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高长松所想的那样,每逢门派大选,打听消息者甚多。 这门派大选并非只限定一小范围,而是面向全天下人,科举有上京赶考一说,门派大选也亦然,人从五湖四海赶来,甚至有北俱芦洲的。 “北俱芦洲?”听到这,高长松先惊又复平静。 诚然,在时人眼中北俱芦洲是蛮荒之地,少有人能越过遍布暗礁与漩涡的大海,又冲破瘴气构筑而成的屏障,去别的洲。可这只是大部分人做不到罢了,总有些修为精深的,能够冲破自然的桎梏。 鸭掌柜说:“北俱芦洲那情况您也知道,来的人少,即便来了,也更愿当孑然一身、自由自在的散修。多是大安国外的东洲人,还有从西边儿来的。” “来人都是为登仙途,就跟大唐的举子一样,倘若知道考核的方向,不就能先做准备?每次开考前,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打探消息的人,还有些心黑的卖些‘独门秘籍’,说自家有人在内部云云,能打探考题出来,借此卖灵石,真有傻不愣登的信。” 高长松汗颜,心说哪里都一样,有人心怀侥幸,就有人做这生意。 鸭掌柜以为高长松也一样,是来打听的,就问:“你想知道的是哪一家?”一副各门各派都聊属于心的模样。 听他这话,高长松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说什么,赶紧道:“白鹭洲书院,你可知晓?” 鸭掌柜闻言便笑:“我真知道。” 高长松惊喜,恨不得拿出小本本记。 鸭掌柜道:“白鹭洲书院走正统路子,讲究夯实地基再破土动工,他们以笔试为主,动手为辅。” 那肯定得问考题。 “天文地理、阴阳八卦、四书五经经典、八索九丘华章,无一不考。” 高长松心说:这不是学炼器,怎不考点专业的? 又想:但没学过专业的,谁答题不都是野路子? 还问:“实操考什么?” “考手稳不稳。” 高长松:? 鸭掌柜说:“这炼器得有些天赋,思维广度是一方面,手指灵活度又是一方面。” 高长松问:“那得怎么考?” 鸭掌柜道:“考画符。” 这可不就是触类旁通吗?画符想画得好,灵力得平稳,下笔需有神,这年头修行的,谁没画过符箓?他们学炼器,得手刻各种各样的阵法,画符只是基础。 高长松听着觉得也不难,就问有没有历年考题,只见鸭掌柜神秘一笑。 天知道他如何从鸭子脸上看出笑的! 吃了颗定心丸的高长松终于有空看魃宥了,只见他双手抱臂,看自己跟鸭掌柜,说不上津津有味,却也挺乐。 高长松想起刚才的教辅书话题,假咳两声道:“这就是教辅。” 他说:“教学辅助,考试辅助。” “旁的不说,就这白鹭洲学院的历年试题,倘若攒成集子,出一本小册子,想买的人不知有多少。”说完这,高长松又愁了,他说,“就不知书院同不同意如此卖。” 他想,有的学校是很夹生的,考完了试,却又不愿意试题外流,如果白鹭洲书院也是这样,倒会引起院方的反感。 魃宥却觉得高长松说了个好法子,他最近忙着推广勾栏瓦肆,诚然,这每夜赚的茶水钱与门票钱就不少,可破土动工是笔巨款,且他又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多建几家,让娱乐业在大安遍地开花。 这哪怕他是老祖宗,有积年的宝藏都觉着手头紧,正需挣快钱的法子。 他说:“书院?他们都能出题了,还怕人知道?” 又问鸭掌柜:“历年的题可难打听?” 鸭掌柜恭敬回答道:“难到是不难,就是费点银子。”他的小眼睛中又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可跟能挣到的银子相比,又是九牛一毛。” 他们印这个绝对不愁销路,而且不是快钱吗?那也不用多精致,纸张跟装订上不用出那么好。 高长松又从资本家的角度提出建议:“除却历年的真题卷,还有模拟卷。” 什么叫模拟卷,又科普一番,这不是有真题吗?咱仿造着真题的模样,也天南海北地出题目,要是不难,找几个普通的文人,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就能邹出套试卷来。 说完这话,魃宥倒是好,他早就知高长松点子多,还乐于分享,除了赞叹就一个劲往他怀里塞好东西,高长松看了眼都是什么千年的灵芝、散发着光泽的丸药。 他吓了一跳,这哪里能收,赶紧往魃宥手中一扔,跑了。 …… 魃宥得了法子,高长松得了真题,双方皆欢喜,他也不管魃宥那是如何营运的,忙把考题拿来给高玉兰做。 高玉兰看她大兄付出至此,还不得苦读? 钟离珺这回大不相同,几日都神出鬼没。 他来东胜神洲,一是为了履行跟高长松的诺言,二则是带了任务。 否则,哪怕他的寿数比寻常人长,也经不住这样日日夜夜地耗,先前才给他放假去乌斯藏,这要再不干活,就说不过去了。 先前他写了份文递上去,说各地妖魔增多,过了几日,侍奉皇家的修士来找他谈,说这些日子,各门派在外行走的人也送上了相同的消息,但只有他一个人是说幽冥界也开了道裂缝。 这消息,还是高长松同他说的。 拱卫皇室的修行者说:“去看看其他洲是否也如此,倘若全天下的异兽、幽冥鬼怪都有异动,那恐怕有大事发生啊。” 钟离珺想,这会有什么大事?从盘古开天辟地发展至今,少说也有几千年,危及人族兴亡的祸事还少吗?更何况,这或许只是小难,没有大灾害。 他人还是很乐观的。 * 大安的构建有些怪,文明程度像是宋,再看内部划分,又像是武侠小说,又像是西幻传奇。 门派鼎力、妖族群居,各家各户都分了点权利,再往上看又有老祖震着,难道不像是武侠吗?就差推举一名盟主了。 为何又说像西幻小说,只因他们有类似工会的组织,供各位修士、妖族领任务,换灵石。 这地方在每片地儿的名字都不一样,但统一为XX阁,钟离珺都不记得自己进的叫什么。 他想,这不需要他记得。 楼建得还挺敞亮,从下往上数共三层,正门口大门紧闭,挡住一切窥伺。 进门后也不见得别有洞天,那些头顶立着毛茸茸耳朵的,又或者直立的狮子、豹子,满大街都是,又不是这独有,各门派修士也是外头随处可见的。 看内部陈设更像是茶寮,一楼左边靠门处是柜台,大厅内支着各种桌子,看模样有些像后世的八仙桌。 这又是与唐不同的,大安人都习惯用高坐具。 大厅正中央杵着一座架子,有点像编钟的支架,可比起这古代特有的乐器,横梁上却吊着密密麻麻的牌匾,牌匾上刻着横平竖直的小字,是委托的内容。 有些是技术难度高的,譬如探秘境、采灵草,也有简单的。 钟离珺细细打量时,一头耀武扬威的狮子精走过来,这狮子精生得气宇轩昂,金灿灿的鬃毛如发披散在背部,他以精怪的眼光判断下,认为这头狮子定然是狮群中的美男子。 只可惜美男子的眼神不太好,盯着那小木牌看半天,终于,胡子也皱了,眉头也拧巴了,凑前凑前再凑前,最终招来了前台的狐狸精道:“你给本大王读读,这一个个写得是什么。” 钟离珺又侧过头去,心说:这多半是外国妖。 诚然,精怪不爱学习,除了某些变异的老祖宗外,普遍也就识得两个字罢了。 他们识字都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图个方便罢了,很多都上冬闲时的短私塾学。 他们不肯上正规学校! 可比起外面的妖怪,大安国的文化层次不要太高,你看外面的妖怪基本都是吃人的,大安国的不怎么吃,如果他们吃了,就触犯了律法,一经发现,难免有修士来讨伐。 此外,大安国的妖怪识字,外边的妖怪住在深山老林里,连话都说不全,更别说认字了。 野妖怪基本都活在石器时代,说是占山为王,实际也就睡个洞穴,吃人就煮熟了事,调味料什么的一概不放,穿的衣服铠甲都是打劫过往商贾得来的,平日里又不喜洗澡,一身皮毛黏糊糊的,都打结了,山顶洞人过得都比他们好。 虽说妖怪该追求野性,可大安的妖怪真看不起这些茹毛饮血的外国妖。 掌柜是狐族,这可是大安的资深服务业人才,听见狮子精的话,他眉毛都不带挑一下,脸上带着喜庆的笑容,热情地来到狮子精身边。 他问:“客官,从哪儿开始读?” 更像茶寮了,逢人都呼客官。 钟离珺对外国狮子有些好奇,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当然,他掩饰得很好,否则那狮子怕妖对他吼“看什么看”了。 狮子精很有策略,他指了几张牌子,字写得密密麻麻,特别长:“就给本大王读读这些。”还挺傲居。 钟离珺在心中摇头,这态度在大安是要吃亏的,这里的“大王”实在是太多了。 狐狸精的声音十分甜美,他念道:“都城东郊十余里坡家村现野猪,啃坏庄中庄家若干,咬死黄狗一条……”报了一连窜的损失,随即又说请修士若干尚未捉到,此野猪十分狡猾,要派人来剿灭云云。 狮子精倒没有一脸兴奋地说“这本大王接了”,而是感叹道:“这怕是开了灵智啊!”只是修行还没到功夫,缺了点运气,才到这懵懵懂懂,却又高于其他猪的境界,说是异兽也不为过了。 可这样的兽,在大安是没有人权的,只能被宰割,或者上餐桌,这里的妖怪都出身大的聚落、群族,一些能追溯到上古蚩尤那,他们的后代生下来就掌握化形技巧,只是比起人族,因寿数长,天生又掌握神通,所以在子嗣上有障碍罢了。 从这角度来看,他们跟人的区别不是很大,因此从来不把没化形,只是开了灵智的妖怪当自己的同伴。 只是害兽,是餐桌上的一道美食罢了。 最后狮子精还是领了杀猪的活去,钟离珺也把牌匾上的消息一个个看过去,有一小半是除害兽,还有些别的。 他有些摸不准,这儿的害兽以往也如此多吗? 正巧狐狸精又回到了掌柜的位置,于是他摘了俩牌子,看似不经意问道:“最近的害兽比以往多。” 狐狸精笑答道:“可不是?庄稼快成熟了,他们也就下山了。” 农历七八月份,放在阴历就是秋天,是麦子成熟的季节,从这角度来解释,也说得通,吃得多了,他们不就下山了吗? 钟离珺听他的回答,更判断不出了。 …… 出门后就是主干道,不知是否为他的错觉,人比前一天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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