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斯还想再说些什么,前头正在解释一些技术问题的克罗斯忽然顿了顿,朝交头接耳的罗伊斯和皮什切克看了一眼,看上去有些郁郁不快,直接把罗伊斯的后话给截断了。 克罗斯从今天见到他开始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过。罗伊斯忽然意识到这一点,不免又对一个劲忙着心疼对方的自己感到恼火不已,他可没拿着枪指着克罗斯逼他在发情期来上班。 所幸会议进行到此,也接近尾声了。他们终于将两个部门间至今悬而未决的几个问题厘清了,罗伊斯心里清楚解约和违约金的部分还是有些敏感,究竟能不能真的找到更好的服务商也不完全明朗,便要两边回去各自研议几天,再一起讨论后续该怎么做。 会议一结束,克罗斯就抓起笔记本起身匆匆地离开。罗伊斯霎时间又忍不住心情复杂起来,他对于方才皮什切克提到的Alpha信息素味道仍耿耿于怀,有些担心还在发情期的克罗斯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他知道克罗斯很可能根本不想再看见自己,但他就是放心不下,几番犹豫,还是和皮什切克打了声招呼,追着克罗斯离开的方向快步走了。 我只是担心他,作为同事的那种,看一眼他的情况就走。罗伊斯自欺欺人地心想。 当他在这层楼转角的茶水间里找到他的Omega前男友时,克罗斯正熟练地从手上的药盒里倒出两片药来,连水都没喝,直接一抬头就把药生吞下去。 抑制剂不是什么万灵丹,也不可能一吃下去就见效。被强行克制的Omega本能还在身体里喧嚣着不肯善罢甘休,弄得克罗斯实在难受,一手搭在桌沿,有些勉强地支撑自己的身体,低着头闭上眼睛等待这一阵不适暂时过去。 一杯水被砰地一声用力放到桌上,克罗斯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见罗伊斯像是带着怒气的表情又是一愣。 “你吃药连水都不喝的吗?”罗伊斯劈头就问。 克罗斯被他语气不善的质问弄得莫名其妙,想了想,干脆不理他,顺势拿起眼前那杯水喝了一口。 罗伊斯看他不说话,一时气闷,又不好直接开口关心他的发情期,让克罗斯知道自己至今还惦记着他的发情期,考虑了几秒,只好稍嫌刻意地换了个问法:“……怎么病了也不请假休息?” 克罗斯不清楚他心里那么多弯弯绕绕,十分稀松平常地耸了耸肩:“没病,发情期罢了,吃几颗抑制剂就行了,这种时候我没时间去管发情期。” 他说的是大实话。要是换在其他时候,碰上发情期他肯定不会勉强自己来上班,只是最近服务商合同的事情闹得他手上的产品开发进度被拖着延宕了太久,他实在不想再多等了。 罗伊斯听见他这么说,立刻又万分不赞同地皱起眉头:“工作难道还会比你的身体重要吗?” 克罗斯看见他这个反应,不由得觉得好笑地勾起嘴角,原本因为发情期难受得苍白的脸庞上反而添了一点生气。“我可没这么说。” 他知道的,他的前男友善良又体贴,否则自己也不会被提了分手后至今还是像着了魔一样无法不爱他。幸运的是,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因此怀抱希望了,他单纯地享受罗伊斯的关心,享受那点罗伊斯心里还有自己的错觉,但理智上再清楚也不过,那并非罗伊斯的本意,而罗伊斯千般好万般好,也绝不可能成为自己的。 克罗斯那副毫不在乎的态度让罗伊斯实在拿他没辙,他有些不甘心地瞪着克罗斯的眼睛和他对视了几秒,克罗斯眼里一派坦然,弄得罗伊斯除了放弃也别无他法。他叹了口气,自知徒劳地又关心了他两句,转身走出了茶水间。 那天罗伊斯和皮什切克留在办公室讨论合同和那个有机会用来解约的数据保护条例,一直到过了晚餐时间才终于告一段落,下班时发现克罗斯竟然还没走,罗伊斯不免又心里直犯嘀咕,却也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也没用,完全是浪费感情,只能在起身离开前又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管他看见没看见,打开门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罗伊斯和皮什切克去了一家附近的餐厅吃饭,他们原本就是朋友,一起吃饭时自然而然就聊了很久。临结账时,罗伊斯才发现自己的皮夹忘在办公室,便和皮什切克说了一声,要他先回酒店,自己则原路走回办公室去取皮夹。 罗伊斯走到办公室楼下时看见克罗斯那层楼的灯还亮着,这下心底稍熄的满腔怒火又一次倏地被点燃。 最好只是谁忘了关灯,要是让他看见那家伙这么晚了还待在办公室里不回家,他实在难保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罗伊斯在走进电梯时愤怒地想。 为什么你就不能过得好好的,让我能安安心心地把你给放下?为什么我就是怎么都没法对你死心?我到底还在痴心妄想什么? 克罗斯就好像是他心上的一道伤口。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刚开始结痂,他分明知道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放着不管、再也不闻不问,偏偏却怎么也没办法做到,每一次到头来还是按捺不住地要去挠,吃痛的同时只想痛骂自己学不会教训。 Chapter 18 Chapter Text 罗伊斯没有先去找自己落下的皮夹,而是直接去了克罗斯的座位。克罗斯的座位在他们那层楼比较靠里边的地方,背对着进门的方向,罗伊斯在走廊上拐了个弯走过去,远远地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克罗斯还一个人坐在那边。 然而罗伊斯没有对克罗斯发脾气,也没有像今天下午在茶水间里时那样一开口就质问对方。 他怎么可能舍得。 克罗斯根本没在工作,只是侧着身体蜷缩在办公椅上,额头抵着椅背,罗伊斯一看他的姿势就知道他不对劲,心头狠狠一抽,急急忙忙走到他身边去。 克罗斯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前额出了薄薄一层冷汗,紧闭着双眼急促地喘息着,罗伊斯走近看清了他的表情,揪心顿时成了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向他袭来。 “Toni,”罗伊斯半跪在克罗斯的身边,握住他的手想轻轻摇他,才握住就发现他的手心一片冰凉,这下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所幸克罗斯还有意识,只是一时仍浑身难受得无法立刻回他的话,他的双眼有些勉强地半睁半闭,嘴唇徒劳地微微颤动了几下,罗伊斯凑近得几乎耳朵都要贴在他的唇上了,也听不见他究竟想说什么,罗伊斯方寸大乱,着急地开口:“很不舒服吗?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克罗斯被他握着的手出了点力,这一回虚弱却明确地摇了下头,罗伊斯明明都快要被他急疯了,也只能耐着性子放柔了嗓音劝他:“难受就别逞强,Toni。” “……我没有。”过了几秒,克罗斯好不容易才哑着声音费力地回答,瞅着罗伊斯的眼神恍然像是有几分委屈。“我想喝水。” 罗伊斯顺着他的视线看见桌上那杯水,当然也看见了玻璃杯旁的药盒,他叹了口气,稍稍侧过身去拿那杯水,一拿到手就发现水早已经凉透了,便想站起身去给他重新倒一杯,谁知道他一放开克罗斯的手,克罗斯旋即又将他握住不肯放。 他只好安慰地轻抚克罗斯的手背,轻声哄他:“你这杯水早凉了,我再去给你倒杯温水。” 罗伊斯很快去而复返,一手拿着那杯水,另一手托着克罗斯的背,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喂他喝水。克罗斯就着这个姿势一点一点地喝了大半杯水,才捉住罗伊斯的手臂示意够了。罗伊斯停了下来,只是仍继续维持抱着他的姿势,好一段时间里,两人谁也没说话。 这下克罗斯整个人总算有些缓过来了,一方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太过丢脸,另一方面又难免贪恋罗伊斯身上传来的体温和心跳,一时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有些尴尬,只好主动从他手上接过那杯水,干巴巴地道:“谢了,Marco。” 罗伊斯听见他道谢,陡然觉察出他话里头的距离感,心底苦涩的同时也清楚自己实在没有资格,便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让克罗斯向后靠回椅背上,一边琢磨着如何表达适可而止的担忧:“你真的不用我送你去医院吗?” 克罗斯又一次地摇了摇头,依旧十分坚定:“只是抑制剂的副作用罢了,用不着上医院。” 罗伊斯倒抽了一口气,被他刻意轻描淡写的陈述给气得不轻,差点就把自己前一刻力求理性得宜的伪装抛诸脑后,几番思量,还是把自己不该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最后只得化为一句勉强又表面的关心:“……那你平时不舒服的话怎么办?” “忍耐一下就过去了,也没有哪次真的到需要送医院的程度。”克罗斯解释道,但他不是很想继续和前男友讨论自己发情期的毛病了,再说下去只是显得自己更加难堪,“能扶我一把吗?我想回家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罗伊斯连忙伸手将他扶起来,想了想,还是没能忍住,又开口问道:“你搬家了吗?” 克罗斯十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很闲吗?” 罗伊斯被他噎了一下,无奈的同时又不禁好笑:“你家离这里至少也有二十分钟吧,你这个样子打算怎么回去?” 无论克罗斯是想自己开车回去,还是一个人打车回去,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放任一个发情期中的Omega在这么晚的时候这么做,不但路上折腾还危险。于是罗伊斯也不等克罗斯再说什么,便又紧接着提议:“从这里走去我的酒店只要五分钟,你要不要今晚就去我那边睡了?” 克罗斯听了他的话,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几秒,他才像是恍然察觉罗伊斯不是在开玩笑似的笑了起来:“你这么问我可是会误会的,Marco。” 罗伊斯被他这么一调侃,脸上的表情立刻窘迫起来:“Toni,我不是——” “没事,我开玩笑的。”罗伊斯才起了个话头,就马上被克罗斯给截断了,“我们走吧。” 克罗斯这个玩笑开得随意,反倒让罗伊斯顿时暗暗心虚起来,难以肯定自己这个提议究竟有多少私心的成分。过了将近一年,他仍拿捏不好分手后和克罗斯的距离,原以为他该躲得愈远愈好,却因此在见到对方时犹豫不决,显得自己才是那个至今无法往前看的人。也许克罗斯是真的将两人之间的事情完全放下了,才能表现得这么坦然。 保持平常心,千万别表现出什么多余的感情,否则只是让他困扰罢了,罗伊斯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样对他们两人都好。 话虽如此,当克罗斯被他一手扶着走进酒店房间,一眼看见房里一张偌大的加大双人床,再一次对罗伊斯投以讥诮的眼神时,罗伊斯还是难免有些无地自容,赶紧开口解释:“我睡沙发。这间房的沙发是沙发床,够大了,我真没那个意思,你要是在意,我再去问前台加开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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