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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随人怎么说，陵端就是看不上百里屠苏。 既是了断前尘，那陵端自然不会仗着法力与旧忆欺人，交代润玉相助封印一切记忆后，便重投人世，重新开始。 曾经的陵端，是因受天灾六亲尽绝，被人弃之昆仑山脚，自家一步一步爬天梯成为天墉城外门弟子后，再一步步成为掌教涵素真人的入室弟子的。 而今的陵端，是被只小虎崽似的金毛肥猫拽着后脖领，大呼小叫惊了一山飞鸟走兽上的天墉城。 前尘他拜师涵素，是因紫胤真人以“资质不佳”为由不肯收他为徒，而陵端又确实资质不差，涵素真人才为缓颊而收徒。 今朝，方入山门就被下山归来的戒律长老涵究真人撞上，一见生缘，立之收为亲传弟子，吓懵一众真人。 更吓人的是，涵究真人居然把自家小弟子当儿子在养，说是宠儿子一点儿也不过份。 涵究真人对陵端的教导，居然是: ‘天墉城你可以横着走，一切杂务可以交代师弟师侄们，如果有人欺负你，尽可欺负回去，欺负不了，还有师尊帮你。’ 你这是教徒弟？是在宠祖宗吧！ 于是，天墉城二师兄陵端，正式成了天墉城一霸，他的日常就是，遛他那只胖肥猫玩。 这一度让比陵端大不上几岁的陵越很是不服，甚至想动手教训陵端一顿，结果，小胖娃的边儿还没挨上，就让那只叫“猫猫”的肥猫给揍了顿结实。 师尊紫胤真人听闻后，沉吟半晌，方才告诉他道: “陵越，目之所见并非全是其，耳之所闻未必全是假，你以心品人，才能辨清红尘虚妄。或许，你认为荒唐之事，其实，它并不荒唐。 就象你败给了一只猫，看似荒唐，实则不然，那猫已然修得仙道，你不过是方入我门下的弟子，如何能胜得？ 何况，你看陵端似终日游戏，却不知，他的每一步行走，每一次呼吸都上合天地道韵，他与你不同，他不是剑修，却走的是比剑修更刚猛之途，他修的是天道。” 陵越算是明白了，如果自家算是考武举的举子，陵端便已是文试的考官，根本就没得比。 没得比，还比什么？如此一来，这天墉城的两大弟子之争，到也歇了。 不过，许是天命如此，纵是陵端有心与执剑一脉相交，也因那平空出现在天墉城的百里屠苏而收回心思。 果然，执剑一脉，就是不得吾心啊！ 有些人，天生就能吸引别的目光，就象陵端。百里屠苏自上天墉城后，除了亲近师尊紫胤真人，便是师兄陵越。 然，只要细心的人都会注意到，他的目光常常追随陵端而动，他对看陵端，也要比对任何人都柔软，仿佛一只乖顺幼犬，只要主人一个微笑，便会兴高采烈的趴下，翻出自家软软小毛肚肚让主人揉，讨好之意毫不掩饰。 只是，谁都能看出陵端的冷淡，他虽不曾有片语恶言，也绝不会有半句除开师兄弟常例言语，疏离得连紫胤真人都替自家弟子委屈。 不过，也仅是他们师徒而已，余者同情的可是让百里屠苏给缠上的陵端。 “大消息、大消息，妙法长老有事下山，大约咱们的经史可以不考了。” 肇庆欢天喜地的自门外冲进来，冲一众师兄弟兴奋的宣布，却没得到一位师兄弟的回应，只有同他最好的肇临不忍的冲他歪歪嘴示意，肇庆忽觉脖梗子后面冒凉风，僵硬的慢慢回头，正与双如桃花幽水的潋滟明眸对上，舌头直打结: “二、二、二……” “我二你个头！” 一卷书册砸在肇庆头上，那耀若星华的明眸轻挑，绯似丹朱的菱唇微勾，昳丽如雪岭冷寂处逆放的灼灼桃花玉颜带着冷色，迎头便给了肇庆个大雷 : “妙法长老不在，就以为可以逃课逃考？美得你们！二师兄我亲自来出策考你们，过不了关的，北山上的玄武竹，一日三根。” “什么三根？” 肇庆举着他短胖的三根指头，一脸绝望，那可是连寻常金铁都能折的玄武竹啊！还三根，砍完还有命？ “那就十根。” 陵端冷冷看着他那没出息的熊样，眼都不眨的加成十根，看着一群师弟们惊吓表情，又加了一句: “外加扫天梯一月。” 天梯？可怜的一众师弟在二师兄陵端的爪下簌簌发抖，如今天墉城的天梯已不是一万三万的，而是十万阶，若不用法力打扫，会累死的。 陵端才不理他们心下如何的吐槽崩溃，只是抬手轻拂间，每名弟子面前便多出份卷子，连飞快入座的肇庆都没漏下，语声淡淡: “你们只有三柱香的时辰，还不不快答卷，真想直接去北山砍竹子是吗？” 一众师弟下笔如飞者有，细思蹙眉者有，咬着笔头面似苦瓜者亦有，一时众生态甚为生动有趣。 陵端手执戒尺，来回巡视，有弟子耍伶俐，居然拈诀以玄镜术偷看后座师弟的答案，还不及看清，头上就着一尺，只听得陵端语声清冷: “若要耍这些，你得有让人抓不住的能为，既让抓住了，你此考便为负，打扫天梯一月，每日砍竹十根，再将门规抄上十遍交来，出去！” 那弟子红头涨脸的往外就跑，自家怎地蠢成这样，忘了二师兄乃是捉弊拿巧的能手，在他面前抖机灵，不是自讨苦吃？ 有那出头鸟后，余下的一个个乖得跟鹌鹑似的，缩头缩脑生怕惹到陵端被赶出去，全老实得不象话。 那被赶出去的弟子，乃是名外门弟子名唤律英，他虽被陵端给赶出来，却不敢对陵端有怨，反把气撒在了从他头上飞过的只胖鸟身上。 那只肥得跟芦花鸡似的，叫阿翔的海东青，是百里屠苏养的。 百里屠苏黯然收回目光，他知道今日考经史，而且是二师兄代妙法长老还虚真人行责，可是，他却去不得。
第四十七章 百里屠苏自上天墉城就知道，自家不得除师尊与师兄之外的门派长辈与平辈欢喜。 最讨厌自家的，除了涵素掌教门下的陵玄，就是戒律门下的陵渊，可最让他难过的，却是除了大师兄陵越以外，唯一不会以偏额之言待自己的二师兄，陵端。 师尊因自己而受伤，需长年闭关，师兄待自己极好，却也压不下门派中的流言蜚语，只二师兄持言公正，自己在门派中才会只受冷落，不受欺凌。 二师兄博览群书，是天墉城中少有渊博之士，不过却素性冷淡且，不喜自己。 是的，百里屠苏很清楚，陵端并不喜欢他，陵端看他时的目光与看这山中草木花石并无二致，尽管平和，却与待其他师弟相比，大为不同。 当然，受此待遇的，除了他们执剑一脉的师徒，还有涵素掌教之女，芙蕖。 可相比芙蕖只知纠缠大师兄，而诸事迟钝，百里屠苏更明白众师兄弟们眼中的鄙夷，那跟看沟渠中的污泥是一个样。 所以，百里屠苏不能同师兄弟们一起习文，一起练剑，一起被二师兄以戒尺打头，罚往北山砍竹，厨下帮厨。 他只能一人练剑，一人习文，一人用膳，一人等大师兄归来，听山下的故事。就算养了阿翔又如何？他还是孤单的一人。 可是，尽管是一人，至少阿翔也会让他不那么寂寞，所以，即使明知他总去后厨拿五花肉喂阿翔，师弟们会不高兴，可百里屠苏还是厚着脸皮去了。 百里屠苏知道，有弟子不服，上告过长老，却让陵端给压了下去，记得当时陵端是这样言道: “修仙本就是件吃苦的事，不过是几口肉你们都舍不得，日后还能成什么事？ 执剑长老守护天墉城三百余年，不过是所收弟子养个爱宠，你们就容不下？只要那鸟不胡乱伤人，喂肉就喂去，又不割你肉吃，慌什么？” 区区数语，说得那弟子掩面而去。 可后来，百里屠苏方知，那弟子得缘跟在陵端身边，得陵端亲自为其量身打造一柄让众师兄弟都眼热的灵剑不言，更得陵端亲授太虚剑诀，在去年门派大比时，与师兄陵越也打了个平手。 那弟子，便是陵端的同师之师弟陵渊，若非年岁尚小，不曾及冠，已有下山除妖降魔资格了。 也是因此，百里屠苏才再一次确定，二师兄，不喜欢他，甚至也包括了他们整个执剑一脉。 故，百里屠苏总是小心谨慎，不敢有分毫行差踏错，许是精神紧绷，又不敢轻忽修行，他的清心诀到是修得十分好，以至上山数年，除了被魇魔在其初才为天墉城弟子时破过心境，连累过师尊紫胤真人。这些年，他的煞气从未发作过。 ——不过，这也是百里屠苏对陵端心生眷恋原因之一，那清心诀乃是陵端特作改动后，交于陵越传授他的。 也是因此，纵眼见律英以剑诀招呼阿翔，斩落许多翎羽，百里屠苏也只一声唿哨招回阿翔，看着律英，冷冷开口: “恃强凌弱非我辈所为，我不上告陵端师兄，你自去领罚吧！” “哼，我敢砍这只肥鸡，就没怕过刑堂领罚，若非你不是真正的天墉城弟子，我定要与你擂台约战。” 律英拂袖而去，百里屠苏方才松开紧握双手，在那一刻，百里屠苏几乎挥剑以向。 可是，百里屠苏却知晓，他没有资格。 天墉城弟子，必是自登天梯，过得问心路，炼心途的坚刚不可夺其志之辈，是可相互交托生死与后背的兄弟。 而未经天梯与问心、炼心的百里屠苏，只是执剑一脉中的真传弟子，而真传弟子与外门、内门、入室、亲传的弟子分野都不同，它只是其师自家所收之徒，一应事物门派皆不过问，担着门派虚名却不受门派辖制。 简单说，百里屠苏头上的天墉城弟子名头是虚的，在外面可以那么自称，实则天墉城并不承认，他只算是紫胤真人的弟子，一应用度虽出天墉城，却归在其师紫胤真人名下。 因此，律英才说百里屠苏不是天墉城弟子，不够资格与他擂台一战。 “屠苏，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芙蕖自山石之后转出，笑得一脸灿烂，象山间怒放的杜鹃，让百里屠苏心里平添几许烦躁，纵是芙蕖待他亲和，也难掩去她是冲师兄来的事实，让本就心绪低落的百里屠苏更是不悦。 好在，百里屠苏早就习惯了面无表情，纵是心中不悦，也不过身周气息再冷上几分，而芙蕖本就心不在他，自然不觉。 “阿翔，来！难得二师兄今日监考经史，我才得空偷溜下厨，屠苏，这包是你的，顺便……把这剑穗代我交给大师兄。 这次逃考，陵玄一定会上告给爹，到时又得被罚往冰室抄经，也不知出来时，大师兄会不会又下山了。” 芙蕖说个不停，还将那同心玉环的剑穗塞进百里屠苏手心，叽叽喳喳只是自说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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