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这样的。”诅咒师如此说道,“而且,十年也并不长久。” “……总觉得狐狸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黑衣的法师用笑容搪塞了过去,没有回答他。 只是在经过城门的时候,诅咒师有些意外地往身后环视了一阵。 “怎么了?”青年奇怪的看他。 从上次回来之后,就没再感受到窥视的视线了。 “没什么。”夏油杰说道。 多半是放弃了吧,毕竟他每次出城之后会直接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上白龙飞到那座山峦去,普通人想要过去的话,起码得赶路好几天,而龙神却能在一日之内来回。凡人想要轻易打探术者们的行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术者们的视界之外,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拄着树枝,艰难地行走在山峦之中。 他的名字是幸吉,曾是个杀人无数的盗贼首领,曾为了追杀一只名为阿吉的咒灵而不断追逐着返魂香的拥有者们。 被术者们作为通缉犯送入牢狱之后,他想尽办法逃了出来,接着就用如今这幅流浪汉的摸样,潜伏在江户城里。没有人会提防一个乞丐,也没有人会留意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 幸吉并未放弃复仇的念头。 过去那个名为阿吉的咒灵永远守护在返魂香附近,所以他追杀拥有返魂香的人,如今阿吉是伯藏法师的式神了,所以他便对上了这位江户闻名的黑衣法师。 依靠自己的能力杀死法师是不可能的事情。 幸吉非常清楚地知晓这一点,相依为命的兄长便曾是咒术师,没人比他更清楚所谓的术者对凡人们而言究竟是什么样非人而可怖的存在。起码他的哥哥想要杀人的话,只需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再加上一件穿过的衣服,哪怕相距千里,躲藏进神社里,也能叫对方心碎咽气。 而那位黑衣法师是远比兄长更为强大的术者,他身边的雪发青年也绝非易与之辈。 既然无法伤害对方,那么就只能破坏对方在意的事物作为代替了。 幸吉日复一日地潜伏在法师的宅邸之外,很快就发现了僧人时常定期外出的事情,他最初试着去跟踪,结果一出城门就丢了行踪。 反复几次之后,幸吉猜测法师可能是用什么手段躲避了凡人的目光。 这时候,有一个曾是术者的家人就是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了,前盗贼让曾经的同伴去岛上取来了兄长最后的遗物,一瓶抹在眼皮上,能叫普通人暂时看见咒灵的秘药,这并不是好东西,其实是用来叫人看上去像发疯死掉的危险之物。 毕竟大部分咒灵对视线都很敏锐,凡人擅自看到它们只会招来不幸。 但偶尔对上术者的时候会有奇效。 将秘药抹上眼皮的幸吉,再又一次失败的跟踪里,看到了远处冲天而起的白龙,当时他在荒原上茫然地伫立了整夜,甚至一度绝望恐惧到不敢回到江户去。 报复一个不知名的厉害术师,和报复一个能够使役龙神的术师,显然是两个概念。但最终幸吉还是在法师不断来往的日子,寻找到了这处隐秘的山林。 搜寻整个山头,找到法师之所以留意此处的理由花费了盗贼更多的时间,但那已经无所谓了。因为长久没有进食,饥渴又疲惫的幸吉从背后取出被缠绕在布条里的一柄断刃,他就那样跌坐在堆满积雪的枯木下,木然地看着眼前渐渐浮现而出的,满是流光溢彩的一片薄膜。 幸吉没有擅自触碰,因为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过将咒具的刀刃靠过去的时候,薄膜微微闪烁了几下。 黑衣法师寻找多年的,必然就是这个东西了,所以明明是个深居简出的人,却特地跑来江户居住,毕竟附近虽然有村落,最近的城镇却全都比江户遥远。 也许做完之后就会死,但那有什么关系呢?这已经是他唯一知晓的,能够报复那位法师的东西了。 盗贼疲惫但平静的想。 用一位强大法师的怒火来结束自己的复仇,总比无声无息地死在街角更合适。 当人类的脚步声在这座死寂的山林里响起的时候,幸吉期待无比地抬起头,望向正向自己联袂而来的两位术师。 “……真是好久不见啊,法师。” 他的声音过于沙哑和微弱,若非诅咒师和五条都是能力过人的术者的话,恐怕一时还未必能听清幸吉的话语。 雪发的青年茫然地看着他,又看看身边的诅咒师。 “这谁?” “不知道。” 夏油杰诚实地回答,虽然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但他平时心情不好的时候得罪的家伙实在多了去,哪有空一一记住面孔,更何况这家伙浑身上下跟埋在垃圾堆里没差别,就算是熟人也只有六眼能认出来吧。 诅咒师撇了眼正奄奄一息地瘫坐在地,怎么看都没什么威胁的流浪汉,还毫无咒力。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把每只烦人的猴子都记住啊。” 别说黑衣法师,哪怕五条也没把幸吉当回事,即便前盗贼就坐在虫蜕旁边,但没有咒力的人是无法看到入口的,而就算他触碰了,也不过是跟他们一起掉进时空虫的领域而已。 到时候他还能不能活命,全看六眼咒术师是否有心情救人。 听到术者们完全忽视了自己存在的对话,幸吉忍不住笑了起来,“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对,您说得没有错,全然,全然,和您二位相比,凡人的我确实只是猴子而已!!!” “哎呀……发疯了吗?”五条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真吵耳啊,虽然不能杀,但远远丢开总行吧?”诅咒师这样询问他。 就在黑衣法师打算呼唤出一两只丢失也没所谓的咒灵,好把这个奇怪的疯汉弄走的时候,对方却从地上的落叶里举起了一把断刃。 那是咒具。 意识到这点的两位术者本能地做出了防备,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打晕对方是两人最大的失误。 “请看看吧!!法师呀!!身为猴子的志气!!!” 他拼尽全力劈下去的方向,并非两位术师,而是身下的虫蜕,等察觉到不妙的时候,即便是速度最快的六眼也没能赶得及阻止。 那道小小的门扉,唯一的通路,最后的可能。 在满是锈迹的断刃下,宛如真正的肥皂泡一般,轻盈无比地碎裂了。 即便亲眼目睹到本该是举世无敌的两位术师,在自己面前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狂怒和绝望的眼神,幸吉一时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总觉得过于顺利,顺利地仿佛一场幻梦。 但随即狠狠掐住了脖颈,立时就要叫他窒息咽气的手掌让幸吉明白,他的复仇真的成功了。 因为虚弱和窒息的缘故,面前黑衣法师近乎扭曲的面容和从对方嘴里吐出的咒骂,让前盗贼觉得既遥远又不真实。 哪怕无法发出声音,他还是畅快无比地笑了起来。 满是恶意的,不会被任何人聆听的笑声,回荡在死寂的山林上空,久久不绝。 ----
第71章 六十七 收到消息的拓实来的有些匆忙,因为当时他去处理一桩诅咒引起的事件了。等赶到宅邸的时候,源三郎已经坐在和室中跟雪发的咒术师说话,但屋舍里却不见黑衣法师的影子。 “伯藏法师呢?” 没有佩戴布条的青年罕见地面色凝重,“狐狸情绪不对,我让他先睡一会儿。” 还在喝茶的源三郎,闻言之后表情微妙。 一开始觉得以伯藏那种家里大小事都要管的性子,发生了大事怎么可能睡得着的武士这才觉得有点不对,“那个……难道……” 五条点点头,“趁他没注意直接打晕了事。” 拓实一阵无语。 行吧,是阿悟干得出来的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年皱着眉,似乎在思量该如何叙说,“……通往秘境的门被毁了。” 源三郎和武士对视了一眼,“不能修吗?” 五条摇摇头,“那门并非人力所为。”拓实立刻就变了脸色,“是这种程度的秘境啊……对面也不会来修缮吗?” 青年摇头。 “不回去会如何?”武士问出了最重要的部分。 六眼的咒术师迟疑了一会儿,“其实我觉得问题不是很大……但狐狸非常介意,虽然我们俩是一起出来的,但我们最初没在一起,我不小心乱跑迷路闯进了门里,而他当时有事经过,本来不会到外面来,因为要保护我的缘故才不小心掉了出来。” 虽然五条把大部分的细节都模糊掉了,但他字里行间已经透露出两人和这个世界完全无关的事实。 “所以,阿悟你留在外面生活也是无妨的,可是伯藏法师急着回去?”源三郎忍不住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说呢,把我送回去也是狐狸很重视的一件事。”五条苦笑着说道,“我不在的话,那边会有些麻烦。” 因为对咒术界的事情不太清楚,源三郎没弄懂其中缘由,但他还是假装自己理解了,胡乱了地点了下头。 和本是个普通人的中人不同,咒术师世家出身的武士可太清楚有些必要的人不在原本的位置上会发生什么了,就算他们平时压根没有存在感,在和不在的区别也是很大的。 更别说阿悟是六眼的持有者。 五条家只要拥有了六眼,不管原本是什么身份,别说是庶子,哪怕是血缘远到几乎跟贫民没差别都能立刻扶成家主。 拓实头痛地按了按脑袋。 “所以门被毁之后他的反应才这么激烈啊。”到了平时说话超管用的阿悟都不能轻易用言语摆平,只好打晕对方的程度。 “还有补救的余地吗?”逝者不可追,坏了的东西也没法修好,只能想想别的法子。多年的咒术师生涯让武士对许多坏消息突然接踵而来的情况十分习惯,因此没费多少劲就接受了事实。 青年叹了口气。 “虽然之前就有把那个作为备用选项了……不过真要去的话还是有点头大,好像只有满月的时候被抱去见过一面的样子。” “唉?什么?是要去求助长辈吗?”源三郎茫然地说道。 “不是说门的存在人力不可为吗?就算是五条家也……”这是想到了另外一处的拓实。 “嗯?你说什么呢,当然是去见天元啊。”五条悟如是说道,“好歹他也是活了千百年的大前辈了,对这种事情肯定稍微有点头绪的吧?” 对天元的存在一无所知的源三郎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而很清楚天元是什么人的武士拓实直接瞠目结舌地瞪着五条,随即陷入了语无伦次的碎碎念状态。 “一般人根本见不到天元大人……不,你的话好像确实可以……但是,能为这种事情麻烦天元大人吗?唔,另一边会有些不妙的话,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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