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尊心痛如绞间,聂空手中蝉语已夺掌而出,与避尘合二为一没入阵眼消灭。 同时,便见聂怀桑与蓝湛如同水中倒影般,随着阵光尽敛而随风消失无痕,终仅让他们的兄长见其一面而已。 随之赶来的众家主与魏无羡尽皆愕然,金光瑶双目充血,泪落如雨,目光凶厉似恶狼般狠狠瞪着江澄,声嘶力竭大喝: “江澄、江晚吟,怀桑与你何怨?天下与你何仇?你竟做下如此之恶来,令怀桑与含光君舍生。 你怎配为人?怎配活在这世上?” 霸下铮铮鸣自出鞘,裂冰无风而呜咽,恨生浮自现。 三尊之恨,其恨可滔天。
第九章 微雨初晴,山中雾霭纱笼,翠竹凝露将滴未滴,有莺歌燕语低喃却又见,人行其中衣带似挽轻罗,云烟渺渺,恍如仙境。 姑苏蓝氏,居于山中,乃称:云深不知处。 蓝氏先祖伽蓝出身,因慕一人而入红尘,以伽蓝之“蓝”为姓,以济世教化为念,以“雅正”之训而规律自身,习音律修仙道,乃奉众生福祉为先。 此代蓝氏家主少年成名,人称青衡君,名“禅语”,字“怀桑”,最是雅正端方不过,纵是同辈听学世家子弟,也是畏其三分。 这不,方才归家,便连同自家助学的亲弟蓝启仁,并几名听学的男女学子给一并罚了。 说来蓝启仁也是有些冤,未及弱冠的少年要管束一众与自家同龄的少年男女,偏又己身修为有所不及,确实难为,便想着似讲学的伯父般蓄须以显威严。 可偏偏未及弱冠的少年蓄须哪里得成?左不过是闹出淡青绒绒的圈软毛来,威严是没有,逗逗人笑是成的。 那些来求学的学子中,有一女修藏色,乃是仙门前辈抱山散人之徒,因抱山散人与蓝氏女家主蓝翼曾为至交,方允其入学。 偏此女太过“活泼”,行事过于张扬恣意,妄为胆大,在云深不知处与众男学子起坐一处,出入随意,言行太过,怒了蓝禅语。 竹韵松风,乃是蓝氏行罚之处,金光善、温若寒、江枫眠、蓝启仁、魏长泽,以及今次祸首女修藏色,都被押在此。 藏色,抱山散人之徒,生得明眸善睐,雪肤花颜,比之同来求学女修之颜色确是好上不少,因此被少年初识心动的学子奉承,自也气傲三分。 先前被拿来此时,还吵吵嚷嚷说什么“不过是闯个男修寝房,给人刮个胡子,又有什什”云云,但一对上蓝禅语清冷如冰双眸之时后,便打个冷颤噤如寒蝉,三缄其口不言,犹若哑了般。 金光善出身兰陵金氏,兰陵金氏据说乃为前朝皇族,喜奢侈好富贵,以金星雪浪白牡丹自喻,也就将自家少主养得花颜俊美身娇肉贵。 故,跪在冰冷硌人地板,周有持杖行罚者立,更对着自来便畏惧三分的蓝家兄长蓝禅语冰冷眸光,养得娇气的金小公子,嘴巴微扁,可怜兮兮的便轻泣开了。 偏生金小公子怕极了蓝禅语,连哭也不敢大声,抽抽噎噎的憋得边哭边打嗝,那小样子,跟猫爪下的小耗子一样。 温若寒英俊微黑的脸上却看似无畏无惧,可你细看他跪得笔直身子时就会发现,这货在微微发抖,只是好面子,绷得住而已。 ——没法子,做为从小被某人收拾着长大的三人组之一,“怕蓝禅语”已然是刻到骨头上了的。 江枫眠跪得最板正,可板正归板正,他竟还有心思用眼角余光四下偷扫,便说明这位貌似忠厚的少年人,其实并不似旁人所见那般的性情。 魏长泽与蓝启仁并肩而跪,魏长泽之父原是云梦江/氏客卿,因在夜猎中为救江/氏家主亡故,因此先前魏长泽乃居云梦。 然,稚子失怙,难免受排斥闲言,在一次魏长泽被人踢入水中做耍时,为正巧夜猎途经云梦的蓝禅语所救,收入蓝氏门下,与蓝启仁共同助学。 ——因此,蓝启仁与魏长泽皆受教于蓝禅语,比之他人,对蓝禅语更敬之畏之。 此次之事,原是穿花蝴蝶似藏色,百般戏弄蓝启仁与魏长泽二人,却偏戏之不动二人,更招得二人请得讲学的蓝老先生将之罚抄三百遍《雅正集》、《弟子规》、《女儿训》等而起。 《雅正集》也就罢了,左右大家都抄过,到还没什么,《弟子规》与《女儿训》却是暗指藏色品行不佳,虽是点得隐晦,可来求学的尽是世家子弟闺秀,谁又不懂个中意? 因此,令得藏色成了仙门百家女修中的笑柄,气得藏色对蓝、魏二人牙长三分。 恼了二人的藏色,因此以言语挑动江枫眠与金光善,假说是同蓝、魏二人开玩笑。 让江、金二人助她入了蓝启仁与魏长泽寝房,下药放倒二人,刮了蓝启仁新长出的胡子,剪破二人所有衣裳方罢休。 至于温若寒,原是没他什么事,偏他酒瘾犯了,下山偷喝得半醉,竟稀里糊涂被江枫眠扯住掺和其中,给藏色望了风。 蓝禅语腕凝霜雪,指掌似玉,修长玉净的白皙手指指节分明,乍见之时但觉这本当是执笔书画的手,却又握着无数人的命脉,纵然美好,却让人不得不惧。 墨竹叶儿似秀挺的眉轻扬,明眸生辉似纳尽星辉月华般夺目,微抿着唇,语声淡得象那云深不知处的缭绕雾气: “启仁、长泽,你二人虽是受人捉弄,可却因你二人自身亦有关。 启仁,师道尊严与蓄不蓄须无关,只碍才学与自身实力,你才学?是有,但修为太差,让人近身尚不知,你当有罚。 也亏得此次旁人是刮你胡子,要是割了你的头,我还得耍回针线给你缝脖子。 所以,自去禁地闭关修行,提升修为后随为兄夜猎。 长泽,你有长者君子风是好事,可行事之时也得分人分事,今次事出,你没立时上报师长,意图纵放他们就是你错,杖五十,与启仁同去禁闭修行。” 蓝启仁与魏长泽当先受罚,二人反暗松口气,各自领罚而去,只留闹事的几人在当地肝儿颤。 金光善幼时便被自家那不负责任的爹丢给了蓝家养,其原因便是他与聂嘲风、温若寒皆被自家老祖卜出命中有劫,非蓝不可解。 确切的说,是三人都命中纠缠而生劫,非蓝禅语不得解。 故,这三只是赖在云深不知处长大的,也是在蓝禅语这仅比他三人大上少许的“长兄如父”似照应下长大的,所以才有胆子同蓝启仁开玩笑胡闹。 可但凡蓝禅语淡了语声,他们便知,自家要遭殃了。 这不,最先被吓哭的金宝宝金光善一下扑上前,抱了蓝禅语的大腿就嚎,哭得那个伤心,把在远处正听学的学子们也吓得夹紧尾巴,再不敢生什么小心思。 ——哭这么惨,蓝家的板子该有多疼?连同为世家的金家少主都揍这熊样儿,咱们还是小命儿要紧,收敛些,留条命好回家。 蓝禅语看着金光善哭得跟只五花猫似,陡然记起曾见过的位金家晚辈,抱着自家父亲留下的剑哭得直打嗝模样,不觉面上微霁,轻抬腿踢了小哭包一记: “捣蛋时到很胆大,这时到怂了,你呀,就这么点儿出息。 以后别跟在人后面胡闹,堂堂金家大公子做这种事,你也不嫌丢人。 行了,你和温若寒一起,杖一百,《雅正集》抄三百遍交来,有半个墨点儿加罚十遍。” “知道了,禅语哥……” 金宝宝边打嗝边应着,同老实得跟只鹌鹑似的温若寒相互挤眉弄眼,挨完板子后,相互搀扶离开,走出竹韵松风后,金光善方才咬着小白牙面如铁色: “好个江枫眠,好个藏色,这俩还真不错,一不留心,把咱们全给装了进去。 若不是禅语哥回得及时,再多混几日,我们几个全得围着那小女子上心,把江枫眠当哥们了。 咝~,小爷记下了!” “哼,还有我。” 温若寒脸色沉沉,明明就是偷个嘴的事,却让个面憨心奸的给算计了,这口气,如何能忍? 云梦江/氏?爷记下了。 莲花坞是吧?火照霞辉,方才会美吧! 金光善与温若寒暗中咬牙,藏色与江枫眠却越发心慌。 明明这不过是少年男女的嬉闹之举,如何会惹出姑苏蓝氏最年轻强大的青衡君动怒,亲自处置的? 二人心中忐忑,不知接下自家会面对什么。 蓝禅语垂眸看着江枫眠与藏色,透过二人似看见那曾给自家弄出天大麻烦的二人,似星河流辉的眸子深处生出些许不耐,语声凉淡似江南不绝的绵绵细雨: “江公子,令尊昨晚已由云梦赶至云深不知处,公子领了百杖之罚后,请随令尊回去,不必再辞。” “青衡君……” 江枫眠未料自家被罚如此之重,居然要被赶回去。 须知,蓝氏有百家之师的美名,仙门百家皆以入云深不知处求学为傲,被赶回家的,百年来尚无一例,他居然要成百年来的首位被逐之人么? 若是如此,先不言父亲如何想,家中长辈如何论,就是以后在百家同辈中,怕也抬不起头来。 江枫眠还待求告几句,藏色已然呛声开言: “素闻青衡君雅正公允……” 藏色话才开头,便觉两唇被什么黏住,再也说不出来,呜呜有声,急得红头胀脸的。 有掌刑弟子在旁开言,道: “蓝氏禁言术并不伤人,姑娘只须静心不语片刻便可。” 藏色气得杏目圆瞪着蓝禅语,她并不以为自家有错,还想起身拂袖而去,却被掌刑弟子用戒板压着,动弹不得。 “虽说仙门修者不同凡俗,于俗礼上也并不太看重,可男女之别却是世之大礼。 休说我姑苏蓝氏的云深不知处,就是天下任一有规矩的地方,也容不下女子半夜私闯男子居所,剃人须发,裂人衣裳之事。 更别说,姑娘你连启仁与长泽贴身的衣裳,都亲手除个干净,你可知此举是何后果?” 蓝禅语冷目若电,直刺藏色心魄,语似寒冰冷冷而言: “我不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俗语,也不论你在云深不知处言语轻浮四下撩拨,是真天真还是假单纯。 我只告诉你,姑娘之举我已书之令师,百杖之罚后请随令师立刻离开云深不知处。 蓝禅语活着一日,云深不知处便不欢迎你,蓝氏之人无论内外门弟子,若不想被逐族出门,也不许跟你有一丝沾染。” 言罢,沉声挥手: “行刑。”
第十章 世间之人无论男女,或愚或贤皆与品貌无涉,若有,怕也不过是心性与眼界之争。 此世之中的仙门女修,有大才如抱山散人、蓝氏女家主蓝翼者也非凤毛麟角。故,与男子争高下的仙子亦非无二。 只是,纵是抱山、蓝翼之流,也做不出藏色那般举止做为,她自家以为是率性不做作的真性情,在世人眼中却是“不知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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