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身体有未愈合的伤。 ……这具身体在流血。 ……这具身体仍旧很难受,之所以会不再挣扎,并不是有所好转,只是单纯的在忍耐、想要安静的去聆听那首歌罢了。 并没有同步感知到痛觉的松田阵平,并不知道这具身体究竟在承受着何种程度的疼痛。 但他清楚,那一定相当的严重且糟糕。 因为,这具身体时不时还会有无意识的抽搐与颤抖。 ……一时间,松田阵平感觉自己心堵得慌。 啊啊。 混账东西! 这都是些什么鬼状况啊! 是梦吗? 最好只是个梦,一个电影看得太多而冒出来的糟糕梦境。 松田阵平这么在心底咬牙低语,情绪变得越来越暴躁。 因为这个梦还没有结束。 甚至自顾自、跳跃式地继续发展了起来: 毫无疑问。 松田阵平看见的,是一个实验体的第一人称视角。 像是电影里面演的那种……人体实验的实验体。 被注射。 被抽血。 被切割。 被观察。 被绑在手术台上,被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着,然后像小白鼠一样被研究。 这些足以让人发狂的片段重复来重复去,仿佛永远都看不到尽头的一次次发生。 又一次的—— 松田跟着这具身 体,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躺在了手术台上。 昏暗的实验室冰冷的可怕,无影灯打在他身上,让他不太能看清周围的研究员的长相。 但是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身体状况如何?” “上次实验中衰变的内脏都重新恢复了活性,基本上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功能,但相对的外伤恢复的很慢,现考虑是其身体自主优先的选择了修复更重要的部位,以此来维护整体的延存……” “嗯,明白了,总之把血液样本和身体组织样本备份一下,然后把新研发的那个药剂拿来,给他打进去。” “观察时间要隔多久?” “半小时吧,半小时后再回来看看情况,在那之前先去看看其他实验体。” “了解,藤野博士。” 仅仅只能“看见”与“听见”的松田阵平,内心充满了快要让他爆炸的愤怒。 或者说,他已经气炸了。 混蛋!人渣!!下三滥!!! 如果可以的话,松田现在就想要跳起来,然后用他引以为傲的铁拳将眼前这些穿白大褂的统统揍到生活不能自理。 而事实上,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像这具苍白瘦弱的、全身上下被牢牢拷在手术台上的身体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抽走了一小管血液,又看着另一个人拿着锋利的手术刀切下一小块肌肉组织放在特质的液体中。 身体在本能抽搐,在本能的喘息,但却没有发出半点□□。 身上深深浅浅的无数伤疤意味着无数次类似的经历。 这具身体对疼痛的忍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很痛。 但是还可以忍耐。 于是身体就这样忍耐的了下来,不吭声,不给任何反应,就只想要努力撑过这场噩梦,然后回到充满特质液体的玻璃缸中闭上眼、逃到美好的沉睡后的世界里——直到下一次再次被残酷的现实唤醒。 是的。 沉睡,实验,沉睡,实验…… 闭眼,睁眼,闭眼,睁眼…… 这具身体的日常,只有这么绝望的两点一线。 跟着重复经历这些糟心事情的松田阵平,仅仅只是看着、听着,就都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完全不知道这具身体到底是哪来的意志一直支撑到现在的。 他想:如果换成是我自己,可能早就已经疯了。 可恶。 可恶! 可恶……! 所以我就不能做些什么吗!? 松田阵平抓心挠肺,他看着那群研究员先后离开了这个房间,独独将被注射了不明药剂的这具身体留了下来。 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合上。 一时间,冰冷的室内只剩下了身体渐渐加剧的、急促的喘息。 不管是出于警察的正义感,还是出于一个身心健全的正常人应有的道德观与同理心,松田阵平都没法忍受这种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徒劳看着的状况。 如果是我的梦境,就给我一点做些什么的权利啊! 或者说。 ……这真的只是梦境吗? 这种我之前根本就无法想象的、真实到难以置信的可怕事情,真的是我的大脑给我编织的梦吗? 松田阵平敏锐的冒出了某个不太妙的猜测。 他不太想要往那个方向想,但是思考总是难以控制的。 而能够证实他那挥之不去的可怕猜测的关键证据,更是没有给松田阵平半点逃避余地的、唐突地出现了—— 这具身体,在寂静的室内,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在无比难受的身体反馈下,忽然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声音,小声地哼起了歌。 哼得很慢很慢,声音也颇为有气无力。 但这具身体哼起的调子,毫无疑问是松田先前听到的那个小调。 像是国外的摇篮曲,像是异国的古老民谣。 曾经在这具身体痛苦挣扎时安抚过他的曲子,现在由这具身体自己哼了出来。 像是在过于漆黑的地狱里自娱自乐、自我鼓励般。 像是在告诉自己:要努力忍耐下去,要支撑下去一样。 …… 那是非常好听的声音。 如清澈的流水,如优雅的小提琴。 ——那特别的声线,如果去当 个歌手的话,肯定会很出名。 松田阵平只对一个笨蛋的声音做出过这样的评价。 而那个笨蛋是…… 松田阵平一时间如坠冰窟,心凉得刺痛。 他忘记了呼吸,所有思考能力都在那瞬间陷入了空白。 好半晌,他死寂的大脑才终于缓缓恢复运转,将那个他恨不得是自己搞错了的答案揭晓在他眼前。 这个声音是—— 柊(Hiragi)。 。 2010年,五月初夏。 医院。 ……被送往急救的卷发青年手术成功,顺利地脱离了生命危险,现在转入病房疗养。 事件发生后的次日。 伤患于术后的第25个小时候苏醒。 。 骨折骨裂的诸伏景光,和同样骨折骨裂但多了几处刀伤的萩原研二,在同一家医院住院疗养。 在得知松田苏醒之后,和护士小姐软磨硬泡换来探病机会的萩原,便立即坐着轮椅来到对方的病房。 “小阵平!你感觉怎么样?听得见我说话吗?” 萩原推着轮椅过去,伸出还能动的那只手对着发小挥了挥。 然后在对方的视线迟钝的转过来、看向他之后,萩原就松了口气,庆幸地开口道: “有反应就好,在听说你腹部中枪之后,我们几个真的都快被你吓死了,腹部中枪的死亡率可是很高的,更别说你还坠了河,得亏你运气不错,子弹陷的不深、也没有打中重要器官,而你也意志够坚强,在那种状态下还能从河里爬到岸上,一直按着伤口等到我们救援……” 松田阵平一愣。 半晌,他张了张嘴,声音干哑的问道: “等一下,你说,是我自己从水里爬上了岸……?” “难道不是吗?” 萩原也愣了愣,下意识回复道:“你那个时候还一直睁着眼呢,直到被送上救护车才昏迷过去,大家都说你意志力强得离谱。” “……没有!” “诶?” “我说,我没有自己爬上岸,也没有一直睁着眼,我在水里就昏迷了过去,本来早就该淹死了!八 成是柊那家伙操控我的身体做完了那些事!” 松田暴躁地动了动,有点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但是腹部还未愈合的伤口传来了痛感,让他不得不重新躺了回去。 隐约猜到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梦……或者说突然看到奇奇怪怪记忆原因的松田阵平脸色极其难看。 他心凉得厉害,昏迷时看见的那一切所带来的负面情绪浓郁的堆积在他胸口,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松田眉头皱得快要打结,有无数事情想要确认。 但在此之前—— 松田:“喂,Hagi,柊……那个笨蛋幽灵呢?他现在在哪里?” 萩原闻言顿了顿,犹豫了许久。 直到被松田不安的催促,他才叹了口气回答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松田停顿了数秒,“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找到你的时候,小柊就不见了,不管我和小诸伏怎么喊,他都没有出来。” “……” 松田表情空白。 不见了? 为什么? ……是为了,救我吗? 他不由得冒出这个想法。 似乎猜到了松田的胡思乱想,萩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快一些,说道: “但是小诸伏说,小柊只是睡着了!因为小柊很久没睡过了,所以会突然睡着也不奇怪。” “之前小诸伏不是说过吗?小柊以前平均过个七天就会睡一次的,以往都是睡个两三天,所以我们再等等看吧,现在还早呢。” 萩原这么笑着,心底却担忧得很。 ……因为用这套说辞这么告诉他的诸伏景光,当时的表情非常的难看,就连笑容也很勉强。 别说是洞察力极强的萩原,哪怕是对情绪很不敏感的其他什么人,大概都能看出来对方低沉又焦虑不安的情绪。 那可不像是没什么大事的样子啊…… 萩原心情沉重。 是我非要请大家那天出去玩的。 如果有谁出了事、回不来……理性知道这种无端自责很没有必要,但萩原研二还是没办法释怀。
第43章 病房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病房忽然“咚咚”响起的敲门声。 “松田,萩原,你们在吗?” 拧开门把,拎着三份水果过来的降谷、伊达以及打着石膏的诸伏景光往里面探了探头。 随后他们推开门,先后走了进来。 “我们刚过来就看到Hiro在往松田的病房走,问了之后才知道松田你已经醒了。” 降谷零笑着说道,然后晃了晃手里拎着的袋子: “状态怎么样?还好吗?我就知道萩原肯定已经过来找你了,所以就把所有的探病礼拿到了这里……你们要吃苹果吗?” 情绪低沉的松田阵平兴致不高的看了眼同期,“状态还行,不吃。” 萩原也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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