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医生一言不发。 于是目暮警部在听完之后迈步上前,说道:“那么,屋内医生,还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屋内涉一叹了口气,神情很是疲倦,“不用了,确实是我做的。” 说着,他将口袋里的另一个遥控器拿了出来。 他倒是并不怨恨,只是看着两位年轻的警校生,无奈中带着点解脱。 “为什么……?”浪堂宇野结结巴巴,下意识的开口,却在屋内涉一冷冷看过来的时候,瞬间狼狈的低下头。 “为什么?”屋内涉一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起来,“你居然还敢问我为什么?” 永山直人喃喃自语:“难道说,屋内叔叔你已经知道了?” “啊,我都知道了,沙树的心脏移植手术结束后的半个月,你们来探病的时候躲在角落里的争吵,我都听见了。” “所以,我怎么都咽不下那口气。” 屋内涉一说着,原本温和的面容,渐渐变得扭曲了起来。 他瞪着浪堂宇野,牙齿咬得作响,然后几乎是咆哮般的喊道: “八木茉由,还有你,浪堂宇野,你们俩个害惨了我们一家人,害惨了沙树和鸣江!!” “如果没有你们故意在楼梯口吓沙树,没有你们害得沙树滚下楼梯,她的心脏病根本不会恶化,她就能够等到那个血型稀有的心源、进行移植手术了!!” “我明明告诉过你们沙树有心脏病的!你们来我家做客的时候,我告诉过你们的啊!” 屋内涉一喊着,眼泪打湿了脸颊,他捂着自己的眼睛,喃喃的继续道: “你们居然骗我,骗我是你们碰巧发现沙树滚下楼梯的……” “你们他妈就是在杀人,你们想害死沙树!” “要是没有你们,鸣江他根本不用悄悄匹配自己和沙树的心脏!然后在无路可走的时候自杀,把心脏留给沙树!” “怎么就匹上了呢……” 咆哮着的医生,神情无比痛苦。 “鸣江?鸣江这个名字……” 目暮警部似乎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然后猛然瞪圆眼睛:“啊!难道是那位川上鸣江?大半年以前持枪自杀,然后留下遗书、视频证据,表示要将全身有用器官全部捐献出去的那位天才医生……” 目暮警部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无比无措的看着屋内涉一。 “鸣江是我朋友的孩子,在朋友一家因故去世后,就被我接过来照顾了。” 屋内涉一笑了笑,抹了把脸: “他和沙树是青梅竹马,关系很好,长大后也走到一起了,鸣江也是为了沙树才会学医的,那孩子虽然还没和沙树结婚,但已经和我们等同一家了。” “但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啊!” “简直像是被命运捉弄一样。” “不仅遇上了这种事情,还在一个月后……” “……在沙树接受了鸣江心脏后的一个月后,我们就等到了另一颗能够和沙树匹配上的特殊血型的心脏,而按照顺序,也本该轮到沙树了。” 说着,屋内涉一神情怨恨: “所以,如果没有八木和浪堂你们这两个家伙,鸣江本来不用死的。” “沙树也不用被留下,不会被八木茉由那个女人再次刺激,以至于患上严重的抑郁症。” 浪堂宇野颤了颤,他脸色苍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等,你说的再次刺激是……”永山直人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抓住关键追问。 屋内医生面无表情的看向永山: “永山直人吗?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怕是多亏了你和那俩人争吵、劝他们坦白道歉我才偷听到真相,但我仍旧厌恶你。” “当时明明就是你一个人路过,发现滚下楼梯的沙树,然后喊的救护车,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替凶手隐瞒真相?为什么要和我们说——是你们人一起路过的?” “就因为那俩人吓唬沙树的时候带了鬼面具、沙树没见到他们的脸?而你不忍心让朋友被责罚?” 永山直人脸色苍白,支支吾吾。 屋内涉一再次笑了笑:“八 木茉由,你知道那个女人在你们来探病那天,都悄悄地对我家沙树说了什么吗?” 永山直人缓缓的摇头。 心脏移植,哪怕匹配上了,也仍旧会存在一部分排异反应。 屋内涉一缓缓道: “沙树的排异反应很明显,毕竟鸣江的心脏虽然匹配上了,但并不是特别好的选择。” “然后那个女人,对沙树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阴阳怪气说鸣江的心脏刚好匹配得上,又刚好在她“父亲”面前自杀。 暗示着屋内涉一逼迫鸣江自杀,把心脏让给女儿的可能性。 然后又嘀咕沙树的排异反应是“心脏的原主人在心怀怨恨。” 最后看似可惜的感叹: “明明再等多一个月就有心脏源了,鸣江君和你爸爸还是太着急了……” 如果不是沙树尊敬的“天流斋老师”耐心引导,谈心、问出了那天的事,屋内涉一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八木茉由当时究竟说了什么话。 也就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女儿至今不愿意看见他的理由,以及患上那么严重的抑郁症的原因。 ——沙树以为自己被爱人怨恨着。
第55章 在明知当事人有心脏病的前提下故意恐吓、甚至使其摔下楼梯导致病情恶化,基本可以判定是在故意杀人了。 屋内涉一被拷走之后,浪堂宇野与永山直人也先后被送上了警车。 永山直人有包庇犯罪者的嫌疑。 而浪堂宇野则是有故意杀人未遂的嫌疑。 在永山直人愿意充当证人的前提下,浪堂宇野和八木茉由明知沙树有严重心脏病却仍旧对其进行的恐吓、最终致使其滚落楼梯且病情恶化的行为,将会得到应有的判决。 。 ……屋内沙树是一名儿童绘本作家。 她是一个想象力很丰富,也很感性开朗的女孩子。 尽管有先天性心脏病,以至于她从小就和其他孩子很不一样,然而充满了幸福和爱的环境,仍旧让她成长为了很乐观坚强的人。 身体不好没关系。 寿命可能没别人那么长没关系。 有很多东西都不能体验也没关系。 ——因为我所拥有的幸福和快乐,并不比其他人少。 人的内心可以很坚强。 只要有能够抓住的、牢固的锚点,那一个人的心就可以坚不可摧,就可以在不完美的现实与挫折中依旧过得积极向上。 恋人川上鸣江与父母,对屋内沙树来说,就是那件可以让她坚不可摧的铠甲。 就像是诸伏一家对于Hiragi的意义一样。 ……但是人的内心也可以很脆弱。 脆弱到只要失去锚点,甚至不需要再对其做些什么,人就可以自己在残酷的现实与痛苦中走向自我毁灭。 有时候,比外部的伤害更痛的,是来自内部的溃烂。 坚不可摧的铠甲被撕破,就像是将皮肤也剥离了一般,哪怕静静呆着,也会在无法愈合的鲜血淋漓中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 。 无法接受恋人的死,是沙树苏醒后陷入浑噩的起因。 无法接受恋人为了自己而死,是沙树从父母口中得知事情经过后,因过分自责而陷入抑郁的起点。 沙树因为身体问题,没什么玩得来的人。 所以,她 一直很珍惜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 因此,“好友”八木茉由探病时若有若无透露出来的暗示,被沙树呆呆地听了进去。 原本就站在崩溃边沿的沙树,也就这样被彻底推下了深渊。 ……怀疑的种子,最容易在负面情绪爆棚的内心中发芽。 我的爸爸,真的为了我而逼死了鸣江吗? 不,不不不,不可能——! 爸爸不会这么做的。 鸣江、鸣江他也是爸爸妈妈们看着长大的。 爸爸不会这么对鸣江。 但那颗来自爱人的心脏在时不时抽痛。 又闷又痛。 爸爸安慰她,说这是器官移植手术后正常的排异反应。 但是。 “哎呀哎呀?简直像是心脏的原主人在怨恨什么似的,啊,别当真,开玩笑的。”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明明再等多一个月就有心源了,鸣江君和你爸爸还是太着急了……” 八木茉由漫不经心的话语,时不时在脑海里反复播放。 本就因为恋人死亡的噩耗而情绪萎靡的沙树,因为这几句话而陷入了连绵不绝的恐慌。 信任和怀疑在拔河。 最终被一个不受控制的噩梦打破了平衡。 她在梦中看见了自己的恋人。 ……看见了恋人冷漠的脸,和毫不犹豫转身离她远去的背影。 明明再等多一个月就有心源了。 鸣江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沙树惊醒了。 抑郁症患者,本身就无法控制自身的行为,本身就要比常人更加受到负面情绪摆弄。 她的理性告诉她:要信任爸爸妈妈,他们很爱你,如果有疑问的话,就要直接去开口和他们确认。 然而无法控制的负面情绪却在不断述说着各种可能: 是不是正因为他们很爱我,所以才做出了糟糕的事情呢? 去问又能怎么样? 万一他们欺骗我呢? 鸣江的遗书,真的是自愿写下的吗? 我能看出真实和谎言吗? 如果鸣江真的是被迫“自杀 ”、把心脏让给我的,我又该怎么办? 又该怎么面对爸爸妈妈? …… 好可怕啊。 精神上的压抑,让沙树萌生出了幻觉幻听。 她在恐惧的猜疑和自我逃避中,渐渐封闭了自我。 沙树越压抑,身体恢复的越慢。 而身体恢复的越慢,那颗来自爱人的心脏就时不时抽痛得越明显。 心脏抽痛得越明显,八木茉由的话语和噩梦就越发地如影随形。 ……然后便陷入了糟糕的恶性循环。 身为儿童绘本作家的沙树那天真又美好的心灵世界,就这样渐渐地步入了枯竭。 。 Hiragi不喜欢误会。 尤其不喜欢那些本该圆满、但却因为误会和意外而最终走向悲伤的故事。 但好多好多的杀人事件,都总会夹杂着悲剧色彩。 像是不久前在宇野咖啡厅发生的杀人案。 又比如这次在医院发生的杀人案。 …… 屋内沙树住在楼上的一间单人病房。 依托院长女儿的身份,她所住的病房很安静,而且还有着最好的风景窗口,能够轻松看见医院的花园。 景光和萩原在配合警方做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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