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这一刻似乎都想到了一个答案。 “莫非是夏侯惇的辎重队伍?” 张辽跃跃欲试的说道 。 待走近一看,的确是夏侯惇滞留在后头的辎重队伍,农夫正在押运粮车,身旁守卫者不多。 吕布本是兴致勃勃,但凝神一看却又立马挥手制止了身后蠢蠢欲动的骑兵。 “将军,小心有诈。” 张辽也皱起了眉,这般说道。 那辎重队伍显然已看到了吕军,但人人无动于衷,只是停在原地暂时安歇,似乎丝毫不惧,但这也无妨,只是他们歇息的地方正挨着一片树林。 借着火把的火光,只能隐隐看到树林之中影影绰绰,不时有人影闪过,有杂乱的马蹄声于其中响起。 天色太暗,且声音太过杂乱,他一时也无法分辨其中有多少骑,又是否会有多少步兵在其中埋伏,到底是埋伏,还是故作此态? 吕布心下迟疑,却见那辎重队伍中有一人款款而来,相隔甚远,无法看清面容,那人长身玉立,搭弓挽箭。 “嗖——” 吕布侧身一避,箭矢已落于身前,他捡起一看,却见箭镞之上随意串着一只野果。 “这是何意?” 张辽疑惑。 “荀清恒,”吕布冷笑一声,“荀清恒在这支粮队里。” 张辽一惊,几乎脱口而出:“有诈!” 荀清恒身份又非寻常将领,他敢来此,必有所恃,恐怕其中已埋伏好了伏兵,他们方才与夏侯军交战,又连夜行军,若是再打,恐怕已是士气不足,难以维系。 吕布神色阴晴不定,却也不否定,他看了许久,终是挥手撤军,直往濮阳而去。 见不远处的军队终于动身,转身远去,荀晏这才放松了执着弓箭的手,缓缓出了一口浊气。 释放天性了整整一天的张三宛如一条死狗一样从树林里策马来到他身边,惊奇的问道: “真走啦?” “疑兵之计而已。” 荀晏叹道。 他命骑兵于树林中不停跑马,借着天色暗淡无法看清,模糊了吕布对于敌方人数的判断,再用自己做饵,使得吕军惊疑不定,终是退军。 虚虚实实,用兵之道耳。 “速运辎重往鄄城。” 他下令道。
第68章 天色微熹,朝霞朦胧而温柔,但此时鄄城之中却是一片肃杀之色。 衙署外,血色洒落在街道上,经过一晚上的风化凝固成了暗红色的不详色泽。 玄甲的将士神色冰冷,如雕塑一般守卫在一侧,长久的奔袭与厮杀都未令他们露出多少疲色。 有将士无情的将尸体拖了出去,见这些死者的面容与衣着,竟赫然是鄄城之内原本的一些将领与官吏。 前日夜里,鄄城兵变,叛军见城中陡然设防严密,又兼白日里荀彧的反应被泄露出去,知事已泄露,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夜便起兵,意图趁荀彧程立未做好准备,直接一网打尽,如此则鄄城不攻自破矣。 可惜夏侯惇连夜赶到,诛杀叛谋者数十人,余者下狱拷问,严查守城将领与城中官吏,手段雷霆,毫不留情,终于是震慑住了城内叛逆。 鄄城大狱外,夏侯惇按着腰间佩剑走出,玄甲与面容上皆染着血色,显得愈发冷厉,他身侧则是一位气质温文尔雅的郎君。 “城中叛逆已诛,按逆贼所言,兖州诸郡皆与陈宫有连结,只待吕布入主。” 夏侯惇说道,眉宇间不掩焦灼之色。 荀彧看上去若有所思,却无多少忧愁之色,闻言安抚的笑了笑,莫名令夏侯惇稍稍安心了一些。 “彧已令斥候连夜前往徐州告知曹公,想必不久便会回援。” 夏侯惇默然。 回援,确实得回援,不然兄长所率军士皆无归处可回,可如今徐州局势大好……唉。 城门口如今守备严密,守将皆被仔细搜查盘问过,连夜被征召的工匠正在商量着如何增高城墙,面容疲惫而憔悴。 待行至此处,荀彧这才恍然,他们这一忙,从昨日里刘翊到来后便连轴转到了现在,连眼都没有合过。 “将军驰援辛苦,不妨先回去休息一番,城中诸事尚有彧在。” 他低声说道。 夏侯惇也不推辞,只是深深拜下,正欲开口,却见城下守将匆匆赶至。 “司马,府君,城外有一支辎重队伍,不似吕军,应当如何应对?” 辎重? 荀彧一怔,看向了 夏侯惇。 夏侯惇却顿时明了,心下一喜。 “荀君至矣?” 他匆匆上了城楼,远远看见不远处一支粮队正在前行,并未打出旗帜,但周边几骑颇为眼熟,正是他所派去的几名骑兵。 未想荀清恒竟真的从吕军行军轨迹中将粮队捞了出来,他转身欲与身旁的司马分享这个消息,却见那清雅君子不知何时微微皱起了眉。 “清恒?”荀彧的声线平静中带着些许疑惑,“彧令其驻守坞堡,再听调令。” 夏侯惇缓缓收起了笑意。 “事急从权,且荀君所为,并非坏事。” 他干巴巴的替荀晏解释道。 荀彧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却不知其态度。 待荀晏来到衙署时,天色已然大亮,他自知有错,颇为心虚,拖拖拉拉交接了好一会儿,这才鼓起勇气来见兄长。 此时堂内正在议论接下来的应对举措,气氛严肃,荀晏左看右看,趁着旁人不注意,吩咐外头守卫不必通报,自己偷偷摸摸进来,在下首一个偏僻的角落坐好。 结果一抬眼便看到上头的程立若有所察转头向他笑了笑,一边还捋着他的宝贝胡须。 这长度不卫生吧,长虫子怎么办? 荀晏冷漠的想着。 好在荀彧似乎并未察觉,只是自顾自给众人交代着任务,待诸事皆了后才请诸位离去。 “清恒与仲德暂且留下。” 荀彧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补了一句。 一整屋的文吏将领唰唰回头,看向了不知何时进来,低调坐在角落里的颍阴侯。 荀晏:……有一种摸鱼干坏事被当众点名的感觉。 荀彧掩去了眼中一瞬而逝的笑意,重归严肃,待吏卒皆离去,屋内只剩这几位亲信后才转身展开了屋内的舆图。 “方才狱吏禀报,言吕军降卒称,陈宫欲自领兵取东阿,使氾嶷取范县。” 他说道。 兖州士族反,迎吕布入兖州,而今郡县响应,唯有鄄城,范县,东阿没有动作,恐怕吕布见这几城不愿主动投效,便要强行攻城。 荀晏一惊,鄄城尚且有夏侯惇,阿兄守着,可若连东阿,范县也丢, 那曹将军回来……就真的要变成光杆司令了。 况且这两城若失,那鄄城也独木难支,必然无法久守。 荀彧显然早已心下一清二楚,他转身看向了眉头紧皱的程立。 “如今兖州已反,只余城,陈宫吕布以重兵相胁,城民心必动,”他言罢,向着程立长辑至地,“仲德乃民之所望,若能归而说之,则能保全其余二城。” 程立乃东郡东阿人士,黄巾之乱中便曾带领乡里吏民抗击黄巾,以保全东阿,在东郡名望极高,深受吏民信任。 若要说服其余二县县令如此搏命,纵是荀彧亲至恐怕也无法,只有作为本地名士的程立能够做这件事。 程立俯身扶起荀彧,口中称是。 “我即刻启程,”他回答果断,不见嬉闹之色,“鄄城便托付于诸位。” 程立是个做事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他很快的交接好了手上的事务,随后便离去收拾行李,准备往归乡里劝说二城县令。 “仲德是可托之人。” 荀彧感叹道。 曹操的后方如今被偷成了这个模样,程立却仍没有二心,一心挽救,可以说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认可如今所事的主公了,并且信任曹操能够从这次危机中缓过来。 良久他未闻身旁有回应,他这才转头看向一边,却见幼弟垂头丧气的跪坐在一旁,身上穿的衣袍因长途奔袭已经皱巴巴的,还未来得及更换,整个人像个焉巴巴的小白菜。 “阿兄。” 荀晏突然开口,语气中有种微妙的沉重。 他心里正寻思应如何措辞,却听荀彧已经轻飘飘说道,“嗯,功过相抵。” 他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同样熬了一夜眼下有些青黑的阿兄。 荀彧微微一笑。 “不听军令是过,夺回辎重是功,但往后不可如此。” 荀晏眼睛一亮,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他本欲起身,却未料腿一软,眼前一黑直接表演了一个五体投地。 清之:[……] 指指点点。 “清恒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荀彧一言难尽的声音自上头传来,虽说如此,贴心的 阿兄仍然赶忙把他扶了起来,皱着眉打量了一会才问道: “可是哪儿伤了?” 荀晏下意识摇头,可眼前却黑影重重,浑身无力,他一惊,难不成自己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病了? [你听。] 清之幽幽说道。 “咕——” 奇怪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令两人都不由顿住了动作。 “阿兄,”荀晏虚弱的抬眼,“好饿啊。” 荀彧:…… 突然有种弟弟好蠢的感觉。 ———— 徐州,强攻多日之下,刘备与曹豹的防线终于溃败,曹操乘胜追击至襄贲。 陶谦惊恐之余,仍然派遣部将尝试去收复先前为曹操所攻克的县城,却被曹仁所统领的骑兵又一次大败。 不杀老弱,不伤禾稼,不捕逃亡者,不赦抵抗者。 这般仁慈的规则从来不适用于曹操,但他也确实将这一条加入进了军规里。 或许是不想让愤怒与仇恨掌控自己,又或许是内心确实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野望,他有意无意尽量约束了麾下士卒,虽然这让战事的推进变得困难,但也并非全无好处。 起码地方上民众的抵抗似乎小了许多。 曹营内正一片欢庆,恰逢曹仁平息陶谦的反扑大胜归来,诸将会于帐中,商议下一步应如何攻打。 徐州战事过于顺利,顺利到仿佛徐州已如囊中之物,仿佛所谓陶谦不过是土鸡瓦狗之辈。 此时,却见有士卒来禀告。 “将军!鄄城急报!” 曹操心下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尤其是当他看见那一脸风霜,形容憔悴的斥候几乎连滚带爬的进了帐内。 “张邈陈宫叛迎吕布!如今,如今兖州郡县沦陷,司马守鄄城,不知能保下多少……” 那斥候嘶哑着嗓音着说道,话语像是一颗惊雷炸在了帐内诸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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