯苦涩万分地想。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给问出口：“这么说来，Toni也会调到西班牙去了？还是说产品经理也会换人？” “这个就不归我管了，不大清楚，我猜是吧，毕竟……说这个产品没了Toni就算废了可能太夸张，不过反正我是没办法想象这个产品没了Toni会是什么情况。” 我真傻。罗伊斯不禁想嘲笑方才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简直愚蠢至极。他当然知道，他只是无来由地想替自己找个借口垂死挣扎一番，他的Toni其实从来就不曾属于他，他有幸短暂地偷回家珍藏一段时间，现在人家终于来找自己要了回去，合情合理，他就算再贪恋、再舍不得也该学会体面地放手，否则就实在太难看了，是不是？ Chapter 9 Chapter Text “不用找了。”克罗斯从皮夹里抽出两张钞票，说完便急匆匆地跳下车关上车门，飞快地往家门口的方向跑。大概是因为这一路跑得太急，又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导致他掏出钥匙开门时手有些抖，一时没能将门打开。 事情该从今晚那条再简单不过的短信说起。惯常忙碌得令人忘记时间的周一，六点多的时候，克罗斯扫了一眼隔天依旧被各种会议填满的日程，正准备继续加班先将手边堆积如山的待办事项处理完，连外卖都差点订好了，就在这个时候，克罗斯的手机震了一下。 大概是Marco发短信来问晚餐的事。克罗斯理所当然地想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短信是罗伊斯发来的没错，然而问的是一件克罗斯毫无心理准备的事。 ——“你要去西班牙吗？”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句，简单得乍看上去有些没头没脑，但是克罗斯立刻便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 他并非刻意瞒着罗伊斯，然而被罗伊斯这么毫无预警地一问，他却不由得像是被抓住把柄一样立刻紧张心焦起来。罗伊斯没有像平时习惯的那样附上一大串emoji，没有提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甚至也没有质问克罗斯为什么没告诉他，好像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克罗斯不晓得罗伊斯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给自己发这条短信的。不该是这样的，他原本都已经打算好了，等到他能下定决心，他就会找个机会好好地和罗伊斯说清楚，他不想要罗伊斯从旁人口中听说这件事，更不想罗伊斯发来这么一条见鬼的短信来问他。 他猜测这条短信大概是罗伊斯的温柔，罗伊斯不愿意当面问他，因此在下班时间后发了条短信来，留给自己时间和空间去想怎么和对方解释，径自认定并接受了克罗斯是故意瞒着他的事实——多么体贴，他几乎都要佩服他的男朋友的好脾气了。 他情愿罗伊斯面对面地冲自己发脾气。 克罗斯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随即抓起外套，一刻也不愿耽搁地冲下楼去打车回家。 当克罗斯终于克制着心头翻涌的情绪成功打开门，走进客厅，便看见沙发上专注地盯着电视看美剧的罗伊斯。电视的声音不大，罗伊斯八成是听见了自己进门的声音，却像是这时才发现似的，抬起头来看向克罗斯，轻松写意地朝他笑了笑，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似的：“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罗伊斯的若无其事也许是不想让场面太难看，也许是不想让克罗斯难受，然而无论原因是什么，都不免令克罗斯心里发酸。 他忽然回想起他们刚开始同居的时候，当时克罗斯加班的情况远远没有这几个月来得频繁，每当克罗斯晚上加班回来得晚了，进门脱鞋的时间罗伊斯便会迫不及待地走过来，两人会笑着在玄关接吻，之后视克罗斯有多饿，一起决定接下来是先吃饭还是直接上床。很长一段时间，罗伊斯和他似乎都将这当作再自然也不过的事情，那样的日子甜蜜得仿佛一辈子画不下休止符。 克罗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什么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我不是刻意要瞒着你的，Marco。”克罗斯开门见山地说。 “Toni……” “他们几个月前谈这次投资的时候就找我要过几次数据，我只听说过关于投资的一些消息，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西班牙……去西班牙的事情他们三周前才问我，”克罗斯没让罗伊斯有机会打断他，像是有什么梗在喉头不吐不快似的焦急解释，“我没有答应，我——他们要我回去仔细想想，我只是还没有找到机会跟你说。” 当然没有，罗伊斯心想。三周前正好是两人之间气氛闹得最僵的时候，克罗斯当时被他气得甚至一天和他说话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和他提起这件事。 “Toni。”罗伊斯又轻轻喊了他一声。克罗斯隔着一段距离站在沙发前看着他，平时那副能言善道的骄傲神气全然消失无踪，活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忐忑又不安地认错。 其实克罗斯什么也没做错，很可能克罗斯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单纯因为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而觉得愧疚。 罗伊斯拍了拍沙发上的空位，示意他过来坐下。 克罗斯一坐下来立刻凑过来抱住他。罗伊斯虚虚地环着他的肩膀，安慰地拍抚他的背脊，心里竟有一丝平静的温暖。 至少他是真的爱我，罗伊斯想。他蓦然前所未有地发现，从这样的角度去看事情，一切都能轻松很多，他将克罗斯当作一个迷人的、光灿的却无法获取的东西，因此只要得到一点回应都足够满足，若是得不到任何回应，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本应如此。 罗伊斯任由他抱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那么，你想好了吗？” “什么？”克罗斯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我不会去的。” “为什么？”罗伊斯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单纯地无法理解他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你要放弃你的产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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