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祥观的道长勉励他:“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也很聪明,相信你假以时日会跟灵宝派的高十二郎一样,做出一番事业。” 又不无羡慕道:“高十二郎给灵宝派寄了很多足袋,还有毛线衣,他实在是大手笔,那毛线衣现在长安价值上千,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他却慷慨地送给师父师叔。”说到这带上了一丝抱怨的语气,“你是没看见,那葛老汉成日里穿着毛衣招摇过市,头昂得比公鸡还高,一点修道人的矜持都没有。” 葛老汉的意思就是现在的葛老头,其实葛朝阳鹤发童颜,看上去还是一名俊朗的中青年,是福祥观的道长看他不爽,才用了蔑称,多少有点他为老不尊的意思在。 窦亮也不全然顺着师父说话,他知道对方只是想抱怨抱怨,没安什么坏心,就说:“您也甭说他,要是换作您,我给您搞这么一件衣服来,还不是隔日就会穿上会朋友?” 师父的心思被说中了,猛地跳了起来,窦亮一边安抚师父,一边说起一路上的见闻。 * 谢自然是来长安会朋友的,她来长安几次,记忆犹新,顺着小巷子七拐八拐,来到一处看似寻常的三进院子前。 “咚咚咚、咚咚咚” 来的是门童,却不是普通门童,一张剪成人模样的薄纸人推开门,孙元翔是个能给自己找乐子的,他丹青学得不好,这却不妨碍他在纸人的脸上泼墨,很快,一张丑的不能再丑的脸应运而生。 谢自然冷不丁看见这纸人,差点后退,这看上去也太丑了! 纸人不会说话,谢自然也知道这点,直言道:“找孙元翔来。” 纸人又点点头,将门先合上,甚至落了锁,回头去找别人来帮忙。 孙元翔来得还是很快的,他看见是谢自然,心情很不错,小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好久不见,扬州风光如何?” 谢自然道:“我可不仅去了扬州,大半唐的领土,我可都踏足一遍了。” 从这就切入正题了,她说:“你传信让我调查的事我也看了,确实,最近精怪们都不是很安分,听说先前穷奇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往东去了。” 孙元翔插嘴:“这我知道,实不相瞒,我可参与了那一仗。”他有模有样地甩头道,“那真是一场艰难的对决。” 其实是群殴。 只可惜谢自然不想接他话,她说:“沿图听说有其他四凶出没,我听了描述,像是混沌。” 孙元翔倒吸一口气道:“这四凶本应十几上百年才出现一只,眼下扎堆,可是乱事又起?” 谢自然道:“不知。” 这不知说得比较利落,她本来对道法外的事不是很感兴趣,那些凶兽之类的,非万不得已她甚至不会出手驱逐。 孙元翔也不说别的,只是将她请进屋,沏了茶。他吃茶所用方子很传统,会在茶里加入各种稀奇古怪的坚果,最有意思的是,他还会从坛子里挑出几块高老庄出产的腐乳,一边聊一边吃。 聊天的内容横跨各大洲,天南海北,真落到实处的却很少,谢自然有一句话被孙元翔听在耳里,又暗自记下来。 她说:“最近妖怪是不是变多了,我看他们很活跃。” 孙元翔没法回答,只说“是吗是吗”。 * 再说叶澜。她进长安很难,当年高长松拿乌斯藏的度牒进来,大大简化了他的入长安流程,毕竟他是官府性质的交流,大唐要给点面子。 叶澜就不同了,她是个剑修,而且没什么根底,都是第一次来唐,要不然谢自然临时出现担保,她被从大唐遣返都有可能。 等好容易审核结束被放进长安城了,她便开始思考住哪。 虽挣了些钱,但住的太好也不行,咱不能铺张浪费,可住便宜的……要不去拆一下民间旅舍盲盒吧! 还没等她摩拳擦掌将住所定下来,谢自然就率先邀请她来自己位于长安的宅邸休息。 叶澜当机立断,就放弃了旅舍之行,改跟谢自然住。 这其实有些不方便,谢自然家毗邻东市,那儿寸土寸金,似能证明谢自然财力的雄厚,然而叶澜对此感觉一般,她甚至觉得有点远,因此她要去的是西市。 别的不说,凌霄派能派她出马,证明叶澜很是有两把刷子,她已经决定好了,这几天先什么都不管,先把手头工作做了。 她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在西市货比三家。 一,高长松那的白酒与平时喝的米酒,到底有多不同。 二、将这儿所有的酒价都打听地一清二楚,尤其是白酒。 叶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高长松:??? 谁跟你战了?
第147章 西市是唐代胡人的大本营,倘若高长松带三妹妹来大唐安居乐业,定也居住在西市。这里是长安外国人的聚居区,粟特人、乌斯藏人、波斯人、真腊人……无论是来自阿拉伯的,还是东南亚的都居于此。 对唐人来说,从大唐外来的都是外国人,可对高长松这个乌斯藏人来说,西市简直是民族融合大聚集地,在这里,他能看见各国人,感受他们身后的不同文化。 任何一个初来西市的人都会被这里的气氛迷住,叶澜也不例外,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与旅舍相接的胡饼摊,金灿灿的胡饼烤得酥脆,那股荤油的香味几米外都能闻到,叶澜暗自吞咽口水,她自觉这一路都吃得不错,却还是被胡饼吸引住了。 不多时,她就买了张胡饼,咯吱咯吱吃了起来。 街上人皆侧目,这群胡人来唐已久,早能分辨出汉人的美丑,白衣飘飘的剑士吃酥脆的油渣饼,绝对是幅惹人注目的西洋景。 叶澜吃完胡饼,人也走到了酒肆一条街,金发碧眼的波斯姬提着酒勺,倘若客人多了,她还会进店内跳一段胡旋舞。 酒肆是叶澜此行的目的地。 白酒从乌斯藏远道而来,高长松尚未组建属于自己的商队,因此都是由中间商代为销售,目前两大中间商分别来自益州与丝路沿线。 整个长安城中,白酒的价格都是统一的,只有微调。 叶澜跟胡姬比划许久,这胡姬汉话说得不好,一股外语味,最后还是找来了店铺的大胡子掌柜,此人长得圆胖,像只圆滚滚的球。 价格跟叶澜想得差不多,分散称与整坛买两种,按照正常的供需规律,买得越多越便宜。 叶澜又陆陆续续跑了许多家铺席,别的不说,这西市酒价还是很统一的。 益州的商贾掌管其他大宗买卖,店开在东市,东西二市侧重点不同,西市更有烟火气,东市则更加清幽。 那些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小摊贩不见了,东市的街道很宽敞,两侧铺席大气。 听说这里出售昂贵的酒、海底的珊瑚、与黄金等价的香料,还有来自丝路另一端的璀璨宝石。 益州是著名的丝绸产地,此外,绫罗绸缎中极有名的“单丝罗”也产自此地。 高长松将白酒卖给公子哥刘毅背后的刘家,他们将酒包装得极好,跟丝绸归为同等货物一同售卖。 刘家的掌柜很热情,谁叫叶澜看上去就很富有呢? 剑修别的不说,面子上还是很能唬住人的。 益州的店铺不接受酤酒,都是一瓶瓶卖,装酒的瓷瓶不说价值连城,也品质上佳,这里卖得就比西市贵。 哪怕是贵,生意也很好,达官贵人都爱从他们这拿酒,基本都供不应求。 叶澜将其作为生意经,记在脑海中,暗自点头:倘若真能在东胜神洲卖酒,我们也这么干。 逛一圈后,叶澜飘飘然离开,不带走一丝云彩。益州的酒太贵,她不买。 剑修都很懂货比三家。 后面几天她在街坊里转了转,确实找到了便宜酒水。卖得便宜也是有原因的,人家的白酒掺水了,掺得还不少。 依次调查完后,叶澜有数了,知道大唐的白酒卖几钱,都是怎么卖的,如何抬价云云,她以大唐的开元通宝与灵石换算,得出让她咋舌的天文数字。 搞清楚,这可没上次拍卖时来得贵。可上次,那叫物以稀为贵,眼下在大唐,白酒的供给量绝对不低,却还保持着高价,这才是品质的证明。 之后叶澜还调查了长安的物价,与东胜神洲大安国的物价进行对比,从而算出了白酒在大安国的售卖价格。 这项工作持续了比较长的时间,甭看叶澜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她其实是个学霸。修行者中修出成果的,脑子都不错。 她也做过小买卖,为了灵石,剑修都是多面手。 先前做小买卖时叶澜是吃亏的,眼下做完全准备,都是她从过去的经历中吸取了经验,要避免重蹈覆辙。 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了,先前分开的一群人中,窦亮过得最舒服,他做成了一笔买卖,给福祥观注入新的资金,本人则从先前风尘仆仆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舒舒服服地躺道观里,过上衣食住行都有小道童伺候的生活。 可长景不好,掌门过几天就看他不顺眼了,窦亮也算是掌门辈人看着长大的,初回来时还很高兴,过几天就倍感嫌弃。 窦亮起迟了要被嫌懒惰,若喊小道童给他捏个腿,那更是要承受死亡视线。 他这么被唠叨几日,顶不住了,从福祥观跑出来,先顺叶澜留的口信去旅舍找她。 找到人后发现,叶澜成日神出鬼没,忙得像个陀螺,窦亮看后心下不忍,怎能让仙人如此忙忙碌碌?于是自告奋勇帮她一起。 有了窦亮的帮助事半功倍,这时,他们又遇见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 谢自然带着孙元翔上门拜访叶澜。 孙元翔一看见叶澜就惊道:“你是那个剑修!” 叶澜:。 不知该如何回应,便不作答。 如同在扬州一般,叶澜凭借她的风姿在长安城内声名鹊起。 唐代人做官不止科举跟出身世家两条路,还有所谓的“南山捷径”。 这是说你到距离都城较近的山上隐居,刷一刷陶渊明式的隐士逼格,就有概率被视作高人,请人出山做官。 这里南山捷径是个比喻,意思是说在唐代,只要是出名的、有格调的任务,那就有人感兴趣,想要认识认识、引见引见。 叶澜看着显眼,其实你第一眼看她,也会怀疑她是不是那些走捷径、刷存在感的人,可等多看两眼,很难不被她冷艳高贵的气势给迷惑住。 定会产生“这样的人,绝不会如此”的想法。 再加之后也不是没有人给她递拜帖、明示暗示想要跟她聊聊,只可惜沉迷做市场调研的叶澜并没有理会这群人的骚扰,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就让人惊讶了,她竟然是个真不慕名利的! 此外还有从东胜神洲来的人扇阴风点鬼火,说:“剑修就是这样的,他们心中只有剑,没有名与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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