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云嘎回过神来,焰火晚会已经结束,夜幕又回归了墨黑,只有高楼的灯光映射着,这个夜晚还不会宁静,人群涌动着四散离去,只有他们两个,跟路灯一样相对伫立着。 与世隔绝。 (五) 阿云嘎借着微弱的光亮,仍能勉力看清郑云龙的面容。 面容上的一双眼睛,他过分熟悉和喜爱。 他在郑云龙眼睛里惊涛拍岸的水花里看到了引起异动的“祸首”,原来是自己啊。 幸好是自己啊。 一瞬间豁然开朗。 郑云龙的话如惊雷平地起,响彻他的心田。 阿云嘎看着那双有汪洋中波纹迭起的眼睛,心脏抑制不住地紧缩。 郑云龙的手不仅握住了他的手掌,也抓握住了他的心脏。 在郑云龙的面前,他从未坦诚至一丝不挂,最起码都会藏着对他的那份爱恋心思,可是如今郑云龙撕开了他层自欺欺人的薄纱。 这场旷日持久的躲避战里,阿云嘎最后一次跟从心意,缴械投降。 “难受死了。” 阿云嘎听见自己的声音被回旋的江风吹散,破碎得如同方才焰火结束后将散的硝烟味道。 他这么些年从未低头对命运给他设计的坎坷服过软,在这一刻竟满是怨怼与委屈。 当郑云龙意识到自己对老班长的另眼相看已不只是对优秀者的膜拜时,他会因班长对自己的亲昵举动笑裂了嘴了。 暗暗地窃喜更是多得是。 可是很快,窃喜又被沮丧替代,班长似乎对全班每个人都那么照顾,那么关心。 他要用什么来确认班长对自己是独一份的呢? 可是等到那份独一无二被确认,他们已经不再是大学里的愣头青了,他们为了理想在北京这座至高至洁至深至险的城市里闯荡,接连着各自奔向天南海北。他们成长至今,似乎就不能再只随心所欲了。 他们需要妥协一些什么,来换取一些汲汲追求的。 “我……我以为我永远不会说的。”阿云嘎低了低头,一只手被郑云龙握着,他也无意识地回握,另一只手有些无措,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握住了郑云龙的另一只。 “我是不是很笨?”阿云嘎问。 他面向那泊汪洋,想要一头扎进去,在此溺毙,在此沉眠。 “是。”郑云龙跟阿云嘎待久了,只要同他在一起总是惜字如金,反正阿云嘎总能领会。 阿云嘎就是他的舒适圈,走出舒适圈就浑身不自在,在线自闭。 笨死了。郑云龙禁不住腹诽。 阿云嘎听了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他们也都和女孩子恋爱过,千万次的设想同对方告白,却没有实践过,因而畏缩,因而躲避,也算情有可原。 可当喜爱溢出眼睛,波涛汹涌裹挟着滔天的爱恋绮思奔腾而来,只能迎头直上。 “我们接过吻,牵过手,在表演的时候。可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恶心吗?”阿云嘎犹疑与怯懦仍在负隅顽抗。 不是Colins亲吻他的Angel,是阿云嘎同郑云龙接吻。 “你试试。”郑云龙还想逗逗他,心里却已经是被阿云嘎这股龙卷风侵袭过好几轮了。 然后他看到那个笨蛋走近前来,两人鼻尖几乎相碰,不等阿云嘎垫脚,郑云龙就俯身承接这个在漫长岁月里期盼太久的吻。 大约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千分之一。 没有劣质脂粉的香气和花红的口脂,阿云嘎的面容如羊羔一般纯净,嘴唇干燥少温度,可是鼻息该死的滚烫。 阿云嘎实在是老实人,没有伸舌头就急于结束这个他自以为是试探的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郑云龙的反应。 而郑云龙给他的反馈就是抱住他继续加深这个吻。 他的心中一样隐匿着困兽,一样踌躇过,biang的暗恋,苦了老子了。 人群已经离开,四周终回静寂。 他们隐匿在夜色中,凭栏拥吻,两人都不敢闭上眼睛,注视着对方的同时,还要注意身边是否会来人。 阿云嘎扣着郑云龙的脖子,压着他的腰靠在栏杆上,毫无章法的亲吻他,旁的感官都失去了效用,只有亲吻时过电般的感受。 郑云龙的手伸进阿云嘎敞开的棉服里,搂住阿云嘎的腰,触到了温热的暖宝宝,在亲吻的同时也不忘给他揉一揉腰。 这样的坏天气,这人的老腰大概难受很久了。 初初表明心意,加之又在公共场所,这份刺激与兴奋增加了数倍不止。 郑云龙狭长眼尾余光扫过阿云嘎的脸时,才发现此时此刻阿云嘎哪还是什么纯良羊羔,分明是戈壁苍狼,凶狠得恨不得将自己拆吞入腹。 是了,这份占有欲也藏匿了太久。 “大龙,你不讨厌我亲你,真的太好了。”到最后阿云嘎可算是放开了,拜音乐剧演员惊人的肺活量所赐,悠长的法式热吻过后,阿云嘎带着点点喘息,贴着郑云龙的脸颊傻笑。 郑云龙忍不住白他一眼。 “是不讨厌。”他说道,“也不是喜欢。” “我爱你,我爱你的吻,我要你吻我。” 不只是一千个,要无数个一千个。 闻言,阿云嘎耳畔的红晕愈发鲜艳,回了一声“好”。 半晌,郑云龙听见阿云嘎好听的嗓音在自己嘴边响起,用珍而重之得语气: “我爱你,大龙。” “特别特别爱你。” 极其极其爱你。 大约十年了。 点滴欢喜成溪流,涓涓汇入,终成一泊汪洋。 (六) “其实你们可以想象美好,也是一件挺好的事,我们的情谊可能会更重。” 我若只是爱你就好了,可你早已和音乐剧一样,融入我的生命,与我一体。 ——the end——
第5章 缺憾 ==== (一) 郑云龙做了一个梦,一个冗长、且不同寻常的梦。 在梦里他仿佛又重新活了小半辈子,唯一的不同就是,在梦里阿云嘎这个人前二十八年都不曾参与自己的人生,寝室只有三个人,阿云嘎成了大自己三届的风云学长,他们从未正面接触过,直至参加《声入人心》。 郑云龙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猛地觉察到自己生活有了些微变化。 然而这些变化已经发生了近一个月。在这个月里,有某些缺失和不适感一直影响着他,但是他过于忙碌,无暇分身去细细探究。 当他得空歇口气,静坐片刻,那种缺失感也终于在他身体里扎了根,荒蛮生长出了枝蔓,隐隐有繁盛的趋势。 郑云龙当机立断,他需要追本溯源,查明究竟是什么在他心中播撒下了那样一颗种子。 答案并不难找,只需要郑云龙环顾四周,便能了悟。 他瞬间做出难得的、精准的判断: 阿云嘎在他周身留下的痕迹,愈来愈少,越来越浅。 他已经很久没来看自己的演出了,新近结束的剧目,他给他留了第一排中间的座儿,却终是因为他忙碌而虚位。 郑云龙看了眼自己的狗窝,很久没有收拾了,穿过的衣服到处都是,脚印会在地上的灰尘上留下新的印记;胖子这只胖猫跟着自己貌似抽了条,也算“因祸得福”,房间里似乎还有那人脚步打着旋儿似的快速移动着给自己整理房间的影子。 厨房的地上还有几颗硕大的土豆,表皮变青,都快冒出嫩芽了,那人会做几个西北炖菜,土豆怎么少得了;上回他们做饭时一起研究的菜谱还留在红烧鲈鱼那一页。 浴室里,那人上回留下的面膜还没用完,郑云龙眼瞅着那些精华都要流失了。 阿云嘎也鲜少给他发微信了,发来的也只是演出前一晚,祝他“演出成功”,要么是一些工作上的消息,他觉得适合自己,便发给来参考。 多么体贴的老班长啊。 而他的朋友圈呢?原本都只是演出和音乐剧相关的,近来也多了几张生活聚餐的合照,照片里“众人”换了好几拨,只有几个常驻的面孔,有梅溪湖搅和小分队的,还有的无一例外,郑云龙都不认识。 照片里的阿云嘎有时放下软乎乎的刘海,顶着素颜,不用加美颜滤镜,眉眼神态也像个少年;有时还带着妆,做了造型,漂亮得像只要去求偶的花孔雀,表情也酷酷的,拍照人的技术好点儿,就可以用来做画报了。 哦?他的日子也过得很滋润嘛。 可是,落了郑云龙半生的雨,突然停了。云收雨歇,骤然出现的日头倒让他有些不适应了。 (二) 郑云龙这样一个不会被轻易改变的人,永远都在坚守自我中与周围人或多或少产生可大可小的矛盾。他自己倒是过去不悔,将来也会继续坚持做自己。 可他其实鲜少与阿云嘎发生除了在音乐剧表演之外的争执,阿云嘎总是纵容自己,从大学直到现在;而自己,懒得花时间作无谓的争执,有时间不如多看几部剧、多睡一会儿觉。 他们上一次争执和置气的记忆都模糊了,事项都不明了,可见是真的不在意。 可这一次,郑云龙确信自己没有得罪阿云嘎什么,也没做什么让阿云嘎生气的事,他怎么突然就不联系自己了呢? 郑云龙不是个犹豫的人,他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阿云嘎正在外头和人吃饭,他捂着听筒说了声抱歉,出了包厢才接的电话。 “怎么,龙哥,有什么事儿吗?” 也许是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理,郑云龙听了阿云嘎熟悉的声音,反而愣了一会儿才开口: “嘎子,你最近很忙吗?” 话已出口,觉得自己过分委屈了。 “还好,就那样。”阿云嘎走到包厢外的走廊角落,外头有些嘈杂,他怕郑云龙听不清,声音稍大了些,“上次没来看你的戏,对不起啊,确实是撞了行程。” 他们经过了声入人心,和知名度一齐增长的,还有他们的工作量。巡演后的前两年,他们的工作合约多是双人的,粉丝们也乐得双云合体,后来稳定了,他们就继续回归一南一北、各自忙碌的状态。 “没事儿,我不是来问这个的。”郑云龙听着阿云嘎客客气气的话,反而有些烦躁,他忍不住点了根烟,然后不出意料地,电话那端的人听到了火机响,就惯常出声提醒他。 “少抽点吧,龙哥,你最近为了这部戏连轴转了个把月,又想做雾化还是凉水吞药粉啊?” 听了这话,郑云龙面色稍霁,他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他和阿云嘎并不该是这样的相处模式的。 他们亲如兄弟、形同双子、如影随形,他们是比亲人还要近的身边人。 那怎么会生分到这个地步? “今儿晚上这还头一根,哎,听见了,嘎舅。”一边说不抽了,一边又狂吸了一口,鼓足了勇气,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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