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有先天子宫疾病,治了很久花了大价钱也无法怀孕,眼看家底都要被掏空了,这才停下,决定领养。 夫妻俩尤其喜欢女孩,看过韩柳夏的照片和视频后一直在惊叹,话里话外抑制不住地欢喜,摸着照片都怕碰疼了。 不过两人都没到35岁,领养程序很难走,柳夏可能得没有手续地在他们家住两年。 尽管他们再三保证可以提供所有的证件留底且随时欢迎来看孩子,但韩智宇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他们条件不算宽厚,因为试管婴儿和治病,钱都花的七七八八了,就算他可以提供经济资助,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另外一家的经济条件就好很多了。 丈夫是可以叫得出名字的大企业会长,房产也好几处,家里有两个男孩,关系和睦,都在海外留学,不需要家长操心,妻子年纪大了不想生了,但还是想要一个女孩,留在身边,血缘无所谓,反正去了就是一家人。 不过谈话过程中随口透露了一些遗产分配问题,韩智宇觉得他们离退休还早,却已经在草拟这些东西了,孩子们知道只是早晚问题。 韩柳夏可以不要钱,但别人不一定会这么想。 他不想让柳夏冒任何风险,最后还是婉拒了。 折腾了四个小时,无功而返。 他只好再打电话给中介,让他们帮忙物色新的家庭,顺便把今天发现的问题说了一遍,嘱咐以后避免出现这些事情。 韩智宇给了充足的钱,不在乎时间,也并不告知原因,只说希望可以找到最合适的。 对面点头哈腰,连连答应。 下午训练过后,韩智宇收拾了一下房子里姜书俊的东西。 几本书,一些打印出来的文献,洗漱用品,毛巾,睡衣,几件衣服,一个星空模样的毯子。 还有他们上次在游乐园拍的大头贴。 那个带着兔子耳朵的拖鞋,韩柳夏也给姜书俊买了双一模一样的。 他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收进了鞋柜。 磨磨蹭蹭地来到姜书俊的单元楼下,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按下门铃 踌躇几次,最后还是放弃。 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和他一样。 他抱着箱子往外走,仰头看天。 云很多,挡着星空,什么都看不见。 东西都放上车了,韩智宇在驾驶位上坐了一阵,最后还是下来。 走了一段路,去了附近那个他们经常一起去的游乐场。 再看一眼吧。 以后也没机会看了。 他这么想着,走过去。 猝不及防地撞见了那个他本来没奢望能见到的人。 姜书俊背对着他,坐在凉床上,喝着什么东西。 他走近,才看见是酒。 一次性纸杯堆了老高,空酒瓶也攒了好几个,看起来已经喝了很久了。 独自一人,大冷天的。 韩智宇下意识以为他遇到什么事了,走过去抓住他的手。 肌肤相碰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尴尬,又堪堪缩回去。 支支吾吾地说,“别喝了。” 他没有立场,更没有底气,连这么一句话都说的心虚,不敢看他眼睛。 “哦,是我们智宇。” 姜书俊黏黏糊糊的语气传来,带着些俏皮和可爱,显然是喝多了,仰头冲着他傻笑,笑着笑着突然向后倒去。 韩智宇吓了一跳,立刻扑过去把人搂住。 姜书俊借力软软地靠在他肩上,头倚在少年侧颈处,呼吸间都带着浓重的酒气。 闭上眼,一副全身心交给他的样子。 韩智宇小心地保持距离,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看了看他冻得通红的耳尖,有些心疼,“为什么坐在外面,还喝这么多酒?” 他记得姜书俊的酒量,能醉成这样,应该是喝得很急。 “我太难受了,又害怕爸妈担心。” 姜书俊的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传来,带着些颤抖。 “怎么……了?”韩智宇迟疑着问他。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啊,我真的想不明白。” 姜书俊只说了一句,心口的疼痛就抑制不住地往外冲,狠狠地哭出声来,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聚成了水柱,顺着韩智宇脖子往下流。 洇湿了他衣领,也洇湿了他心口。 “我捧着你,护着你,想把这世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你,却没想到你已经尝过了这世上最不堪的事情。” “我好疼啊,光是听见就这么疼了,你那么小,要多疼,要怎么忍受啊。” “我怎么办,我好像救不了你了。” 姜书俊越说越难受。 他是真的见不得韩智宇,看不见了就少疼一些,可人就这么赤裸裸地出现在他面前,那点掩耳盗铃般的理智和隐忍只一瞬间就溃不成军。 ——糟不糟蹋的,你很快就知道了。 郑成伊的话像冰冷的锁链,箍住他的喉咙,越勒越紧,让人窒息。 他哭得很凶,手上死死揪着韩智宇的衣服,自暴自弃地说。 “我就是个傻子。”
第27章 === 有些事情,无人在意,你就觉得它不严重。 有些话,没人说,便也觉得无所谓。 韩智宇一贯如此。 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他曾无数次在冥想室里回忆,咬着牙把那些蛇一点点地从身上捉走,甩开,踏碎,连着自己的骨和肉,一起深埋地下。 如今血淋淋地挖出来,摆在眼前。 他好像还能看见起伏的心脏在卖力跳动,苟延残喘地汲取养分,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像一具还没断气的尸体。 有人在他跟前哭,心疼得气都捯不过来。 他才突然意识到。 啊,原来我如此可悲。 “柳夏的生日,是她妈妈的忌日,也是我父母的忌日。” 韩智宇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创钜痛深。 “那个女人毁了我的家,毁了我,偏偏留下一个孩子,让我活不成,也死不了。” 这段故事很长,但说出来,也就一年不到的事情。 女人是他父亲公司的职员,年轻,长得漂亮,想勾引的男人无一不能到手 小鱼小虾入不了她的眼,要钓,自然是钓大鱼。 她设了几个巧合,顺顺利利地进入了韩智宇的家,吃了他母亲亲手做的饭,与其虚与委蛇地套近乎,背地里和父亲偷腥。 韩智宇撞见过一次。 那女人裸着下身在沙发上抽烟,空气里弥漫着不知名的腥味。 他还太小,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看见人招呼他靠近一些,便也乖顺地过去了。 那是韩智宇第一次反感香水味。 刺鼻,尖锐,明明并不劣质,却让他胃里翻腾,有些想吐。 温馨和谐的家庭好像就是从那里开始不对劲的。 总有东西在摔碎,吵架声此起彼伏,他不敢相信,那些污秽肮脏的谩骂有一天会从自己优雅知性的母亲嘴里蹦出来。 他觉得难过,但无人在意他的难过。 突然有一天,一切都好起来了。 是韩智宇的生日。 平静和欢乐一直延续到了他切开蛋糕,尝见甜滋滋的奶油在他舌尖融化的那一刻。 随后又是争执,他觉得聒噪,抱着盘子回了房间,躲在衣柜里,悄悄摸摸地吃。 蛋糕太大,吃了很久。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以摔门终结,一如往常。 终于安静了。 韩智宇轻叹,放下盘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领口沾上奶油的地方。 衣柜门突然被打开,他吓了一跳。 看清楚来人后长舒一口气,冲着她笑。 还好不是爸妈,不然又要训斥他弄脏了衣服。 之后的事情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本来就混乱的家庭更加混乱了,很多陌生人过来见他,问他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捂着脑袋不想回答,拉着爸爸妈妈的手说身上有蛇,他怕。 最后的结果却是被送进了医院。 医生根本不知道他生了什么病,折腾了几个月,连他的解释都不再听了。 每天只是沉默地用药,沉默地给他打镇定剂。 手背很疼,胳膊也很疼。 他无数次哭着喊疼,没人理他。 又过了两个月,韩智宇终于出去了。 回家的第一天,他再次见到了那个女人。 面色枯槁,白得发青,瘦骨嶙峋,像具骷髅,皮下的骨头形状都能看出来,下半身全是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 别人喊她她都不理,只顾着往韩智宇的方向去。 他觉得害怕,后退了几步,没站稳,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父亲拉着她往出走,母亲尖锐的哭喊声徘徊不断。 刀子抵在侧颈,最后划开了动脉,红色喷了一墙。 他就这么坐在血泊里,直到警察上门,告诉他父亲车祸,无人生还。 “人都死麻了,全世界就剩我一个。” 韩智宇抱着姜书俊,慢慢地讲故事,语气平淡,仿佛里面那个人不是他,“我脑子都是木的,转不动弯,坐在窗台上,想着跳下去会不会太难看,结果家里的电话响了,妇产科医院打来的,说我欠着医药费,新生儿特殊护理室很贵,再晚交一天的费用,小孩就要被移送出去,存活率很低。” 那时他挂断电话后犹豫了一下,救她还是放任不管。 只几分钟的想法,在往后看见韩柳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折磨他。 韩柳夏第一次握住他的手指时。 喊他第一声爸爸时。 在他拿到第一份首尔工作,和柳夏说不准哭,然后看着女孩乖乖闭嘴时。 “父亲的公司被举报查封了,剩下的遗产将将把柳夏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租了房子,我再没钱了,带着她回了家,所有人都以为她要死了,没想到喝着劣质奶粉,她却一天天地健康了起来。” 说到这里,韩智宇轻笑了一下,“那好像是我人生第一次遇到奇迹。” 之后的事情,韩智宇在拳馆的休息室里和姜书俊说过了。 租房的隔壁老头是个退伍拳击手,因为酗酒,老婆孩子都跑了,他看不下去韩智宇拼命打工还被人欺负,就教他打拳,代价是让韩智宇帮他买酒。 韩智宇连吃饭的钱都没,哪儿来的钱买酒。 偷来偷去,倒是真没被人逮到过。 现在仔细回想,还得感谢他。 韩柳夏独自一人在家,遇过两次事故,都是这人伸手救了一把。 “和柳夏拉拉扯扯这么多年,还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最后,韩智宇总结道。 怀里的姜书俊安静下来,眼角还挂着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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