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谢自然并非社牛,她与他人交往,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且更多是别人来找她,并非她主动去结识别人。 这就导致她缺乏社交技巧,此时落了下成,只能亦步亦趋伴随叶澜左右。 叶澜一开始不在意,只以为她们同路,甚至在二者都走到邸店门口时,因为她们住在一块,她看谢自然止步,以看似冰冷的语气道:“你不进去?” 谢自然实诚道:“我不住这。” 叶澜:“不住这?” 天地良心,她只是单纯的疑问,可不知是剑修气场作祟还是别的,她有把疑问句说成陈述句本领。 谢自然心里有鬼,她想跟叶澜好,又不好意思说,此时被问了,局促得很。 谢自然说:“我游学至扬州,有自己的住处。” 叶澜不置可否。 谢自然有些慌了,她总觉着叶澜看自己的眼神很怪、很不妙,肯定是疑惑于自己的行为。 她都要无地自容了。 事实上…… 叶澜:哦。 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她们在门口大眼瞪小眼,正好与窦亮撞上。 窦亮不是很担心叶澜,她闹出浩大声势时,窦亮正好在与邸店的其他商贾谈生意,等他谈完叶澜已经被带走了。 他本是大惊,可看在场的零星几修士,各个神思不属,等凑近看,都在讨论叶澜的风姿,哪有不知道是怎的一回事。 这些大唐的修士都跟他一样,被来自远方的剑修吸引住了。 修士都是很唯心的,道教的修士多讲究逍遥,文士则十分自傲,佛家的看似温润,实际上心中有信仰,各个轴得很,眼下叶澜赢得了这些修士的基础好感值,哪会出什么事,真是与她做友人还来不及呢。 窦亮因此十分放心,也不管叶澜去了哪里,想来无论她去何地,都会有人陪同才是,正好感受一下东道主们的热情,多好啊。 他却没想到,竟然是谢仙姑亲自送叶澜回来的,且看她们二者的表情,似发生了什么龃龉。 谢仙姑的大名窦亮听说过,他判断了半天,总觉着谢仙姑像是被欺负了似的,想二人间若产生什么误会总不好,便连忙上前打圆场道:“竟能在此见到谢仙姑,真是幸会幸会。” 这不请自来的招呼谢自然很熟悉,她大小是个名人,无论去哪儿,都有人认识自己。 她甚至有些感谢窦亮,打破了她与叶澜间单方面的尴尬。 “你是……” 窦亮是笑脸迎人的商人,连忙自我介绍一番,将自己的姓氏名谁、门派以及从哪儿来的一起报了,还格外突出: “我跟叶道长同坐一艘船从大安来唐,我是回来,她是第一回来。我见叶道长似无去处,便邀请她同来邸店住。”他招呼道,“眼下已经到了晚食的点,我在小院中叫了些当地有名的吃食,谢仙姑过不嫌弃,可赏光吃这一顿饭?” 叶澜是个聪明人,可她性格中有剑修“直接”的一面,更何况在东胜神洲被嫌弃惯了,一时间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受欢迎,成了万人迷。 与谢自然不过初遇,她压根没往心里去,此时听人说要吃晚饭了,顿时精神抖擞。 哎,回首这一路,她都不知是怎么过来的! 首先,船从东胜神洲驶向大唐,这船票并不包含饭食钱。想要吃只能加钱,或者自己带。 窦亮这种想省事,船上吃食味道也不差,就一直在船上吃,但叶澜不同啊,她没钱啊! 于是只能自带去。 米面不仅她吃完了,别的剑修也吃完了,他们搜刮门派上下,这一批的灵植还没有收获,根本没有能让她带走吃的。 好在门派中还养了些鸡鸭鱼,她想想,鸡蛋最有营养,于是摸了无数枚鸡蛋带上船,作一路的口粮。 叶澜在路上吃什么?每天就吃鸡蛋、喝清水。 这看在大安国的人眼中,得嘀咕一句:嘿,这剑修还真有钱,竟然能吃得起鸡蛋了,还以为他们把山上的树皮都啃光了。 可在唐朝商贾眼中,这就让他们诧异了。 其实,修行到一定境界,吃饭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事情了,但这是在没有能量消耗的大前提下。 一旦放大招,那通过打坐汲取来的灵力是万万不够的,需要大量摄入富含灵力的食物作补充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剑修吃得多又饿得快去啃树皮了,他们的消耗实在是太大了。 在那些唐人的眼里,没到吃饭时刻,叶澜都会用她莹白色的、修长的手指来剥鸡蛋。 她的技术非常好,剥出来的鸡蛋都是平整的、光滑的。 叶澜:那要是剥点肉下来,得多浪费啊! 等到鸡蛋剥干净,就要开始吃饭了。旁人只看见她以对待敌人的阵仗对待鸡蛋,分两口下去,只觉得她吃得是什么琼浆玉露。 找个形容词来形容,就是高级。 窦亮率先给叶澜上了滤镜,认为她只吃鸡蛋是因为外面的吃食太杂,不干净,于是她只吃最干净的。 这格调,可太高了。 说实在的,他都担心自己叫的这一桌酒菜配不上叶澜,他甚至都没有要邸店自己做的小菜,而是去扬州知名酒楼订了一桌,耗费金银无数。 再说谢自然,她听见窦亮的邀请,身旁小花朵朵开,立刻答应了。 叶澜哪里知道他们的心情呢,此时全副心神都扑在酒菜上。 叶澜:鸡蛋是好吃,可一日三餐天天吃emmmmmm 不行不行,粒粒皆辛苦,门派中的师弟师妹连蒸饼都没有得吃,这鸡蛋可是集资集出来的,我怎么能掀起呢! * 待到上菜…… 窦亮:哈! 谢自然:。 他俩目瞪口呆,看叶澜风卷残云,狂扫案板上的一堆吃食。 从她的进食速度来看,叶澜吃得太快,那肯定是很不优雅的,但她下筷的动作很利索,眼中有杀气闪现,她的案几竟然不像是案了,像是闪烁着刀光剑影的战场,那一次次利索的下筷动作宛若初见,丝毫不拖泥带水,凌厉非常。 这又是从凌霄派中练出的本领,偶尔,在他们还有大锅饭吃的时候,吃饭如同战场,只有修为最高的,剑气最凌厉的才能吃饱,刚来的师弟师妹但凡有丝毫的犹豫,便只剩残羹冷炙了。 在叶澜的气势下,这狂放的饿死鬼架势都显得高级起来,窦亮脑海中倒是闪过一丝明悟。 听说剑修在最穷困时,需要扒树皮、啃草根,不会是真的吧…… 叶澜当然感受到这二者的视线,可她并不在乎,此二人视线甚至不含恶意。 若说有什么情绪,那大概是她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吃太多了?可她自从当上剑修,开始养老婆,真好长时间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 而且唐人做菜口味重,正合她意。 叶澜:好吃好吃好吃! 就饱饭足后,叶澜心情更好,她看向窦亮与谢自然二人,郑重道谢道:“饭菜很是美味,谢谢。” 窦亮有些受宠若惊,像叶澜这样的人,一般都不场道谢,难道不该是她往街上一站,就有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爱戴她,愿意为了她买单吗? 叶澜:那还真不是! 因吃饱了,叶澜表情看上去柔和许多,窦亮跟谢自然便有一搭没一搭同她聊起来,谢自然对高冷剑修是很好奇的,他们甚少踏上大唐的土地,可这片土地上却流传着无数与剑修有关的传说,这些传说有好的有坏的。 谢自然甚至没听说过剑修穷,她只知道剑修一心剑道,人剑合一,心诚者可以打败修为高于自己的对手。 她好奇地询问叶澜,叶澜颔首道:“确实。” 何止是确实,他们剑修可勇了,没搞过几次越级挑战,都不好意思称自己为剑修。当然了,这种行为不值得推崇,对决的正道是势均力敌,分出高下,她也经常告诫自己的师弟师妹。 他们一开始不听,但若有人吃亏,栽跟头,就听了。 她甚至言简意赅地补上一句:“心诚剑则利。” 谢自然肃然道:“受教了。” 她又问了叶澜来大唐的原因,后者大大方方道:“我是来赚钱的。” 谢自然:? 她的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什么?赚钱? 实在无法将眼前仙气飘飘的人跟钱联系在一起。 叶澜说话也敞亮,而且她有个刚刚好的例子。 众所周知,高长松的酒在长安很有名,他的产量又随着酒作坊的扩大而提高,眼下绝不仅仅只在长安能买到他的酒水,在繁华的城市,譬如说扬州也是能买到的。 谢自然不由重复道:“挣钱?” 莫非是被人雇佣来唐的? 叶澜道:“几月前,机缘巧合之下我等结识了一名来自西方的商贾,若我没记错,此人应当是从乌斯藏而来。” 窦亮走南闯北,对这附近的小国都很熟悉,他道:“那是西牛贺洲的国家,与大唐相距不远。” 又说:“此人名为高长松,我们都称他为高十二郎。” 听到这,窦亮不由惊道:“高十二郎!原来是他!” 叶澜一听耳朵竖了起来,奇道:“你也认识他?” 窦亮这可来劲了,他倒了一杯酒,看酒樽中清亮的酒液摇晃,喟叹道:“怎么不认识,恐怕全天下的商贾都认识他,我对他的了解又比他们更多一分。” 叶澜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窦亮清了清喉咙:“这高十二郎横空出世至今也没两年,可他做得各个是大事,倘若是唐人,怕是已能载入史册。” “哎,想来他在乌斯藏,也应该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吧!” 他接着说道:“这高十二郎年岁也不高,今年才堪堪十六,甚至没到行冠礼的年岁,他的命也是个不好的,十四岁时没了耶娘,家中只余他与三个嗷嗷待哺的妹妹。有传言说他以前虽聪慧,却不像现在这样,能做大生意、做大事。” “天下商贾一个样,都从微末而起,除却那些个影响深厚的,譬如范蠡初便做海盐生意,饶是刘玄德都曾以编织草鞋为生。”他发现自己举的例子不够好,有点打擦边球的意味,可看没人打断,就接着往下扯。 “高十二郎也是如此,开始做豆腐生意。常言道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这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真要说来,也是高十二郎天资聪颖,磨豆腐虽然苦,在他所居住的镇上却无人做此活,最近的豆腐铺子在方圆几十里外,高十二郎说是从《淮南子》中习得豆腐做法,我寻思着看《淮南子》的人这么多,也无人推敲出豆腐的做法。” “赚得第一桶金后,他也没有止步不前,又陆续出染坊、酿酒。”窦亮略作停顿道,“这白酒,恐怕是高十二郎做最大的生意了,距离他做出白酒已经一年,大唐繁华城市都能买到这种清亮的酒液。喝不惯的人都觉得烧喉咙、呛口,可那些正儿八经的酒豪却沉醉在其中。”说着他深吸一口气,竟已有了几分醉意,那醇厚的香气扑鼻钻入他的鼻翼间,窦亮竟有些微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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