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钟离珺给出答案,他说:“二娘很有天分,我接触过的小修士里没有谁比她更灵秀。”单论炼器,其他不谈。 高长松高高悬起的心回归原位,他提高声音道:“真的?” 钟离珺点头,坚定的眼神很让人信赖。 松了口气的高长松终于能开启下一个话题了,他说:“那大安国的书院……” 他此刻的心情跟面临小孩升学问题的父母有的一拼,高长松垂泪,想自己年纪轻轻承受了太多。 钟离珺从善如流地接上:“若想成为炼器师,东胜神洲有两条路。”他举起两根手指,“第一条路是一带一的师徒制,被大能看上了,愿意栽培,就能走上炼器师之路。”他开始夹带私货,“我不算很喜这种制度,我是师从曾祖,可他对我要求不严苛,鼓励我学百家之所长,我们甚至不以师徒相称。” “曾祖常说:‘一人所学终归有限,多从师才能打开眼界。’” “只可惜修道之人也讲究师承,若真投入炼器师的门下,再去学他人之技,多少会招致非议,从长远角度来说,这无甚好处。” 他说的道理很浅显,高长松却连连点头,直说“有道理”。 “第二条路就是先前说的,进书院,读书。”他说,“这跟那些门派大选有异曲同工之妙,你入了门派,有可能被掌门或山主看上,进书院也是。可基础课程是一起学的,学童在一块还能切磋交流,技艺便会有所增长,思维也会开阔。” “再说书院的珍藏不少,一些典籍可借来抄写,若是在书院被大能看重,那势必会得到一院的照拂,岂不更有利。” 高长松翻译了一下,如果称为尖子生会被资源倾斜呗,这跟现代不也很像吗? 此外他代入了科举的环境,等到宋时,书院关系还是挺重要的,尤其像是白鹿洞书院跟岳麓书院那种,从同一书院来的学子哪怕入朝为官都保持联系,经常互相照拂,甚至会在朝廷上结党。 都是修仙之人,哪有什么党不党的,但多认识几个人,跟同窗处好关系,以后不也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吗? 听完他说的话,高长松下定决心,考、咱们一定要考试! 旋即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送高玉兰去大安。 却见钟离珺摇头道:“头部几间书院都是十年一招人,有单为炼器师开的,有背靠大门派的。”背靠大门派的是综合性学校,有剑修有符修有炼器师,但他们炼器这门学科比较强,也可以去考考看。 他说:“这类都在同一年开,十年间间或夹杂着些小门小派。” 高长松:。 这不是唐代吗?怎么这么残酷,竟然都搞分批次入学了! 其实,如果高长松对宋代更了解一点,就会知道他们的书院选拔更残酷。据记载,宋代的书院共有515所,其中有公办的,有私立的,入学的方法也是考试。 “引疑义一篇,文理通明者,请入学院”,只有通过考试的,才能读书。 好的书院那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像岳麓书院是“定养士额二十人”。 宋代读书是不要钱的,这才有“养士”一说。 岳麓书院这么有名,一开始才收二十名学生,有多难考可想而知。 而且,这也不是入学后就高枕无忧了,平时还有大小考、月考,“上旬经疑,中旬史疑,下旬举业”,看这三句话便能感受到宋代学子水生火热的求学生活。 这些钟离珺也不大了解,他跟各路朋友打听过后,也感到书院生活很辛苦,压力很大,与他的修仙生活相比,多了很多束缚。 真读出来,前途也很光明,由其可见,再多辛苦也是值得的。 他鼓励高长松道:“明年一同去大安国,我也送二娘去。” 高长松感动极了,有这样仗义的朋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正想跟钟离珺说什么,兔子精颤颤巍巍地来了。 高长松看他做活利索,又会织毛衣,干脆把他安排在家附近打杂,许是因为他原型是兔子,谨小慎微,高家三姐妹都很喜欢他,院子里的异兽也喜欢他。 就是有些肉食性的、喜欢捕猎的异兽,总会用可怕的眼神看向兔子精,他一激灵,长耳朵跟雪白的短尾就冒出来了。 高长松路过都想捏一下,考虑到这或许算骚扰,又没这么做。 兔子精胆小,怕高长松,也怕高长松的友人。倒不是他敏锐得能看出钟离珺的修为,单纯是觉得能跟高长松一起,又从唐远道而来,一定是了不得的修士,就想避开他,不愿意见。 他颤巍巍道:“信……来了一封信,说是从东胜神洲来的。” 这封信转了好几手,先由东胜神洲的人带到唐或其他口岸,又在当地寻到要来乌斯藏的,几番辗转,送来高长松家。 那从古格拿进高老庄的是个做跑腿攒钱的短工,有好几封信要一家一家送,交给兔子精后就走了。 高长松看见熟悉的妖气,他一拍脑袋兴奋道:“这不是魃宥吗?” 仔细想想,他从东胜神洲回来要小半年了,在那儿的日子真是恍如昨日,不知魃宥过得好不好,创作新传奇没有?瓦子搭起来了吗? 他竟记挂这么多东胜神洲的事儿。 钟离珺对此没多大兴趣,可高长松看着很兴奋,那他也为高长松高兴,十二郎既然拆信愿意分享给自己,他就会听。 高长松三下五除二将信拆开,开始读魃宥的信。 “宥闻大安之士聚而叹曰:机缘不可强求,只愿一识高郎君。” 这文邹邹的开头酸得高长松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随即笑说:“果然是前辈的手笔。” 魃宥是妖怪中少有的文化人,他写的乐府诗就连大唐的文士看了都要惊叹。 他甚至跟屈原讨论楚辞,收藏过司马相如第一手的赋。 多少文人墨客的梦想,被他一一实现。 这句话的意思是,高十二郎在大安国很有名气,有名到了什么地步呢,机缘这种东西不得到也就算了,但高长松还是要认识一下的。 为什么高长松笑,他觉得这是过火的商业互吹,自己才在大安国呆了几天啊,怎就这么有名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有才学的人,《倩女幽魂》的故事想要发行,都得经由魃宥润色,说来惭愧,他当文抄公都不称职。 不过是说了几出小故事,组织人表演影子舞蹈。他只是出了点子,接下来都任何当地人发挥,这样的他能有什么才名呢? 换个不大飘的现代人,都会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接着往下看,文学发烧友魃宥果然将高长松后出的牡丹亭一同出版了,但跟上回不同,他没有写乐府诗,而是在尝试“一本四折”的元曲新体例。 高长松走之前,他完成了一小半,还给高长松看过。高长松觉得他写得很好,不愧是跟一众历史名人交流过的文学大佬,很能与时俱进,用词也典雅,是他高长松写不出来的。 当时魃宥说等自己写完了就寄送给高长松,他同意了再刊印,高长松直接大手一挥说不了不了,你前半写得好,后半段我相信你,正常发挥就行,一来一回到乌斯藏太慢了,直接印。 他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魃宥,现在魃宥刊印了,说卖得很好,风靡大安国的傀儡戏艺人陈中贵甚至根据他的故事改编出新戏,正在火热上演中,先前翻红的角妓王莺莺她们也准备根据高长松的剧本进行二次创作。 等到创作完就要在他新搭起来的瓦子里上演。 高长松看到这直接乐了,嘴巴咧得老高,他想魃宥就是魃宥,行动力实在是太强了,说弄就弄。 哎,这也是他在当地盘踞已久,有钱有人脉才能做到的。 高长松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也算推动了大安国的城市经济发展,想看看魃宥是否会将勾栏瓦舍的运营展开细说,谁知道…… “梨园中的精怪们都很想念十二郎,成日感念十二郎的风姿,对《牡丹亭》遥想你之身影。” 一阵秋风吹来,高长松抖三抖。 真的吗?真的是想念我吗? 不会是想念我的苦茶子吧? 名动京城的效果,他还记着呢……
第135章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悠扬的乐音萦绕在魃宥的耳边,这由擅音律的黄莺一族演唱的妙曼乐音,却让魃宥眉头紧皱,他挥手,示意演唱者暂停。 这梨园的妖怪对老祖有种隐隐的畏惧,或者说全天下的精怪对他这辈分这修为的都如此。 魃宥不满意道:“不对,不是我要的那种感觉,尾音应该更长一些。”他说,“这得介于民歌与雅乐之间,虽然是给百姓看的,给他们欣赏的,但你得唱出官家小姐之感。” 那黄莺精很想反驳,听听,这说的是什么风凉话! 大安国的文艺水平还是比较高的,可元曲这种表现形式,从萌发到兴盛经过了好几百年,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实在是太难了。 偏偏魃宥的艺术鉴赏水平很高,他又是个直觉派,你怎么表现,他都觉得不是他要的那感觉,只能一遍一遍地折磨乙方。 在梨园耗了大半个下午,众精怪都精疲力竭,魃宥想这不是个事,这群精怪,不仅情绪不到位,嗓子也有些不行了,他是资本家没错,可对文学、对艺术精益求精的态度,让他无法忍受这群小戏子的咿咿呀呀,于是摇着头、叹着气,从梨园走开。 那些小精怪高兴极了! 离开后,魃宥却没有回家,自打高长松走后,他脑海中便盘桓着对方留下的图纸——勾栏瓦舍。 魃宥认为那是个不错的主意,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茶馆雇佣艺人前来表演,有傀儡戏、有说唱、有百戏,一旦邀请到知名艺人,茶馆便会车马盈门。 虽说是为带来生意,可从这角度看来,演戏是主要的,喝茶是次要的。 大安国的茶馆占地面积都不大,当然了,不过是一喝茶的地方,最多提供些酥脆的小点心,又会有多大?于是,追逐艺人而来的宾客不得不站着观赏。 魃宥本没有想太多,他认为茶馆能如此行事,已是件好事,他每日有不同的戏可以看,也很高兴。 作为一古早精怪,他有许多人文化的爱好。 可听高长松说了,又觉得他说得对,本来,演艺的重量已经高过喝茶,那为什么不搭建专门演艺的戏台子,以喝茶跟卖零嘴为辅呢? 勾栏瓦舍,似乎更符合大安国人民的需求。 他直接无视了高长松口中的“一个友人的设想”,把友人化作他本人了。 勾栏瓦舍实际上是由两部分组成的,“勾栏”加上“瓦舍”,“瓦舍”又有个别称,叫“瓦子”。 这里得解释一下,勾栏跟瓦舍不是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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