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书俊看见了韩智宇微微皱起的眉眼,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逃避。” “你在逃避。” 他走近,不容置喙地责问他,“智宇,我没说过恐惧死亡,你从哪里判断出来,我会害怕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韩智宇早早倒好了一杯水,举得久了,手都在发颤,只好放下。 “没理由不害怕。” “浩闵跟我说过拳场的规矩,普通人可以入场,比赛也不是非要性命相博,你还有柳夏要照顾,所以我清楚你不是亡命之徒,对我来说,就够了。” 姜书俊笑了,暗想,若是这点事情都没考虑过,岂不是白长了你九岁,随即话锋一转,“既然你提到博士,那我也告诉你,论资历,我比你年长,论学历,我更在你之上,若是说谁替谁做主,也该是我替你做主,不是吗?” 韩智宇本来就不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更不好了。 这顶大高帽从天而降,砸了他个猝不及防,搜罗了自己那点不多的学识,愣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回答,避重就轻地反问,“那姜老师又能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呢?” 好好的对话,硬是被姜书俊这些理论知识弄成了辩论赛。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认真回答,“爱情。” 韩智宇脸上闪过一瞬慌乱,瞳孔收缩,低下头,停顿了很久,才回答,“我可能……给不了你爱情。” 脸上带着笑,表情却尽是无奈。 “不能,还是不想?” “不能。” “那我教你。” 姜书俊眨巴眨巴眼,小心地捉住他的手,晃了晃,“我是老师,你信我。” 少年挣开,轻轻摇了摇头。 帽檐上的几个金属环跟着颠簸。 姜书俊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口突然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 进来的不是他预料之中的人。 韩智宇疑惑问道,“亨起哥,你怎么来了?” 金亨起往上提了提手里的外卖袋,说,“我买了粥,先吃饭,一会儿我送你。” “不了。” 刚才吐了太长时间,现在只喝口凉水都觉得胃里泛酸,韩智宇直言拒绝,“胃里难受。” “头疼吗?”,金亨起放下粥,从包里掏出绷带和伤药。 “疼”,少年实诚地很。 一旁的姜书俊登时懊恼,内心有个小人捶胸顿足。 自己这是什么榆木脑袋,人还难受着呢,他居然在这里扯什么狗屁理论。 难怪追不到人。 “姜老师,我送你下去。” 直到韩智宇扶着他背部把人往前推的时候,男人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确实说了陪到有人来为止。 他正犹豫要找什么借口的关键时刻,金亨起突然开口,“柳夏说有东西要给姜老师,让他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姜书俊立即不客气地绕了个弯,回到沙发上径直坐下。 “不喝粥就喝杯牛奶,训练不能空腹。” 帮忙换好伤药,金亨起随手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一杯,放进微波炉加热,又对着姜书俊说,“刚好姜老师把粥喝了吧,昨天应该没睡好,辛苦了。” “嗯”,韩智宇不情不愿地应道,最后也还是接过杯子喝完了。 姜书俊则坐在餐桌前,一边小口喝粥,一边看着金亨起掏出平板电脑,给韩智宇讲解训练计划。 专业术语太多,他听不懂,索性放弃,专心盯着人看。 可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少年不自然地摇晃,最后竟是身子一歪,差点栽在地上。 幸亏金亨起眼疾手快扶住,把人推在了沙发上,顺势拉起他双腿,帮忙摆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姜书俊蹭一下站起来,“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给他掺了点安眠药。” 金亨起抖开旁边的毯子,给人盖上,叹了口气,“对不起啊,姜老师,骗了你。” “啊?” “柳夏下午才来,也没东西要给你,只是想留你在这里而已。” “……” “智宇非要参加后天的比赛,按他的状况,吃不消的,我得去协调一下赛程。” “不是……” 姜书俊突然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连连摆手,“你走了,别人也不来,他要是醒了,我不就变成给他下药的罪魁祸首了吗?” “你就说是他自己睡着的就行,他不会怀疑的。” 金亨起利落收拾好东西,刚打开电梯门,就看见姜书俊一个健步冲进来,说要一起走,他可不想背黑锅。 “都说没事的……算了,没关系,那就让他自己待着吧。” 这句’让他自己待着‘着实给了姜书俊一击,但犹豫之间,电梯已经关上了。 他想了想,突然问道,“安眠药这么有用的话,为什么不晚上吃?昨天他疼醒了好几次。” “智宇得三倍计量才有那个效果。” 金亨起苦笑道,“本来胃疼不该这么吃的,不过为了有时间帮他改赛程,也是下下策了,而且……” “而且什么?”,姜书俊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金亨起看了下腕上时间,死死盯着上方的楼层显示屏,焦急地跺跺脚,继续说,“而且比起做噩梦,疼醒更好一些吧。” 他没注意身后,直到走出电梯好几米了,一回头才发现人没跟下来。 时间紧迫,他也没有顾虑这些细节,自顾自地开车走了。 楼上。 重新返回的姜书俊颓然坐在沙发旁,望着少年安静睡颜,心里翻江倒海,无处释放。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这次他好好地数到了十,还故意放慢了速度,然后凑上去亲了亲他嘴唇。 姜书俊屏住呼吸回味了一下,软乎乎的,低头靠在韩智宇肩膀旁,感觉耳根发烫,小声嘟哝,“我可给你时间了,是你没躲开的。” 半小时前他还在为人师表。 半小时后,变成了一个鸡鸣狗盗之徒。 刺激,太刺激了。 后来果然如金亨起所说。 韩智宇一直魇在了梦里,安眠药的作用下叫不起来,他拧着眉,无意识地从喉咙处溢出呻吟,冷汗不要钱地往外冒,湿透了半件衣衫,整个人像从水里捞上来的。 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烧卷土重来,脑门烫的都能煎鸡蛋了。 “哎呦,我这一颗心呐,掰成十瓣都不够疼的。” 姜书俊自叹命苦,帮他把外套拉开,毛巾拧了又拧,上网查了又查,也没看出个究竟。 索性自暴自弃,撂挑子不干了。 直接一并挤在沙发上,手脚并用把人圈在怀里,嘴上哄着,手敲打他后背安慰。 缓了将近三个小时,人才安静下来。 白浩闵带着韩柳夏进门的时候,只看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电梯,随手招呼两句客套话便消失在门后。 接下来的事情都是通过金亨起知道的。 比赛在他的努力下延迟了三天,虽然不多,但至少对于鼓膜破损恢复和外伤愈合起到了很大的帮助。 当然,他还煞费苦心地帮韩柳夏买到了周六的马戏团票。 以四倍的黄牛价格。 与此同时,姜书俊找白浩闵要了一张名片,可以保障他在黑市拳场有一席之地且无需下注。 说实话,对于三好学生来说。 哪怕就是去夜店门口瞧一眼,都是刺激的。 姜书俊虽然玩得开,但也是第一次进赤裸裸的赌场,难免紧张。 这事儿他没敢和自家领导汇报。 倒也不是怕什么,只是单纯对这八字没一撇的关系没底,认为自己没必要上赶着坦白从宽。 所以前一天晚上,他揪着发小出来喝了顿大酒。 不是消愁,也不是庆祝,而是最原始的,壮胆。 “你还是单恋?” 金弼贤没他那海量,才刚听了个故事开头,就被灌醉了,嗓门没个收敛,不说是直接喊出来的,也十之八九了。 周围几桌客人投来目光,有人偷笑,有人诧异。 姜书俊无语,“你要不拿个喇叭进电视台给我广播去?” “怎么了?单恋不丢人!” “我没说单恋丢人,我是觉得你丢人。” 即使脑子里一团浆糊,金弼贤还是准确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所以你为什么要去看他比赛?如果你真的不在意打黑拳会不会死人,那就踏踏实实在家坐着呗。” 姜书俊托着下巴,把玩手心里的酒杯,“我其实真不想看见他。” “什……什么?”,金弼贤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耳朵。 男人直起腰,夹了颗花生放在嘴里嚼,“每次看见他,都觉得,心疼。” “不是那种说上几句安慰话,掉上几滴眼泪就能安慰到的心疼,是真的,好像有,生理上的……” 姜书俊的手在胸前绕了两圈,脑子飞速旋转,才捉住一个堪堪差不多意思的词汇,“感同身受。” “你他妈……” 金弼贤感到喝进去的酒不明原因地突然上翻。 “就是那种,他明明比你高一个头,肌肉发达,手还比你大一圈。” 说着说着,姜书俊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还翻看了两下自己的手,浮想联翩,“但你就是觉得他可爱,想咬一口,想抱抱他,还想脱他衣服……” 金弼贤掏出兜里的手机,架在耳边,“喂?警察先生吗?这里有个疯子,哦,不对,是个变态……” 咚!!! 并不稳的小桌子被那颗重重磕下来的脑袋砸了个响当当,摆在面上的东西为之一颤,包括金弼贤和他的手机。 他连忙揪着姜书俊的头发想把人拉起来,看看是不是磕坏了。 却在将将薅下几根头发之后,听到那人哑着嗓子问,“弼贤呐,我咋办?” 看来还活着。 金弼贤靠在椅背上,吞了一大口酒,深深叹气,“你可咋办。” “咋办啊,愁死我了。” “我也想知道你咋办。”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咋办我一句咋办,喝完了剩下的酒,然后各回各家。 好不容易挨到了周三,姜书俊刻意和父母请了假,编排着金弼贤一起,说要和朋友们通宵看球赛。 领导大手一挥,准了。 只是提醒他别喝高了,第二天还有课。 姜书俊其实就是过去看一眼而已,也没放在心上。 但不知道为什么,左眼皮从他出门开始就一直在跳,仿佛预示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弄得他很是不安。 金弼贤忧心忡忡地送人到门口,临别前还来了句,“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配合上他痛心疾首的表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上场的是姜书俊,还是必输无疑的那种。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小心光棍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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