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还是孽缘,总归有迹可循。 想起之前在医院的争执,白浩闵突然问道,“他现在恢复打拳了吗?” “还没,我也不想问,他什么时候想打了自然会去。” 旁边的灯再次亮起,照亮姜书俊半边侧脸,“既然是有条件的约定,那我说什么也没用,让他自己决定吧。” 听完这话,白浩闵的表情突然纠结起来。 姜书俊暼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 “以前我身份立场不同,不好说什么,现在虽然更没有资格,但大抵不需要太担心。” “有话直说。” “智宇的身体状况,远比看上去糟糕,那次我在医院和你袒露的,并不是全部,尤其脑伤。” 白浩闵知道他不爱听这些,不过既然已经踩了雷,索性破罐子破摔,“虽然大部分无足轻重,但很多病症不是一蹴而就的,经年累月,到坍塌的那一刻只会疯狂反噬,耳朵就是最好的例证,如果可以的话,多注意注意他吧。” 姜书俊想了想,立刻警觉,“他从梦中很难清醒。” “嗯,他有醒后幻觉。” “什么意思?” “就是人看着清醒了,实际上还在做梦,梦里的人和环境会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他以前说自己偶尔会梦见拳台上的对手,所以一睁眼就血淋淋的。” 白浩闵其实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从医学角度给出解释,这也算他之前提到的无足轻重的一些东西,“心理医生换过好几个,没用,最后他也放弃了,睁眼后愣一会儿,等眼前的东西散了再活动。” “说实话,心理状况来说,他一点都不适合打拳击,尤其黑市拳,经历的阴影太多,血腥气太重,偏偏人还是个死心眼的,想不开那是真想不开,催眠都没用。” 听完这些,姜书俊久久没有回话。 之后他们又绕着韩智宇聊了两句。 因为确实也谈不上别的话题,以前白浩闵商业机密太多,姜书俊又不喜欢和过于圆滑的人打交道,太累,所以两人聊得很多,但交情浅薄。 白浩闵临走前递给他一张名片。 “最后一次回拳馆整理资料的时候,存了些备份的东西,现在看来也用不到了,里面有一部分是智宇的,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找他拿。” 名片看起来很精致,背面是一些黑红花纹,不知道为什么,姜书俊觉得有些眼熟。 正面烫金字体写着李宰元,电话和地址,工作室的名字很文艺,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 “拳馆的人……连亨起哥都拉黑我了,所以只能找个外人保管。” 白浩闵察觉到他疑心,连忙解释道,“一个纹身师,靠谱的。” 姜书俊这才明白那花纹眼熟的原因。 “嗯,智宇的纹身就是他做的。” 白浩闵给他的猜测定了音,又补充道,“人有点缺心眼,但手艺不错,在纹身圈子里也算金字塔尖了,自恃清高,不收徒,整个工作室就他和一姑娘,背景很干净,放心。” “对了,离开的时间,我告诉智宇的会晚一天。” 他像是完成了所有的使命,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来不来,你决定吧。” 姜书俊听懂了。 他弯腰把脚底的烟嘴捡起,招呼都没打,直接起身离开。
第39章 === ——那个谁都不认识的旁听生是教授的男朋友,绝对是真的。 谣言坐实只需要一周,不是之前那位女生传出去的,而是因为韩智宇在他们严苛教授的课堂上,明目张胆地占着第一排睡觉,惹所有人眼红。 好死不死,姜书俊也是个没出息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飘 导致但凡是个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如此只许州官点灯的封建不公平做派,遭到了学生们的一致抗议。 于是一周后,韩智宇又被赶到了最后一排。 不能挨别人坐的太近,隔一排坐。 别人打电话不要瞎听,捂住耳朵,或者带个耳塞? 上课别穿鲜亮的衣服了,只在周末穿吧。 小纸条?谁给你递的!上课不好好听讲,我扣她学分! 姜书俊一天一个要求,闹得韩智宇都快神经衰弱了。 他想起来之前每天半夜撒泼打滚的韩柳夏,总觉得和现在的姜书俊无二区别。 这咋折磨人不赶一块去,非要分开呢,韩智宇糟心地想。 不过他现在没名没分,被动得很,这点小九九也只敢在心里念叨念叨,万万不可能拿出来的。 半个月后,韩智宇收到了白浩闵的道别短信。 附赠一张兄妹俩登机前的合照,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开朗笑着的妍儿。 女孩没有完全康复,坐在轮椅上,不过褪去了之前病态的面容。 常年干燥的嘴唇此刻红润透亮,扎着高马尾,笑起来很漂亮,眼睛弯成一条缝,和旁边同样表情的白浩闵有七八分相似。 韩智宇下意识站起来往外走,一边拨通白浩闵的电话,一边手忙脚乱地套鞋。 听见对面机械的关机提醒才冷静下来。 “怎么了?有事吗?” 正在做饭的惠姨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么慌乱,一瞬间心惊胆战,灶上的火都忘记关,连忙追着他走到玄关处,顺手摘下门口的外套递过去,生怕他穿得太少出门着凉。 “要去哪儿吗?” 惠姨见他愣神,焦急地追问,“什么时候回来?” 航班存在,起飞时间对得上,机票也拍过照了,那就是白浩闵故意避开他的。 想明白这些,韩智宇无力地垂下手,回头,看见神色紧张、甚至有点草木皆兵的惠姨,这才发现自己还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他笑笑,接过外套挂回衣帽架。 “没事,不出去了。” 惠姨这才想起来那些可怜的在油里翻滚的鸡块,急忙回到厨房把他们捞出来。 有些边边角角烧焦了的,她就挑出来,炸下一波的时候当做零嘴吃掉,剩下那些完美的,都是柳夏的。 最后过滤好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韩智宇已经坐在了操作台另一边。 那里延伸出半米,摆了几张吧台椅,日常只有柳夏坐,伸着长长的脖子等待自己的糖果或者饼干出炉。 “上次的橘子茶还有吗?”韩智宇问道。 “没了。” 惠姨根本不需要检查,冰箱里有什么她一清二楚,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给了他另外一个选项,“但是有柚子茶,要喝吗?” “不要,太苦了。”韩智宇拒绝。 “这么大个人还怕苦。” 惠姨啧啧地表示嫌弃,转身淘洗抹布,絮絮叨叨地说起从前的事,“我跟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哪儿来的这茶那茶,只有白开水,从水管里接出来,连个过滤的都没……” 她年纪大了,最近两年鬓边白发长了不少,说这些话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家长里短的味道,仿佛每天宠着哄着给孩子做糖吃的不是她。 “惠姨。” 韩智宇打断她,“上次的橘子茶很好喝,下次再做一点吧。” 女人终于停下动作,抿着嘴看了看他,不确定地问,“你喜欢……橘子茶?” “嗯,喜欢橘子茶。”韩智宇认真地重复一遍。 “还……还有呢?” “酸奶芒果味的比较好,鲷鱼烧奶油味的好吃,还有昨天喝的果汁甜得不正常,下次买别的牌子吧。” “还有吗?” “嗯……暂时没了……对了,电费怎么交?我学一下,下次我交。” 惠姨盯着他,久久没有回答。 明明眼里没泪,还是转过头悄悄抹了一把,随后掏出手机,教他下载缴电费用的APP。 “浩闵哥带着妍儿去美国治病,以后不会再来了。” 韩智宇操作了一半突然说道。 他说话时很平静,像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里面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但惠姨清楚,那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亲人,是柳夏最喜欢的叔叔。 她年幼失怙,中年丧子。 永不再见的离别有多令人难过,没有人比她更懂。 惠姨没有姜老师的头脑,可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串联起来。 可她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也看得明白韩智宇的细微表情和动作,知道他每一个当下需要什么样的情绪反馈。 所以她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拉过韩智宇的手,摩挲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刀疤,然后轻拍他后背。 那是一双劳动者的手,与韩智宇关节处的老茧不同,她的茧子都在指腹和虎口,右手无名指弯曲的角度很诡异,关节无法平展,是因为以前做工时折过,没去医院,骨头便长歪了。 多年前韩智宇住在她那老破小的房子里,后来两人身份对调,少年也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除了韩柳夏,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关心。 不过是简单说几句喜好,惠姨都高兴坏了。 日子果然会变好的,她想。 “有什么祛疤的药吗?” 韩智宇突然问道,看见惠姨诧异的表情,又笑着解释,“姜老师说太难看了,才不想要我的。” “那可不。” 惠姨顺着话茬嗔他,“漂漂亮亮的孩子,非惹这一身疤,吓不吓人。” 韩智宇虽然挑挑拣拣,给这堆疤的来源换了个稍显轻松的版本,但还是把惠姨吓够呛。 在一辈子顶多口舌之争的女人眼里,打拳尚且可以归结为打架,动刀动枪的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了不得。 她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最后拿起手机,边斥责边返回灶台前,背对着韩智宇不愿意看他,手上一个不停地翻找药房的电话。 韩智宇颇有自知之明地随便倒了杯凉白开,默默去了书房。 书房里没有书,因为看书的那个人不在。 但韩智宇还是喜欢这里,躺在沙发上或者地毯上,悠闲地睡一下午。 姜书俊去外地参加研讨会,两天。 回来的时候准确在机场见到了想念的一大一小,两人手里拿着相同的红豆雪糕,穿着一样图案的卫衣,冲他招手。 韩柳夏还是那样,吃了一半就不吃了,扔给韩智宇。 晚上,姜书俊窝在韩智宇怀里一起看老旧的碟片。 是白浩闵寄存在李宰元那里的东西,侧边标签已经泛黄,看起来并没有被好好保管,因为上面标着的日期不过四五年前。 不清楚内容之前,两人就一唱一和地把韩柳夏哄回去睡觉了,支了个手提电脑在茶几上,带着耳机看。 这电脑也是姜书俊第一次见。 面上有一个闪着五彩光的logo,键盘在打字时闪得乱七八糟的,令人眼花缭乱。 “那个人给的,姜灿的成年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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