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齐凛则象只真正的小奶猫一般,用他肉肉的白嫩如藕芽儿似“小爪子”,拨弄那一个个被八爷收成“神仙豆腐”(一种以树叶胶质做的豆腐,象绿色半透明水晶)般的软球! 这边荣贝勒在苦着脸当钓“魂”的饵,另一边,红落翎与李沉钩却安坐如常,到真是沉下心来听,上了白芳身的卫明堂所唱的这一折“红梅阁”。 自李沉钩胸前挂的小小羊脂玉娃娃中,溢出金红光华,将李沉钩与红落翎护在其中,红光之外虽有厉鬼怨魂徘徊不去,但稍有动作,一触及那红光,便尖啸出声化为烟尘,连残魄也不剩半缕。 红落翎痴心梨园事,听得这宛如天籁的优美唱腔,看着这台上那人一颦一笑,抬眉递目,身姿袅袅时,早已忘却诸般恐惧,心神皆为之沉醉。 李沉钩却没这么心大,他这人,虽是看着有些憨傻,但能做李家家主的他,又岂会是真傻? 李沉钩明白,这四下的阴气浓得连不开天眼都能见到鬼魅时,就说明,这鬼魅非同一般。 羊脂白玉娃娃中封的魂童虽然厉害,却也敌不过这么多的怨鬼亡灵的窥视。所以,他们不能乱走,否则一不小心走错了地方,而八爷又忽然怕起麻烦来,他和红落翎就得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如此想着,李沉钩才会任着红落翎痴迷戏中。反正走不掉,还不如成全红落翎的戏瘾呢! 李沉钩如此想法,原也不能说错。只是他不知鬼事,自不知,这种戏鬼怨灵,最是喜欢勾搭痴迷梨园的人,为的便是那一点“愿永滞红尘,演尽这人间风月”的痴心。 若人一但为其所迷,便会坠入鬼境,与那些鬼物一起,永滞此间,生生世世在这里难入轮回,只重复经历其生前痴迷的这一切。 何谓执念,这,便是了! 红落翎与李沉钩在那里看戏看得入了迷,荣贝勒这边却在为饵,叫苦不迭。齐氐血脉确对鬼物有压制的作用,但同时,黄泉血脉浩大而灵力充盈,在法力高深的妖鬼眼中,却更是大补! 八爷一身威仪,自是无妖无鬼敢犯,但似荣贝勒这一种三代内的血脉之亲,既有黄泉血脉,又并不多者,却然正是鬼魅大妖眼中,绝佳“补品”。纵是明知也许根本消受不得,但,那对强大血脉的贪念,却依旧难以消去。 荣贝勒心里苦呀,只差没蹲在地上唱“小白菜,地里黄”了! 这四下里鬼影幢幢,厉啸凄声,身腐而肢残,无数烂脸腐面,眼珠垂落,腐肉簌簌而坠,脓血披身的鬼物滞步而来。虽行止缓慢,然,正因其缓,才令得心中恐惧不安之情更深。 荣贝勒腿弹琵琶一般,两条腿颤得立不住,若非是坐在椅中,早已瘫在座下如软泥,连扶也扶不起来了。 荣贝勒强自镇静,他再惧也不能露怯,抓了两枚空壳桔子,在手中把玩,虽怕,却也不敢出声。 齐凛戳着软球们玩,却有些无聊了。恹恹抬头看向一手择卷,垂目观书,只时不时抬手虚握出一个个鬼魅软球的八爷,终是忍不住,开口言道: “哥哥,好无聊,什么时候才能抓完呀!好睏!” 清削透玉指骨轻收,八爷凤目轻扬宠溺的一笑,语声泠泠若水泻泉飞,有着灵动的澄澈之音,不徐不缓似耳畔春风般轻柔: “不是你说,要给他三人个教训么?免得这三个成日里尽捅漏子!怎么,这会儿不耐烦,犯睏了吗?!!” “嗯,小凛睏了!” 小猫崽儿明亮猫瞳已然眯缝成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起来,他老实的点点头,自动自觉的爬进八爷怀里,不过数息之时,已然睡得小呼噜成串儿了。 “小东西!” 八爷那似昆仑玉寒的脸上,泛起丝宠溺浅笑,宛若桃花一瓣飞过雪岭千山,为那肃冷冰寒的雪颜染上一抹轻红,带起一缕生机。 八爷轻拍缩在自家怀中的猫崽儿,反手之间,那柄绯艳红伞掌中现影,轻悬于空,无数怨灵在红伞轻转之下尽数消失,连猫崽儿齐凛方才放在桌上戳来玩的“软球”也尽数消失。 那遮天闭日的寒雾也尽消散,而后就见这戏园在一瞬间恢复旧貌,而满座看客尽数软倒一地,活似伏尸现场一般。 戏台之上“白芳”依旧在水袖轻展燕语莺声,而李沉钩面沉似水,正死命拖着红落翎,那枚羊脂白玉娃娃红光烁烁正压在红落翎额上,却犹难止其欲挣扎扑向台上的动作。 李沉钩一觉眼前清晰便知八爷到了,不敢放松手上动作,急声呼道: “祖宗,你到快搭把手呀!这人,都要扑到那妖物怀里去了!”
第六十九章 “爷可只瞧见,这会儿,人在你怀里呢!” 八爷悠然浅笑,人如玉树,颜若冰雪,映衬着那袭朱砂红的绯衣,胸前挂垂的血红玉饰,无端端让人晕生两颊,那若白玉兰树似挺拔而秀雅身姿让人目迷。 只是,若无那窝在八爷怀中小猪似,还打着小呼的齐凛,八爷可真算得仙人风华。但只看着齐凛那小懒猫的睡像,仙人立马打下凡尘,谁家仙人怀里会抱只打呼的小猪呀! 李沉钩这会儿可顾不上这个,他的手都快断了好吗? 荣贝勒恹恹的软在座中,他才不信八爷会不出手,不出手,这位爷干嘛来了?还不如在屋里睡个好觉,顺便撸猫玩儿呢! 李沉钩也不信,但他可比荣贝勒更清楚八爷那点儿的毛病,这位,一但真的觉得麻烦时,还真有可能掉头就走。 为免这祖宗真把红落翎丢给那妖鬼,李沉钩只能冒险一搏,咬牙叫出来: “祖宗,我们认罚,您要我们怎么做,尽可提!” “年礼加成九倍!反正你俩家家大业大的,都有时间招灾惹事儿了,顺便你俩去趟黄河钓尸的江家,告诉我那三叔齐轩,今年我不回姑苏,让他自己滚回去主持祭祖。爷我,懒得理那些个‘出土之物’们!” 八爷凤目轻挑,那双明眸清冷如月,带着窥尽红尘人心的淡漠,若玉指掌一手支头,一手轻轻拍哄怀里,睡得“呼呼”的小肥猫崽儿,那闲悠模样,让人怎么看怎么讨打。只是,素来只有他老人家揍人,何曾人敢揍他?! “十倍我们都认,祖宗,你到是出手呀,别光顾着耍猴逗猫的,我这儿都快要了亲命啦!” 李沉钩吃奶的劲头儿都使了出来,额头手背青筋暴浮,淌着汗苦着脸直告饶。 李沉钩心下明白,这是八爷对他俩没事儿不好好呆着,要出来闹腾惹祸,以至劳动他老人家来解决麻烦的小小报复!只是,您到快点儿,这红家二爷,真的快,抱不住了! “九乃极数,十则归一!爷只要九倍,若是十倍,你自己个儿把脑袋喂那‘东西’的嘴里去!” 八爷的语声淡淡凉凉,仿佛拂过夏日荷塘的一缕清风,若有似无,却又有悠远淡香隐传,勾起人心中久已忘却的记忆。让人觉纵然风过,却犹自恋恋难舍。 八爷开口后,那台上的“白芳”便不再动作,两眼翻白栽倒于地,立时便酣声如雷。别看这位台上是弱女纤纤,只怕台下的德行——抠脚大汉一只! 台上此时一地的横七竖八的龙套、琴师、锣鼓手等,外加位主演白芳,摆了一地。与台下的瘫倒一地看客相映,到也实实的有趣。 红落翎此刻也陡然身躯一震,神志立清。抬手摸到额上贴着的玉娃娃,看到李沉钩松开他后,直苦着脸互揉双臂,再见一脸看好戏的荣贝勒及抱着肥猫崽儿的八爷,要再不知自家方才的险境,都可以买块豆腐来撞一撞了! 红落翎正待开口,却不想李沉钩隐蔽的一扯他衣角,飞快在他耳畔小声道: “年礼已加成了九倍,你再说,还想再加九倍不成?” “……”红落翎僵在当场,他可以想见今年的祖祭大典上,自家会怎样被族老们数落,那个惨状~,唉! 不过,红落翎偷眼瞟了一下李沉钩,看这小子也是一脸的衰样,心中到是有几分开怀——总算还没倒霉到家,至少,这儿还有个垫背的! 喂,红二爷,人家好歹救了你,这样,真的大丈夫?! 白芳倒地后,一个虚浮白影现身,由淡至浓,由苍白而变得与生人无异。那是个青衫玉立男子,满身的儒雅书卷气,满脸的迎人笑意,向着八爷深施一礼,语笑温柔: “原来是齐八爷莅临,往昔听三爷提过,却是明堂失礼了!” “三爷?可是洛冥河洛三爷!” 八爷如画长眉轻轩,凌厉凤目变得柔了些,唇角轻勾似带笑影,柔下那寒泉冰溅似的语声,温软似拂过柳梢的三月春风般问道: “是他点化你的?难怪未沾戾气!他,这一向可好!” 卫明堂低眉浅笑,那双眼柔得似要滴出水来,恭声应着: “三爷前儿还来过,交了东西让在下等在此处,若八爷来时,奉上八爷。说是,这乃夏商时期之物,乃大家族之世传,让八爷收下玩玩!”
第七十章 洛冥河,洛三爷,并非姓“洛”名“冥河”!而是与八爷这“黄泉大帝”的身份一般,是他的封号,或者说,尊位! 此君无人知其姓其名,他声名赫扬之时正在洛水,故指洛河为姓,因其自称家中行三,故人称“洛三爷”或“三爷”。 三爷与八爷一样,管的是鬼事,所不同者,八爷掌黄泉,以渡化净厄为主。而三爷掌冥河,以杀伐尽诛为主。他二人就象太极的两极,天地的两端,虽是同归,终究殊途。 八爷明白,三爷不收卫明堂,不诛不灭,反让其奉物与自己,便是要自家助其转生。 三爷此人性如姜桂,甚少有手下留情之举,就更不用说这般辛苦卖情面助一只妖鬼。想来这卫明堂定有可救之处,且其所逢之境遇并非他自身所能左右,更有令人叹息之处。 世间之人皆有好奇之心,八爷也未能免俗。方才欲开问之,却无意间回头看见,荣贝勒那双堪比暗夜中狼目那般,似要射出绿油油八卦之光的眼,便又若无其事低头拍哄怀里的猫崽儿。 反正有荣贝勒这个视八卦如生命的货在,八爷乐得无需自家开口。 荣贝勒此人,为人豪侠仗义,行止风华也不差,却唯有一个让人想退避三舍的毛病——太爱听八卦! 就他这毛病,他家老爷子在时没少抽他,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荣贝勒怎么都改不掉。今次手欠点这折“红梅阁”,也是偶听人传,于今时今朝此园点此一折,有“大惊喜”。 只是,这“惊喜”是不是有些太过?这要是八爷不来,他还不得“以身相饲”成了鬼物啃剩的残渣?! 纵是如此,这位那颗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心,却不曾动摇分毫,这位荣贝勒实是位以八卦为生命的奇人。 知晓有八爷在性命无忧,荣贝勒便起身向卫明堂凑了凑,那满脸猎奇之色让李沉钩与红落翎看得直想向天白目:你还能再八卦点儿吗?都赶上那走门儿串户的七大姑子八大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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