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一片漆黑,门窗都关着,没有任何流动的空气。伏黑惠不在,伏黑甚尔身上的血腥味完全不经掩饰,就连贴着鲤生脖子的发梢都是湿润的。 “啊,原来没死啊。”甚尔在他颈边说。 男人身上有股不正常的亢奋,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蕴含着一股无法被忽视的爆发力。 稍微思考一下鲤生就知道那是在和人动手后血液还没冷静下来的错乱。因为甚尔出手一向干脆利落,所以这种事情不常有。 他是去干什么了? 鲤生把他往外推:“你比我身上还脏。” “有关你的委托被删掉了。”甚尔抓着鲤生的头发,力道很轻,只是让他微微仰起头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是我做的。” 泉鲤生睁圆了眼。 “我是怎么想的呢——你不问吗?” 不需要询问。 只要泉鲤生有必须死在伏黑甚尔手里的那一天,倒计时结束的瞬间会是一切的结束。 要么完成了和鲤生的协议,两个人之间至少有一个人产生了「爱」,让鲤生能够将表征的行为匹配上心理转变,那也是他学会「爱」的那一刻。 要么让泉鲤生一无所得的死去。 不论怎样都只有这两种可能。 而现在,他把倒计时删掉了。 泉鲤生理解到的另外一点是:“你不想我离开,是这样吧。” “是。” 这个回答让鲤生眼睛瞬间明亮起来,但甚尔又接着说:“在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前,你离不开的。” 什么意思? 鲤生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大脑中逐渐麻木的最后那根弦绷紧的声音。 他不可置信问:“你想要一直持续下去吗?” 血腥味十足的笑呈现在男人脸上:“我说过吧,鲤生,你的选择是错误的。现在不是你能喊停的时候了。” “万一我没钱再继续支付报酬了呢……” “田中莉莉不是替你支付过了吗。” “你好奇怪。”鲤生语速逐渐加快,“无论如何也产生不了感情这件事我已经快要接受了,现在你表露出来的态度却是这样,直接在引诱我不断地询问,但又不打算履行约定告诉我你的想法。那我要怎么去判断——” 说着,他愣住了。 他知道伏黑甚尔在做什么了。 “你知道我的想法诡异,你从来没有对我心动过。可在现在突然在意这件事。”鲤生说,“在意是爱吗?” 甚尔没有回答。 “你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习惯不管去哪里,干的是什么脏活,最后都会回到这个地方。”鲤生说,“习惯是爱吗?” 甚尔还是没有回答。 “我想要放弃了,想要离开,杀掉我也没有关系,但你选择不择手段留下我。”鲤生说,“不想我离开是爱吗?” 泉鲤生在这方面完全是笨拙又无措的,他区分不了伏黑甚尔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因为上述的一切都可以是出于「爱」,这样的话一切都清晰易懂,即使鲤生没有体会,也知道了「爱」诞生的可行性方式。 但甚尔的动机也可以冷酷地用「他在因为之前我试图违约而展开报复」来完美解释。 「他表现出我在探寻的所有特质,但是却不给我结论。」 「这样我就只能继续与他的协议,被这种像是被蚂蚁爬过皮肤一样若隐若现的痒吞没。」 「伏黑甚尔把我困在这里了。」 泉鲤生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迫切,他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只需要男人轻点头,或是沉默,哪怕只是接近一点点对他而言就是莫大的收获。 而甚尔却只是松开了他的头发,湿热的吻落在他的眼皮。 那股躁动的血液还在流窜,像是一场烈火,在贫瘠之地永不停歇地焚烧,最后把接触到的幻想也全部烧成灰烬,落到棺材中为数不多还在呼吸的感情上。 “我不爱你,问多少次都只会得到同一个结果,我不爱你。” 伏黑甚尔在口头上否认了感情,手臂却收得越来越紧,痛感被对方非常强势的没收,只留下他愿意让人体会到的感觉。 他说:“鲤生,你又能怎么办?” *** 【烟雾中藏着旧梦,我是先醒的那一个。 游戏进行到无法再继续的地步了,或者说,我摸到了自欺欺人的限度,他却不想退出。 *他的眼神像是狼抓到了猎物,又像是狗找到了主人。 那种冷酷的眼神是想要拉着我跌入大雨,一起被淋成枯骨,直到双方有一人在雨里死去,在那之前永远也没有尽头。 「拟爱」至此已经扭曲成了我无法理解的状态,诞生于躯壳,腐烂于躯壳。 ——他在用这样的方式证明我的错误。 在不算争吵的争吵结束后,我离开了那栋房子。 同时认识我们两个的朋友打电话问:「发生了什么?」 「我们吵架了。」我说。 上次他教会我,爱情会把一切不合理的东西合理化。 这次他教会我,如果合理化后的产物仍然不被某一方所接受,那就注定有人要俯首。 势均力敌的游戏不会一成不变,观众还在,演员的角力将戏剧拉至高潮。 如果我输了,我一无所有。 如果他输了,我大获全胜。 胜利的奖赏就摆在那里。 我能辨认出爱的真面目吗? 我当然可以。 他势在必得,可弱势的一方不会一直弱势。 为了「爱」,我无所不能。 ————《拟爱论》·六】
第72章 泉鲤生和伏黑甚尔吵架了,程度激烈到当事人之一甚至干脆地搬出了公寓。 因为鲤生是趁甚尔不在的时候搬走的,房租则是在之前一次付清了整年份,所以伏黑惠还是可以在放学的时候回去度过周末,只不过一回去只看到了在家无所事事的父亲。 惠这才知道两个人吵架,鲤生搬走的事情。 “太无耻了。”伏黑惠这样说道,“你还记得自己是在寄人篱下吗?” 伏黑甚尔嫌他骂人都没什么新意,懒懒翻了个身。 “会回来的。”这句话伏黑惠没听见。 无耻也该有个分寸。 冲动使惠想要冲上去和他父亲争辩个明白,而理性压制住了这个想法。 他难道还不清楚甚尔吗?惠气冲冲回到侧卧。 鲤生能忍耐这么久已经是奇迹了,选择不再继续忍耐也只是自己搬走,而不是把他们赶出去…… 伏黑惠竭力让自己不要持续想下去,只会越想越生气。 他独自愤怒了很久,最后还是回到客厅,推了推伏黑甚尔:“起来了!” 甚尔把惠一把抓起来,用沙发的毯子裹成蝉蛹,胳膊的力道无论如何也推不开。 咬牙切齿挣扎中,这次惠听清了:“他不难找,会回来的。” 泉鲤生的下落确实不难打听,他在离开家之后第一反应就是给五条悟打了电话。 这很好理解,要是世界上还存在能在物理层面阻止伏黑甚尔的人,那也只会是五条悟。 并且,在那个被血腥味充斥的混乱夜晚,鲤生试图寻找一些不那么沉闷的回忆来缓解「拟爱论」的情绪沉淀,外加甚尔带来的压力。 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很多干净的画面,大面积纯色挥洒下的风景,海上的日出,灰塔的繁星,宽广天地间穿梭过稻田的味道。 「五条悟是与烦恼无关的一切事物的总集。」 所以鲤生也就决定拜托他了。 接到来电后,五条悟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一拍桌子,说你早就该搬走了,和那家伙当「室友」迟早会出大事的。 其他人的富裕多少能用资产来衡量,而五条悟的阔绰像是一个概念,按照鲤生的请求腾出了地域绝佳的新住所也只是几分钟的事情。 鲤生按照市场价格支付了租金,并在五条悟皱着鼻子想拒绝的时候说: “因为我要忙其他的事情,所以没办法定期给你送礼物,所以这其实是麻烦你自己跑一趟去购买心仪礼品的款金。你不会拒绝我给你送礼物的吧?” 五条悟:“……” 好可恶的人啊,话说到这个份上完全没办法推辞嘛。 至此,泉鲤生和伏黑甚尔的「冷战」算是正式开始了。 在需要见面核对订正稿件事宜的时候,禅院研一才在电话里得知这个消息。 这怎么可能? 禅院研一想起来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尔前辈在前段时间将有关鲤生老师的委托全部处理干净了,按理说现在才是没有任何隐患的时候才对。 还是说……鲤生老师终于醒悟了? 说「醒悟」应该是可以的吧,毕竟那可是甚尔前辈,即使是禅院研一也没办法违心地说出劝解的话。 把乱糟糟的想法赶出脑海,禅院研一收拾着读者的来信,打算在去找泉鲤生收稿的时候顺便把信件转交过去。 因为责任编辑还需要考虑到是否存在对作者本人存在攻击倾向的恶性信件,禅院研一在之前就大致将来信的内容全部过了一遍,其中有一篇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合川峪: 好痛苦啊。 追连载的感觉就是这样吧,迫切的想要知道感情的发展,又在看完新的连载之后陷入恍惚,有很多想说的话,用语言或是文字将想法表达完毕之后又陷入新的空虚,只能苦兮兮等着下一章。 说回正题,我觉得被鲤生老师玩弄了。 起初是两个看上去无论如何也无法携手走到终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读者抱着和我一样的叛逆想法。 「那就让我看看啊,你要怎么写这样的爱情故事。」 只能说鲤生老师真的很懂。 不够圆滑但足够真诚的大学生,不够真诚但足够圆滑的颓废男人。 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想要用字词来做出严格的定义,历尽千帆的男人知道字词准确度的评判标准永远来自情绪。 情绪是个人的孤品。 就像同一个冷笑话,有的人会笑得前仰后合,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想到与之相关的内容都会忍不住再笑一次;而有的人则不理解那有什么可笑的,因为礼节而没有表露出令人尴尬的疑惑。 也是因为这样,我和同样阅读了《拟爱论》的另一位读者持有不同的意见。 她认为在故事中已经动心的是男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立场的是大学生。 有的人拿出面包是因为权衡下的吝啬,而有的人却是因为他只有面包。 如果大学生想要的不止是面包,那男人必然无能为力,只能用别的方式来挽留。 我则认为在故事中没有人动心,至少一开始我是这样认为的。 放弃爱的人没有那么容易重新敞开心扉,娴熟的成年人知道在现阶段最需要的是什么。
266 首页 上一页 93 94 95 96 97 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