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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命令是谁下的？” “还能有谁？”Kwin咬着下唇，冷笑着说，“十有八九是那个老不死的东西。” Katto低头思索了一下，转而问Kwin：“如果真要合作，那我得问清楚临时队友的情况。你是什么东西？我之前就发现了，你有魔物的气息。” Kwin懒洋洋地丢给他一个微笑：“我们见过很多次啊小狼崽子，只可惜你认不出我而已……” 他们见过很多次。在自由城邦，在北部边境，在西方沙漠新月三十六国。 他有时是贸易城邦奴隶主的男宠，有时是某个野心勃勃的王子身边的幕僚，有时是某个将军手下的败兵之将。他出现在每一个风暴的暴风眼，每一个漩涡的入口，如同坐在复杂蛛网上的蜘蛛，用看不见的长脚轻轻拨动丝线，对每一个不可告人的贪欲和权欲轻轻推动那么一小点儿，让他们自己走上棋盘成为棋子。 魅魔以欲望为食，人间种的魅魔只能食用性欲，而最对深渊种的胃口的食物，永远是权利和野心。而这一切东西，唯独在战争当中，最是美味。 这是契约主和契约魔缔结的契约。 自由城邦发动的战争中，出现最多的，就是雇佣兵团了。 他曾经在城头观战，也曾经阵前交锋，甚至曾经战后为雇佣兵们发饷。 每一次出现，都是不同的面貌，不同的身份。 阴谋和战争，原本就是最容易相遇的东西。 在杀场上浴血奋战的雇佣兵，并不知道自己曾经被两双眼睛暗中观察过。 而在很多年后，又是同样的两双眼睛，在距离城墙不远处注视着他。 “那个兽人，以前是血翼军团的，你记得吗？”魅魔向那个方向点了点，“你还记得血翼军团吧？” “当然，”法师说，“我们在自由城邦的时候，他们给我们添过不少麻烦。只收酬金，不问是非，一旦接过钱袋，血战到底也会为对方横扫战场的死亡之翼。” “我有个想法，”Kwin说，“这是最关键的十天，我不能整天跟在你身边防御被动咒应效，你需要一个能命令你，但是又不至于强大到你完全无法反抗的存在。” 法师遥遥看着那个被饿得无精打采的兽人，若有所思：“……说真的，血翼军团的前佣兵，连吃饱肚子的钱都没有，宁愿选择去做苦力，也不去当剪径的强盗。这倒说明他虽然看起来凶暴，但心肠很软。是个好人呢。我估计很容易被诱导。” “只需要再给我十天就好了，十天之内我一定会找到‘核源’的秘密。” 法师苦笑了一下：“十天啊……我从学徒期跟了大宗师三十多年，卖命卖到这种地步，我都没有去过白光塔顶层。” Kwin咬了咬嘴唇：“是。但是老东西也不能等了不是吗？他的寿命两年前就该终结了，要不是你……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他早就该死了。哪怕不是为了这件事，他也早就该死了。”法师阴郁地说，语气中有一丝平静的残忍。 只有这个瞬间，才像极了过去的那个法师Pinkray，这让Kwin多少想起了他们在自由城邦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些日子。 他们俩沉默了一会儿，一起注视着对面连耳朵尖都耷拉了下来的兽人佣兵。 “如果核源不存在了会怎么样？”Kwin突然说。 法师笑了起来：“不瞒你说，我从很久之前就在考虑这个问题。简单来说会天下大乱，从这里，”他用手虚虚地在空中指了一下，“到最遥远的东方。很多依靠白光塔的长距离法术会失去效果，法师们长期以来依赖的次元通道和通讯术失灵，像凯特罗森这种，长期以来依仗白光塔的防御力而没有自己常备军队的国家会被侵犯……” Kwin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就是混乱了。听起来就很美味。” 法师也笑了：“如果我们能活得到那天的话。” 说罢，他站起身来：“我会去找个商队混进去，你去雇佣他吧。无论如何，我们还有十天。” 魅魔看着自己的契约主从小吃摊的凉棚里慢慢走了出去，从阴影迈向阳光。他比两年前瘦得有点脱相，后颈短短的发茬下面是一段支棱的颈骨，随着脚步有一点摇晃的起伏。正午猛烈的日光落在他的头顶和肩膀上，反射出一片柔光。 多少年里他也无数次目睹法师从他面前走开。 只不过那时候是从阴影中来，又回到阴影中去。 魅魔喝干了杯中的酒，也站了起来。 他不喜欢阳光，魔物没有喜欢阳光的道理。但他更不喜欢阴影。 毕竟他这辈子在阴影里，呆了太久、太久。
第13章 番外一 精灵篇 DiDi不是被捡到的孩子。 刚好相反，Pinkray才是被捡到的那个。 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熟练，虽然说他任务的一部分就是故意暴露身份，让对方认为自己是敌国派来的间谍，但是这项任务也要求他不能暴露自己的法师身份，只能扮演一个遭到追杀的普通人一路狂奔。 火把、犬吠和马蹄把夜里的森林搅得沸反盈天，他只能靠两腿拼命奔跑，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 最后他被追到瀑布边上，对岸火光摇曳，狗吠和人声让他无处可退。 他扭头看看那道高得可怕的瀑布，追兵牵着狗从灌木丛里出现的一霎那，他咬了咬牙，纵身向下一跃。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在半空中他心脏砰砰狂跳，他靠着计算心跳，觉得对方应该看不见法术造成的荧光时才施了一个咒，堪堪在接触到水面的一瞬间完成。 巨大的气流把他弹出水面，再次跌落入水，两次震荡虽然能够保命，却无法抵消巨大的冲击，让他顿时失去意识。 再次睁眼时，他怀疑自己看见了天使。 身为法师，他似乎不应该有这种宗教信仰，但是那张稚气而美丽的脸庞，似乎只能是天堂才配拥有的圣洁无暇。 DiDi最初的意识是一束圣洁而柔和的银光，他后来才知道那束光是来自于爱洛丽思。 精灵族的成长非常缓慢，他甚至不知道头几年爱洛丽思是怎样把一个精灵族的婴儿抚养长大的。 后来他这么问爱洛丽思，得到了一声轻柔又开心的笑，仿佛在欣喜于小孩子长大到会问这种问题了。 “是野牛的母乳。” 爱洛丽斯当时正斜躺在地上，任凭年幼的精灵族幼儿把它银白色的长鬃编成一条条小辫子。 精灵幼童扁了扁嘴，做了个哭相：“那我就和小野牛是兄弟了吗？我们都吃过母牛的奶。” “当然不，”爱洛丽思伸出舌头，把他翘起来的一丛倔强顶发舔下去，“你是个独一无二的小宝宝。” 精灵幼童对他笑了起来，笑容甜美得像这世间一切的糖融化在他的嘴角。“我当然独一无二啦！因为我是爱洛丽思的宝宝！” 他没有发现身下的躯体瞬间僵硬了一下，自顾自地把拔下来的野花往银白色的辫子上插着，嘴里还在念叨：“爱洛丽思可以当我的妈妈呀！” 可我不能。 爱洛丽思这么想。 然而它没有开口，只是从地上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把花瓣和碎叶都抖落在地。 “走吧DiDi，我们去找点吃的东西。” 精灵幼童拿着一根长杆的芦苇，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芦苇的绒毛在乱蓬蓬的头发旁边左摇右摆。 沿途遇到的动物都毕恭毕敬地肃立在道旁，等待他们走过才敢移动。 这是皓岩森林对圣兽的致敬。 然而独角兽爱洛丽思看着前面精灵幼童身上褴褛的破斗篷已经开始渐渐要遮不住他的小屁股，心里发愁的是怎么再去找一件适合小孩子穿的衣服。 圣兽纵然有着滋养天地生灵的魔力，却不能为它收养的孩子变出一件可体合身的斗篷。 十五年前，它在河边饮水时，发现一个竹编的篮子被卡在浅滩的乱石里，里面传来婴儿有气无力的哭声。 那篮子里装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裹着他的襁褓已经湿透了，冻得小婴儿嘴唇青紫。 那襁褓上有一个纹章，是精灵的圣裔之徽。 在森林里住了很久的独角兽想起来，好像这周边确实有个精灵部族…… 爱洛丽思使用了自己的魔力，让婴儿迅速地平静下来。 它找到了一个野牛的大群，正值秋日，牛群里迎来了大批的新生牛犊，它向母牛们请求一些多余的乳汁。 出于对皓岩森林守护者的敬畏，母牛们答应了。 婴儿的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吃饱喝足之后，还会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 就是这个微笑击中了爱洛丽思。 它给这个婴儿取名叫DiDi。 野牛们迁徙之后，为婴儿寻找食物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爱洛丽思几乎尝试过了森林里每一种野果，把它们挨个咬破一个小洞放在婴儿的嘴边。 最后，是一种能够流出浓郁甜汁的果实，成为了牛乳的代替品。 爱洛丽思是第一次养育一个幼儿，在漫长的生命当中，它熟悉古老的咒语和难解的符文，但是它对幼儿一无所知。 它不知道幼儿每一次哭泣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长大的速度究竟是不是正常。 独角兽能够对比的对象只有森林里的灵长类，而那些叽叽喳喳的猿猴们，对此都众口一词。 “大人，你家的崽子长得可够慢的。” 爱洛丽思在它永恒的生命当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焦虑。 幸好，精灵幼儿不仅活了下来，还很健康。 爱洛丽思几乎是充满惊喜地发现它有一天会爬了，又有一天在试着站起来，他开始发出声音，又开始学会说话。婴儿时期那些难以分辨的模糊微笑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笑容，他会大笑，会咯咯轻笑，会只露出一点牙齿地偷笑，也会在恶作剧后捧腹大笑。 爱洛丽思教给他精灵语和通用语，也教会他在森林里生存的法则，哪些野果可以吃，怎样寻找可以饮用的水源，哪里危险不能去。 森林里所有的生灵都知道这是爱洛丽思养育的精灵幼崽，没有任何一只野兽敢伤害他，相反，他却有恃无恐地对它们进行恶作剧，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总能得到爱洛丽思的纵容。 爱洛丽思养育了他十五年，精灵从一个婴儿长成了幼童的模样。 十五年的光阴，对于永生的圣兽来说，只是短短的一瞬，却是爱洛丽思早已失去时间概念的混沌生命当中，最值得铭记的闪光。 似乎，就在婴儿第一次对它露出微笑之后，它才重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时间又变得有意义起来。 它重新开始对时间有所概念，衡量的标准是DiDi的成长中每一个重要的节点：第一次笑出声，第一次握住它的鬃毛，长出第一颗牙齿、吃下一枚完整的果实、跟在它身后歪歪斜斜地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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