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禅语高立枯竹梢头,身似轻絮全无片叶之重,随着风拂枝摇而起伏悠然,他修长似削葱的尖削指尖有微光凝动,指间那片薄薄竹叶宛若翠玉般艳绿可爱,叶尖凝露,将滴未滴。 冰封千里不敢当,但温若寒这冰封之术下,百里是冻住了的,为求能一击得手,温若寒可是连吃奶力气都用上,一举抽尽自家全身灵力,出招之后连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 魏长泽也是深恐骨妖历害一击不灭,引下的紫雷足足水桶粗细,宛若雷电所化紫蟒般直击骨妖,他的灵力也耗个干净,立足不稳直跌在地。 骨妖因是蛇属,又身形庞大,身躯自有一半在水,被温若寒迎头而下击中,连头带尾与湖水冻在一处,脑袋又正正被雷电击中,只见那紫电化为万千紫色电蛇游走过骨妖的白骨后,那妖物便发出声裂魂之吼,尽成灰飞散去。 蓝启仁与金宝宝方才正欲松下口气,便闻听得声让人牙酸的,仿佛金属互刮之音,一尾青色巨蛇探出头来,张口便要将温若寒吞入腹中。 幸得聂嘲风未曾放松警惕,扬刀便斩,正正削在青蛇的枚蛇牙之上,发出宛若金铁之音的撞击声,算是救下温若寒一命,却也将自负臂力无双的聂嘲风震飞,反是巨大青蛇连蛇牙也没磕掉一颗。 “这、这、什么玩意儿?怎么打死了,还又活了?开什么玩笑!” 金宝宝立变金怂怂,两条腿直弹琵琶,死死拽着蓝启仁的胳膊不撒手生怕那蛇转头看他肉嫩香甜,对他来上一口。 蓝启仁也是吃了一惊,幸得他虽武力不济,可却脑子好用,记起方才那骨妖一直不曾将尾部出水,灵光一闪间似有所悟: “那骨妖历雷劫身殒时,当是身负有孕,此物乃是其腹中所遗,随其共殒却又相伴化怪,再借方才雷电之力而化生。 便如同凡俗所言的‘棺材子’一般,所不同者,它乃是同殒后再借雷电之力化生,非是死者亡后生下的活婴那般为活者,而是亡后化生之怪。” “我去,蓝家兄长,果然是在认真考我们。” 温若寒微微轻磨后槽牙,他与魏长泽均已力竭,只剩聂嘲风带着俩拖后腿的,还能翻盘吗? 别是一个不巧,他们这五只猪,真得去祭湖吧? 温若寒相信,他们五人性命当是无忧,可要完完整整点惊不受,丝苦不承的离开,却是妄想。 果然,无论为师为长的,都是喜欢乖学生,讨厌皮猴子,一有机会就虐猴呀! 做为个不讨喜欢的“皮猴子”,温若寒觉得,若今日流下泪,定从前在云深不知处玩了太多水。 清河聂氏向以勇武称著,可再勇武,聂嘲风也不认为自己一人,再加俩助力都称不上的软脚虾能敌过此般妖物。 这位也是够绝,居然缩头藏脑躲过蛇尾狠击后,果断大叫: “怀桑哥,救命呀,要被吃了!” 我去,聂老屠,脸呢?! 温若寒觉着自家眼珠子和下巴一起,吧嗒,砸在地上。 真绝,他是真没想到,第一个开口求救的,竟是向以勇武示人,陷险境入重围也死战不知退的聂嘲风。 蓝禅语抬腕弹指,指间绿叶盈盈似花瓣轻灵,落在追咬聂嘲风的青蛇巨头之上,迸溅开万千冰蓝光华,也将那尾青蛇瞬间冻结成晶莹剔透冰雕一般,随之冰雕寸寸崩裂,碎成一地冰屑落入湖水。 继而,便见蓝禅语拂袖之间,宛若冰玉的丝桐“千机”现影,素指雪弦,清音缭缭似松涛竹风,白雪冰泉般响起,将湖面上逸动的怨气黑雾缓缓涕尽化去。 蓝启仁被金宝宝扯得身子一歪,一跤跌在地上,瞪着缩头缩脑怂怂的象只顾头不顾腚的胖鼠似的金宝宝,没好气的开口道: “成了,你去扯温兄便是,在下这小身板,可经不住您一压!” “兄弟,你不厚道啊!” 温若寒以剑拄地,半跪在当场气息难平,浑身骨头都是酥软疼痛,苦着脸,望着当真听话转身扑向自家的金宝宝,有些绝望: “我都这样了,还能架得住肉砣子砸?嗷~~” 语声未尽,金宝宝已扑到,直接将温若寒给压得惨嚎出声,也让聂嘲风幸灾乐祸的叉腰而笑,丢了句: “压死,活该。” “聂老屠、爷记住你了……” 温若寒让金宝宝“砸”得差点儿两头冒泡,翻着白眼想骂人,可对上小怂包那肉嘟嘟的小包子脸,与那双不明所以,干净得过份的黑眼睛,却又一个字也骂不出来,只能自认倒霉。 亏得魏长泽厚道,忙上前扶起温若寒,总算没让温若寒成为大劫已过却被猪队友砸死的仙门第一人。 聂嘲风对温若寒的窘样看过也就罢,他注意的是,明明前后两尾妖物已灭,又是蓝禅语亲自出手净化,如何这湖面之上还有不绝怨煞之气在氤氲水雾间浮动? 要知,姑苏蓝氏家主蓝禅语,但凡出手净怨,纵是再重怨煞的邪祟也撑不住半柱香时辰,有时一曲未尽已化尘烟。 如今时这般,已是三曲之数,实是罕见。 蓝启仁也惊住了,搭着魏长泽的胳膊起身,连舌头都有些捋不直,磕磕绊绊的开口: “长泽,这、这、我哥他,弹第几、几首了?” “青衡君,这是第三曲了。” 魏长泽与蓝启仁一样,皆是在蓝禅语膝前受教,他也同蓝启仁一般,被此湖怪异之处吓着了,有些舌头打结: “这底下,什么事儿啊?!” 蓝启仁下意识抠着衣带上的青玉小饰,脸色有些青白不定,语带微颤: “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十三章 魏长泽老成持重,几人中最得信重,他之言出,不独金宝宝吓得张着小嘴巴闭不上,就是温若寒也倒吸口凉气吐不出来,呛进肺里直咳。 蓝启仁虽也慌,可他更信任自己兄长,在他眼中,蓝禅语就是无所不能垂眸悯众生的神祇,故,心中虽慌,却也无惧。 聂嘲风掌中刀生寒色,冷华映睫冰冷,似高立枝头沾染霜华的白玉兰花般清丽绝伦,又带着松竹冷峭之态,浅笑轻语: “慌什么,怀桑兄长既领我等来此,自是有把握除邪净祟,事尚未毕,你们便惶惶不安,犹似伤鸿惊心怯弓语,也是够了。” “你当然不慌,左右你皮糙肉厚,有什么妖呀怪的也是嫌你肉粗,如何比得我们?” 金宝宝向来是个耗子扛枪窝里横的,知晓聂嘲风就算生气也不会拿他如何,自然是死命撩猫胡子。 嘚瑟的小样子,跟只青天白日跑在佛前,不仅偷吃供果香油,还在佛掌中瞌睡的肥肥小鼠一般。 聂嘲风横了眼小怂包,五大世家世代相交,除了同江家不太睦,余下四姓皆互有姻亲血脉的牵连,他纵是生气,也不能将金宝宝拍进泥里。 聂嘲风既不能拍小怂包,便也只能对其视之不见,只在鼻中轻嗤一声便罢,转目去看那宛若墨染湖水,见碧色渐现,银波成线,显是邪气已消弥,到是真在心中松得口气。 ——他虽不惧死,却也不畏生,若就出来夜猎一趟便填了邪祟肚子,又叫怎么回事! 金宝宝也觉出无碍,小肉爪爪扒在温若寒肩上,歪了脑袋探出头来,若非温若寒是坐在地上的,非蹦人背上去不可,小小咧开红唇,露出口小白牙,笑得牙不见眼,蠢蠢却又可爱得紧。 温若寒只觉心累,他还尚在少年,却要养个与己相差无几的“大儿子”,也是无奈得想以头抢地。 ——怕是前生香没烧好,给自家招来这么个讨债的。 几人心绪纷繁之时,蓝禅语三曲已毕,拂袖收琴,反掌轻招之间,却见湖中飞出乌沉沉一物,非金非石落在蓝禅语莹白似玉掌中。 蓝禅语方将此物握住,耳畔便似有凄凄惨惨戚戚泣声悲嚎,若是寻常人,纵是心志坚毅也难免神摇。可蓝禅语宛若不闻,反轻扬眉叶儿,望向聂嘲风,悠然而语: “清河聂氏,以刀入道,其气凛凛,其心烈烈,乃以刚正称于世,而清河刀灵亦有镇邪诛祟之功。 嘲风,此物阴邪最是惑人心志,要你借刀一用,可否?” 聂嘲风微微迟疑,聂氏刀灵非聂氏之人不可掌,他非是不愿借出,却是恐刀灵认主,反会伤及蓝禅语,于是乃言: “聂氏刀灵认主,只怕……” “无碍,你给我便是。” 蓝禅语移步近前,衣袂当风,飘逸出尘,似九天神衹步落红尘,带着种难以言明的疏离清冷,却又让人不觉冷淡,只以为他本当如此才对。 蓝禅语伸出手去,那手宛若上好羊脂美玉雕成,莹润生光无处不美,似冰莲轻绽,盈盈而放,让人目眩神迷,连心志坚毅如聂嘲风也神摇,忙移开目去,将刀递上,顾不得刀灵是否会反噬伤人,唯觉心惊意迷。 刀落掌中,刀灵便似有异动,嗡然长鸣,宛若龙吟虎啸,又似猛虎暴起一般,欲将择人而噬。 聂嘲风惊得踏前半步,还不及出手镇压下自家刀灵暴动,便在下一刻惊掉下巴。 却见原本犹似猛虎噬人的刀灵,却在蓝禅语轻握住刀柄后,由虎变猫般变得极是温顺,铮铮之鸣化为刀光柔泛,仿佛奶猫寻见旧主,扑之入怀尽诉思念一般乖巧亲昵。 如此,不仅聂嘲风惊得色变,温若寒他们几个也觉不可思议,毕竟聂氏刀灵只认其主,从无例外,已是百家公开的秘密。 而今却让蓝禅语破得此例,就算蓝氏与聂氏亦曾联姻,也已是三代之前的事。 如此淡薄的血脉,刀灵,也认? 几人皆心念百转,思之血脉与刀灵的联系,想着如此是否可为家族再添助力的事,独金宝宝的思虑却是不同,让人啼笑皆非。 “我天,老屠,你的刀叛变了。” 金宝宝瞪大双圆溜溜猫瞳,指着聂嘲风兴灾乐祸大叫,那模样实在有些讨打: “以后小爷可不会怕你了,咱们两家也是联过姻的,自然你那刀,小爷也是摸得的。 日后你若再凶我,便偷了你的刀,让你两手空空干流泪。” 聂嘲风闻听此言,心中生恼,可面上却淡笑似海棠月夜映红烛,衬着眼尾一抹脂浓红艳,有说不出的风流妩媚。 却在温若寒还不及将金宝宝那张招灾惹祸的嘴捂上时,将之一把扯过自家身边,抡翻在地,结结实实用自家铁掌送金宝宝顿“红烧肉”吃。 “该!” 温若寒未能阻止,讪讪收手摸鼻,却又憋不住的好笑。 这小怂包,夜猎的本事不大,耍嘴挑事的本事到是一等一的,为免日后因口舌生祸,也合当让他受受皮肉苦。 再说,聂嘲风下手也有分寸,当真只是把这小子当孩子收拾,不会伤及筋骨。 ——若要换了别人如此浑说,聂嘲风怕不将其头给剁下垫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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