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你,他也不需要什么本事,会劈柴,也就足够了。反正,如今的你,比块朽木,也不差什么。” 玄辰护短,那是护到骨子里去的,谁敢动他亲故,不被收拾才怪,就算仅是言语亦不行。 玄辰语声平缓悠然,犹若冷月映照下的清泉静流,冷冷清清,却又说不出的动听,纵是怼人,也觉得入耳清悦: “我说黑乌鸦,你的腿可是折在我师弟手上的,你确定,有这能耐能在本座面前,戳死他?” “你……” 玄女气得鼻子里都快冒烟喷火,她方才运动法力想给玄霄个教训,却不想,那困住她的法阵一收,身上如受铁链缠缚而猛然一紧,仙力难济之下,竟又被玄霄欢快的砍了几剑。 那几剑虽利,却斩在她身上未留半分痕迹,只是,金铁火花四溅中身上无伤,那头乌发却被削成狗啃一般。 世间女子无不惜貌,对那头乌发亦是看得要紧,何况是玄女? 故,玄女大怒。 可惜,怒又如何? 玄女身上那无数符文所组成,困缚她的仙索,正将她的法力夺取,一点一滴经由阵法,注入玄辰手中那枣木棍似的建木枝中。 洪荒之时,陵端能以建木筑天梯接引众神救世,今日玄辰也能借玄女仙力再催发一芽,为琼华另开仙界。 只是,洪荒之时,陵端乃是福德齐天的仙者之身,而此时的玄辰,纵身有仙骨,也终不过一介修真,未得仙身。 清澜也好,玄震师徒也罢,除了后辈弟子们尚蒙昧不知,其实在场的诸人尽皆明白,在法阵开启时,玄辰殒落的命数便已注定。 以凡身缚仙夺灵,本就是冒犯天地的大不是,若非二者因果相牵,且玄辰有累世功德护身,只怕连轮回之机亦无。 然,玄辰偏又是为师门方才如此做为,也就无人能言相劝之语,眼睁睁看至亲赴死,个中滋味也唯己能品。 宗炼长老一生豁达大度,可唯对玄辰却疼之入骨,他一生心血全倾于幼徒身上,视之如子,待之若宝,又怎舍爱徒平白受劫? 然,天道有序,因果难逆,玄辰既已决心要成全琼华飞升,又如何会让事情中途而夭? 身负功德,天生仙骨,都不是玄辰所恃仗之势,他恃仗者,乃是,玄辰即为陵端,拥有一身可定乾坤的无比法阵之术,和傲骨峥嵘。 纵是曾被废法力,逐出门派,受尽红尘俗世之人白眼,也不曾摧眉奴颜而低头,只凭天书半卷,便已重临高处。 这般心性,眼中眸底,所见者,又岂是世人可解? 玄女?不过一心性不定仙裔,谋人而被人所谋,又岂能知真正仙者的心若瀚海,情似云逸? 玄女自是不解,可玄女惜命。 初被网缚,玄女只以为是双剑夺灵之功,还懊恼过自家怎会将此法传下,困了自己,却并无多少担心。 伤及足爪,犹以为是大意粗心,小心些,脱困也不过反掌。 真觉有异时,却是在玄辰出言之时。 那一刻,体内循环不绝,自成乾坤的仙力,居然如沸水一般,不受自家控制的,一点一滴被法阵给吸走时,玄女惊呆住。 纵是初见玄辰,便被那似月色融融的冷清风华所惊,妒了那温润似玉色水华的姿容,却从不曾以为,这比仙人更似仙的人,会有什么能耐可以威胁到她。 然,世事就这么打脸,区区凡人法阵,还真有夺灵仙者的能为。 只是,蝼蚁尚且贪生,又何况仙神? 玄女心中虽恼被凡人夺灵,却更惜自家性命,她虽不是九天上那些老牌的,自太古之初便存在的仙神般仙法通玄,却也有自家的门道。 玄女真身乃是玄鸟,可羽化千剑万刃,比之丢丑人前,自是性命要紧,也顾不得丑,复又化为玄鸟之身,一身玄羽尽化万剑,冲阵。 玄辰并不慌乱,所立虚空之处,再现符阵金华,似一道道由符文织成的天罗地网,将玄女层层网缚。 任其剑似飞蝗,声若鬼唳,也终被阵势所困,仙力尽夺之下,扬起一天碎羽玄絮,衬着玄鸟秃光光的鸟皮,似乎,有点儿,凄惨。 脱毛鸡似的玄鸟,光光的两只肉翅,上下左右挥动,都不知该遮哪里,却又哪里都遮不住,恼羞成怒之下,一声破锣似的鸟啼直上九天。 再怎样,她也是天帝血脉,就不信,天帝会不施援手。 却不知,九天之上,天帝正头大,一堆毛团团,正哭唧唧的,举族告他那私生女儿的状。
第二十四章 梦貘一族虽为妖族,也曾因其可窥三界众生梦境能力而得罪仙神,可到底不曾为恶,可称善妖。 且因其族最擅食人之恶梦,于众生有功,故,它们告状于天帝,连天道也不得轻忽。 然,凡人有情,仙神又岂无情? 玄女虽是天帝叛情的明证,可她也终是天帝一半血脉所在,就算仅因面皮问题,也容不得葬于凡人之手。 故,九天云动,紫电龙蛇,天雷阵阵如摧鼓,乌云滚滚似要将众生傲骨摧折。 衣袂猎猎,乌发飞扬,指若脂玉,指尖上有微光凝结。 玄辰眉目清朗如月华融融,柔淡却又清冷,结印掐诀之间,于这青天之上,借法阵之威,将这方天地撕开一道裂隙。 琼华诸峰随渐大的裂隙出现而升起,而同时,昆仑地脉在诸峰离地之后,又迅速隆起凹下,依原貌另造出诸峰原貌,与之先前并无不同。 个中所耗,自是原来的幻暝界,只是,自此幻瞑不存,世间亦再无其界。 失了家园的毛团团们如何撒泼乱滚,大闹天帝的金殿不提,那只倒霉催的“秃毛鸡”,却被玄霄左一剑,右一剑砍得连扑带滚哀啼不止。 玄霄心里明白,自家这位二师兄任情任性,所言所语皆出如山,他说了让琼华举派飞升,便一定做到。 ——即使,那代价是生命,是仙途。 玄辰,琼华数代弟子以来,最惊才绝艳之辈,为师门尊长心愿,可以放弃唾手可得仙缘,只为圆师长们的一个梦,这般弟子,何者不求?何者不傲? 太清真人早已泪流如雨,时至今时,他若还不明白“举派飞升”是玄女下的套,他真的可以将脑袋拿去当球踢了。 为了所谓“道传祖师”的法谕,耗尽琼华数代心血,赔上惊才绝艳铁定登仙的弟子,这般结果,真的值么? 不值,太不值了! 所以,太清真人须发怒扬,忽地手中掐诀,声扬直入九霄: “吾,琼华掌门太清,今日以心魔立誓,自此之后,琼华即琼华,乃人间道统,非仙神之道传。 不奉仙魔,只敬师传,琼华今自吾始,非传玄女,乃出红尘。 且,九天玄女以仙神之尊谋算吾派,凡吾派弟子,自此之后,与予为仇,生世不改,天地为鉴。” 天雷九震,响动云宇,冥冥之中,似有悠然语声在众生心中响起: ‘今知汝意,纳尔誓约。’ “天道……” 天帝于九霄之上失神轻语,他本有心回护玄女,但前有梦貘状告于金殿,后有琼华立誓于九天,纵是有心,也得思忖一二。 在天帝思量之时,玄辰已打开了另界的通道,可是宗炼长老却广袖一挥间,将琼华诸人同诸峰及正追砍玄女的玄霄送入,自家独立青空。 玄辰身形忽隐忽现,他终是血肉之躯,又岂能承受这许仙力的摧损侵蚀?纵有法阵分担,也是强弩之末: “师尊,您快走,紫英还小……他……” “师叔不走,紫英自然也不会走。” 慕容紫英与玄霄居然又回来了,显是凭双剑之力而返。 “俩个不省心的,你们当我维持这结界之门容易么?还不快回去!” 玄辰有种想吐血的冲动,这俩只,慕容紫英还罢了,玄霄却与玄女纠葛颇深,若无他在,玄霄早被玄女算计,而冰封东海。 所以,玄霄是不能在此多留的。 非是怕玄霄不敌玄女,有双剑在,玄霄天下大可去得。 然,这红尘凡世多是欺善怕恶者在,这九天仙界,又何尝不是? 玄辰有功德加身,又是玄女算计在先,纵他掠尽幻瞑界,也是罪在玄女,与玄辰无涉。 玄霄却不同,他虽亦为琼华中人,却不曾接下“双剑网缚妖界”的因果,与玄女因果不深。 先前斩伤玄鸟足爪,已可算因果两清,再掺和其中,便要做了“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了。 毕竟,天帝接了梦貘一族的状告,梦貘一族下代少主又与琼华中人订了契约,算得上从属亲眷,玄辰的出手,便无不妥。 况,玄辰以凡身引仙力另开一界,已至身殒之时,天帝也犯不上再冒受天道之厌,而斗法玄辰。 ——别当他傻,玄辰虽身形时隐时现,但那灵力却没丝毫散乱,威势也不弱仙神,就凭那套阵法在,也可再收拾几位仙神。 所以,脑子被龙踢了,才去凑上前找揍。 玄霄却不同,他先前伤了玄女,便是了结前因,而后的追砍,便可算是冒犯仙神,可降罚矣! 于是,原本已散去的阴云雷电又骤然动作,大有要将玄霄轰杀成渣的势头。 玄霄也是个杠子头,见得天上风云雷动,不仅色不变,反是挑眉从容一笑,笑意邪魅风流,语声冰冷似三九严霜: “师兄曾言‘仙不逍遥,成仙何如’,今日玄霄亦言,苍天负吾,吾、宁、成、魔!” “魔”字夺唇而出时,玄霄一头鸦羽似乌发尽做赤色,红如火焰,应风而飞,宛若那醉花荫花开繁盛的凤凰花,夺目而炫丽。 玄霄一身傲骨,性子不拘,他自入琼华,便是在二位师兄面前长大的,比之师尊太清真人,他更亲近玄辰。 ——虽然玄震也待他亲切,却不及玄辰教导良多,即使,玄辰喜欢揍他,亦是如此! 早在知晓玄女算计琼华时,玄霄便恶了仙界,也恨上了接下九天玄女“网缚妖界飞升”令谕的琼华各位祖师。 而当玄霄亲见玄辰身形隐灭,已将殒落时,心中怨气已至极点,他本就是少有的修仙奇才,化魔也不算什么。 玄辰也不是将仙魔之别看得重的人,清澜与华严真人亦是如此,宗炼真人此时更是,不仅不怪,反笑道: “得亏老道还以为,自家今日算离经叛道第一人,不想却让你小子占了个先。好,甚好!” 慕容紫英眨着一双乌眸有些发懵,看着自家师祖,小心的问: “师公,您,想做什么?” “老道欲加入天墉城,以道号‘宗炼’设一世代炼器长老之位,以名号为约,永待吾徒归来。” 宗炼长老目注华严真人,见其颔首点头后,方目注玄辰,满脸慈蔼的道: “天墉城中有尔兄,有为师,玄辰应可记得回家归途,不会劳吾等久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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