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乖巧的屠苏才不会问,‘师兄怎么不帮忙’这种蠢话,只是乖乖依在师兄身旁,看陵端忙活。 陵端所布的法阵有个俗名儿,叫“天罗地网”,只是这是陵端改良过的法阵,略损。 这法阵,若被困之人用力攻击,攻击之力会加倍作用至攻击之人身上。 若不攻不动,此阵又会自动抽取被困者体内灵力,直至所困之人全无反抗之力方休。 总之,这就是个关老鼠入风箱的极损之阵,纵是仙者无意闯入,除非拼为一击而后逃逸,便只能等设阵之人纵放,否则别无它法。 陵越与紫胤真人师徒见之也是头大,特别是紫胤真人,这位美剑仙嘴角直抽,几欲捂面,实在不想承认,这阵他认识。 当日琼华天骄玄霄,可不就曾被人困在这阵中,结果连羲和剑也输了出去,还搭上一把望舒。 往事不堪记,记起来,全是泪呀! 只是,陵端又自何处习得此阵? 夜歌可不知有人张网以待,他只感应到自己再呆下去,便有大祸临头,于是连沉湎与他相亲相爱幻境的芙蕖也不理,匆匆而出。 还未及到洞口,便迎头一记惊雷紫电击下,那赤红绯色长发在一瞬间被电作焦黑蓬卷的一团,连脸上也没逃过。 夜歌虽是妖属,却与寻常凡人无二,爱美。 被雷劈电击得损毁了赤发,如何忍得?纵是未曾伤损身躯,也是心中大怒,双手成爪,一击而出。 陵端布阵,向来刁毒,又最喜耍弄人心,纵是阵法,也不会是硬碰硬强抗。 故,夜歌拼力一击,入泥牛入海,似铁拳击雾,不仅一击成空,而且让夜歌一个趔趄跌入阵中,一时灵力胶着,似困泥沼,半分无着力之处。 更可怖者,夜歌只觉不仅难以借取天地之灵,连他自身修为的灵气也在源源不绝被法阵抽取,惊惶之下,一声长唳,现出妖形。 那妖身披彩羽,赤喙红爪,双翅带焰,原是极威武,唯鸟首上那原金翎,此刻却焦炭一般秃秃的,看上去怪异而又让人好笑。 天墉城小弟子们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弯腰抱着小肚子直叫“哎哟”,乐得直不起身。 陵越素来稳重端方,此时也忍不得,虽不似百里屠苏那般笑得几乎瘫在他身上,也觉难忍笑意。 夜歌却在阵中炸了毛,他如何不知翎羽损坏其形大损?只是顾不得了,一时赤羽似飞雪,直向四方攻击。 夜歌可控风火,赤羽似飞蝗,在空中便化为火团击向阵外天墉城弟子们。 可却不曾想,那些火团如被无形之墙所阻,又以飞出之百倍速回击于夜歌,得亏他有毕方血脉,否则立时皮酥肉香,变成只烤鸟。 夜歌的攻击出不得阵,天墉城弟子们的攻击却入得阵,一时间,小弟子们也不管自家所擅者何,凡学过的,都轮着使出来,就当练手。 而大妖夜歌,也就是只寻常鸟兽,不过大些,让他们作习练之用。 夜歌算是倒了血霉,这些个小弟子们,别看年岁都不大,却个个心眼儿不少,全是人精中的人精。 陵端早先便说过这法阵的特点,也知这夜歌没那本事逃脱出来,而看这妖在镇妖瓶里都活着,没那气性自爆,便知其惜命。 不敢自爆的惜命之妖,有何可惧?况其还为法阵所困,自然收拾起来再无顾忌。 于是,就见阵中一时风一时雨,一时雷电当头,又一时冰封千里,那各种符箓法宝轮流招呼夜歌,把个彩羽大鸟折腾得够呛。 这些小东西边折腾,还边自行试出了配合的大招。 如,用甘霖术降下雨后,可配上冰封千里的符箓,把鸟妖冻成大冰砣子。还可甘霖术加五雷符,电闪雷劈之后,烤鸟肉喷喷香。 陵端与陵越并肩而立,为师弟们掠阵,也在戒备夜歌的反击。 别以为一只惧怕死亡的大妖,处于困境时,便会乖乖认命。这些妖族,从不知生死是何物,不仅轻视凡人性命,也不在乎自己。 怕死?的确,只要有一线生机,妖族就不会主动寻死,但,他们只要觉得生路尽绝时,自爆,也不是难事。 只是,陵越和陵端都没想到,危险,却并非来自夜歌。 芙蕖真的是个挺神奇的女子!她慕恋陵越之时,一颗心全扑陵越身上,余事全不放心上。 而今心托夜歌,却又全不理夜歌抽取法力,幻境破灭后的一地白骨与阴冷潮湿洞穴,轻忽那破灭幻境后的欺骗,只一意相救夜歌。 陵端为防法阵误伤,故此阵设置主要针对妖类,却于人无涉,故那洞口法阵自是拦不住芙蕖。 芙蕖虽是天墉城中最懒怠修行之人,可到底顶着“掌教之女”名头,且涵素真人亦是正宗法修,道法高深,纵再不成材,芙蕖也学了三分。 故,芙蕖虽不能破开陵端的法阵,却也知晓,要破此阵,便要先将陵端放平。 芙蕖身上的储物袋中,有陵端往日为她备下的防身之物,其中一大叠符箓中,便有“隐身符”与“敛息符”。 这两种符箓拍身上后,便可隐去身息,让人无从发觉,是偷袭的好东西。 陵端原意乃是让芙蕖有自保之力,却不想今日,被芙蕖用来偷袭他之用。 陵越见百里屠苏也与一众师弟一起,用自己学到的各种浅薄法术与剑法对付夜歌,只弄得飞羽凌乱,长唳惊天,心喜师弟已渐融入天墉城的生活同时,也配服陵端的能耐,连屠苏这般沉默的孩子也能收服。 “陵端……” 陵越转过头去,欲同陵端说说师弟们的事,却在转项间发现,一道忽隐忽现的灵力在接近陵端身后。 同时一道冷电破空,直指陵越眉心要穴而来。 天墉城上护犊子的,除了涵素真人便是紫胤真人,这二位宠孩子的主儿,虽放手让孩子出手折腾,却从没打算让人折腾自己的孩子。 何况,陵端旧忆已复大半,纵不完全,也不是善茬,他早觉出隐遁者是芙蕖,毕竟那些东西的原主是他。 只是,为给这小女子一个教训,陵端才故做不觉。 ——涵素真人待他,可比这个“女儿”上心,芙蕖敢作妖,绝对找死! 况,有二位护短师尊在,他大可不必做恶人。
第二十五章 陵越乃是紫胤真人亲手养大,当亲子疼宠的爱徒。 陵端乃是涵素真人捧在手心里,自幼千娇百宠当做心肝,名为弟子实做亲子的孩子。 这二人都是被宝贝呵护着的孩子,所以,呵护他二人的二位真人,又岂会轻忽这二人的安危? 故,芙蕖方动时,涵素真人已一道法咒下去,清湛湛灵力形成的护罩将陵越与陵端护得严实。 紫胤真人却素来善攻为守,出手便是数道剑气,纵横之间凝化为实质,劈落间犹若风急雨骤,势不可挡。 不仅拦下那道偷袭的剑气,更直接将芙蕖劈得现出身形,狼狈倒地间,鲜血夺唇而出,喷得一地红艳,萎顿在地,出气比入气还多,显见得是不成了。 “陵越!” “端儿!” 二位真人明知自家相护之下,自己的弟子定然无恙,却终不免心下不安,匆忙现了身形,不着痕迹的查看自家弟子,待见确是无恙,方才放下心来。 涵素真人素常待芙蕖亦是不错,可比之陵端,那就是云泥之别。若非陵端无事,就冲芙蕖方才动作,涵素真人非一剑劈了她。 银眉微蹙,神色如霜,涵素真人向来以慈和示人,此时却一身冰寒犹若冰封雪凛,不怒而自威。 连原先蹦跶得极欢的小弟子们,也吓得噤声屏息的,一个个小心的收了折腾夜歌时的肆无忌惮,乖乖上前向二位真人问安施礼后,象只只小毛团儿般乖巧的堆在一处,可爱而无害。 ——才怪!方才砸夜歌时,这些小东西玩得可欢了! 芙蕖往日艳丽似海棠笼烟似脸上,已然枯白若浸水朽木一般,紫胤真人含怒出手的那一剑,不仅击挡去她的偷袭,也断了她的生机。 芙蕖素日爱妆扮,喜美饰,心思都用在讨好陵越和打扮上,她虽资质不算差,却法力低微。 紫胤真人浩大法力与芙蕖比,那是皓月与萤火之别,故,紫胤真人挟怒一击,已然斩尽其生机,伤及其神魂。 芙蕖伏在地上轻咳,血肉碎块混着血沫夺唇而出,内腑尽碎,丹田尽毁,连神魂也将消散的她,此时也就半口气吊着。 纵如此,芙蕖眼中心中所见,亦非是对自家有教养之恩的老父,涵素真人。 那双剪水妙目半分也未看向他人,而是望向一身赤羽妖形的夜歌,那深情缱绻模样,让陵端无端觉得浑身不自在,直想骂: 傻缺! 确是个傻的! 芙蕖纵是轻浮,也不会因在镇妖洞内的三言两语生情,顶多为其所惑视之为友罢了。 她之情动,乃是在妖洞之中着了幻术,动了凡情。 但方才紫胤真人出手,虽废了根骨,夺了寿数,却也破了幻法。 芙蕖若半分有心天墉城,看重父亲涵素真人,就该认错道歉,纵难逃责罚,也当坦然相对才是。 可这位当真是个奇葩,明知情起乃幻,原是惑于妖,却偏似情根深种一般,痴慕“不悔”。 说到底,所恃者,不过她与涵素真人的“父女”之名,以及涵素真人那拳拳爱女之心罢了。 陵端见事极明,涵素真人与紫胤真人在人世数百载,又如何不明? 涵素真人垂眸之间,尽是难言之恸,他虽是疼陵端多些,却也不曾亏过芙蕖半分,且因陵端昔时也极宠芙蕖,她比门派中任何人都过得要好。 可这孩子却半分真心也没给这些疼她的人,连平日口口声声说极慕恋的陵越,也不及那妖物。 不!也许应该是,不及她自己。 毕竟,自私的人,心中有的人,怕也仅是自己罢了! 夜歌虽是狼狈,却也终究没有自爆,他先前是因那困住自家的,乃不过一群毛孩子罢了。而后,却是因涵素真人与紫胤真人到了。 毕竟二位真人在,他逃是逃不掉,却也无性命之忧,自然不会主动寻死。 至于芙蕖?那是谁?他该知道么?! 故,妖族这等心性,方才是仙道中人真正看不上,反对人妖相恋的真正原因。只是世人不知,往往多有相误罢了。 芙蕖终是逃出条性命去,只是她私纵妖物于先,后欲害同门于后,两罪并罚,废去法力,封了旧忆,以凡女之身出现山下农家中。 这,已然是看涵素真人面上,施之的最轻之罚了。 此事之后,天墉城除了弟子们上进,时时请师命暂放镇妖洞中妖物来陪练外,日子到也平常。 转年间又是桃花瓣雨缤纷时节,天墉城上的空气里时时都溢着淡淡桃花香气,幽淡若有若无,让闻者尽皆神气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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