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毫无感觉?” 伏黑甚尔在他身后问他,声音醇厚沙哑,比任何时候都要稳。 似乎这才意识到了伏黑甚尔的存在,鲤生站直了,转过头看去。他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这在他看来是双方都应该心知肚明的东西。 甚至在这个时候鲤生还觉得有点可 之前禅院研一曾经说过,天与咒缚的的伏黑甚尔完全不含有任何咒力,他有着世界上最强劲的肉体,这也让他对诅咒有很强的抗性。 他没有咒力,无法诅咒他人。 他有抗性,无法被他人诅咒。 田中莉莉的术式会让人因为沉溺满足而虚弱,从此沦为臣服于自己欲望的傀儡,可伏黑甚尔就连虚假的满足也无法拥有。 所以即使换一个人,让田中莉莉对着甚尔使用术式,也还是不会有结果。 这么看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幻想的破灭。 他的沉默让伏黑甚尔轻啧,内里没有源头的情绪翻涌着往外溢,阴鸷不耐的眼神没有任何遮挡,径直盯着泉鲤生,带着比沼泽还要粘稠的晦暗。 “是你先违约了。”伏黑甚尔粗粝的手指覆上泉鲤生的侧脸,只需要继续向下就能攥住他的咽喉。 鲤生自以为能理解他的愤怒。如果田中莉莉的术式能起作用,那么和伏黑甚尔的协议自然就失去了作用。 所以他也就没有解释,坦然地回望着,似乎是在说「所以呢」。 所以呢? 你要现在杀了我吗? 可以哦。 泉鲤生已经等了好久,又在即将实现的最后一步台阶被狠狠拍了下去。 那个盒子是空的,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那个东西你不是也给不了我吗?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不喜欢无功而返。泉鲤生,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集装箱里,青年缓缓叹了口气:“我也是,伏黑甚尔。” 他说:“我的选择出错了,我不应该考虑那么多的,选择你或许是我最大的失误。” “不是失误。” 甚尔瞳孔中被应急灯照着的那点光坠下来,浑身是蛰伏在密林中等待着时机的野兽绷紧肌肉即将出击的姿态。 “是错误。”他说。 白软的脸颊被扣住了,阴影覆盖下来,即将被咬上的不知是他的嘴唇,还是喉咙。 就在此时,集装箱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五条悟走了进来。 集装箱的动静没办法瞒过六眼,即使伏黑甚尔是毫无咒力的人也一样。 苍蓝色的瞳眸半弯着,嘴角是在笑,眼底是半点笑容也没有的,昏暗灯光将眼睫的影子全部投了进去。 “你在对鲤生做什么呢,禅院。”
第71章 伏黑甚尔在咫尺停了下来,鼻息缠绕着嘴角的软疤,触碰在一起的鼻尖将两双对视眼睛的距离拉到最近。 他侧过头,几乎是擦过泉鲤生的唇瓣:“看不出我在做什么吗,小少爷?” 五条悟扫视着集装箱里。 因为咒力不支,田中莉莉的术式已经解除了,渡边晕了过去,而泉鲤生不知在想什么,半仰着头出神。 “鲤生。”他喊,依旧是轻佻带着笑的口吻,蓝瞳里冻结的色彩把沉默的身影凝固在深处。 “既然找到了田中莉莉,那这件事就已经算结束了吧,得守约才行啊。” “得守约才行啊。”伏黑甚尔也将这句话咀嚼了一遭。 泉鲤生的半边面孔隐没在甚尔的阴影中,眼皮掀起来,自下而上从灰蓝色卷发里露出大学生特有的纯粹。 “请稍等,五条君。”鲤生说。 在众人各异的视线中,泉鲤生微微侧过脸,不含任何亲昵地贴上了伏黑甚尔的脸颊,那道竖疤就抵在唇边,称为隔开两人唇瓣的警戒线。 集装箱归于沉寂,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只有田中莉莉还在拼命捂着嘴,想要从五条悟身上骤现的巨大咒力下逃脱。 那股咒力唯独偏爱于胡作非为的某人,明明快要挤满了整个空间,唯独某处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平和。 在那平和一隅,泉鲤生一直注视着伏黑甚尔。是透彻的观察,不管自己身处何处也能冷静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水蓝色的眼瞳无法诞生任何与感情相关的概念。 唇周蹭过的皮肤是冷的,男人逆光的面容如展览会摆置的雕塑,发梢挡住的视线同样落在鲤生脸上,变成竖在荒芜土壤中泛着锈的刀。 男人的神情一向难懂,在最坚固的领域圈起来,能察觉一二的只有肆意和暴力的行为。 而且非常不坦诚。 不愉快的想法不会说出来,甚尔直接将糟糕的事情变成厮磨皮肤的钝刀,当皮肤被磨破,就继续剥开皮肉,直到见到白骨,骨头下却没有根植在心脏上的花。 那朵花早就被摘走了,所以盒子里才会是空的。 鲤生轻轻说:“牵手和拥抱是没用的这件事我早就已经知道了……亲吻也没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做爱呢?” 像是石子砸入水中,说话的人可以说是毫无自觉。 他在同时挑衅两个人——这是田中莉莉的想法。 “你可以试试。”伏黑甚尔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回答。 泉鲤生却不相信甚尔的话了,说是急躁也好,失望的影响也罢,最终都指向一个事实:伏黑甚尔不会改变,他不会改变自己,也改变不了泉鲤生。 “恐怕不能吧,如果这样能做到的话,你就不会是「伏黑甚尔」了。”鲤生在他唇边说,“你甚至不能告诉我,现在的愤怒是因为我违约,还是因为别的东西。浪费时间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伏黑甚尔冰冷地瞥了他一眼:“鲤生,闭嘴。” “现在甚尔是怎么想的呢?”泉鲤生问。 「烦扰、晦暗、被主动靠近的莫名安全感和暴躁。」伏黑甚尔没有这样说。 他随时可以去回应那个可以变为亲吻的接触,但那样太温情,伏黑甚尔蔑视温情,就像他现在开始蔑视和大学生浅尝辄止的关系。 泉鲤生很奇怪,也很聪明,但他还是不了解窳劣的「东西」会做到什么地步,他的了解范畴仅限于「人」,可伏黑甚尔已经很久没有被当作「人」看待了。 人类是心安理得诞生诅咒的生物,可以把负面情绪宣泄出来,像旁边那个正攥着拳冷眼看着的小少爷一样。 伏黑甚尔不能,竖起的自尊成为麻木的根源,被赠予的东西会被悉数收回。 他可以俯视普通人,俯视咒术师,唯独没有产生牵连的任何可能。 所以你想从怪物这里得到什么呢,泉鲤生。 你知道那样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泉鲤生。 好,你现在可以知道了。 伏黑甚尔松开了手,他变回了泉鲤生最熟悉的模样,踢了踢屏住呼吸的田中莉莉。 “我会处理她和你同学的事,所以这次找人委托就算结束了,记得补尾款。”他漫不经心说,“不是要和小少爷出去玩吗,去吧。” 对上五条悟的视线,甚尔的声音轻松愉快,是不怀好意的那一种,成年人的余韵虽然不算稳重,但也能和五条悟形成鲜明的天堑。 被五条悟面无表情带走的时候,鲤生意识到了甚尔的打算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劣。 没等他去仔细思考伏黑甚尔的目的,五条悟把他带到了海港的高桩码头上。 横滨港的桁架式码头架得高,海浪穿过底部的纵横梁冲刷着礁岩,在平直的尽头几乎像是站在海中一样。 在灰褐的板面,五条悟干脆盘腿坐了下来,一头细软的头发被港口的黄光晕上别的颜色,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离太阳升起至少还有两个小时,坐下啦。” 鲤生慢悠悠地坐到他旁边,和他一样盘起腿。 和伏黑甚尔微妙的冲突感从五条悟身上消失了,但他也没有和往常一样轻快,嘴角虽然依旧勾着,注视着漆黑海平面的眼睛只倒映着黑潮。 “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室友呢。”五条悟在海风里这么说,“不是被骗了吧,鲤生,那可是禅院甚尔,先不管什么天与咒缚,但从本人来看,就是十成十的人渣啊。” 鲤生也和他一样看着海平面,两个人完全没有视线交流地对话。 “目前还是室友吧,因为也没有感情进展。硬要说的话或许还存在老板和员工的关系?这次也是委托他帮我查关于田中莉莉的事情。” “诶,是这样吗?那他效率不怎么样,我比他动作要快。” “毕竟是五条悟嘛。” “可是,”五条悟向后倾倒,用手撑着身体,“你们看起来不像是室友的关系。” “这个有些复杂,说起来如果你没忘记的话应该现在就清楚了,毕竟这还是你的提议啊。” 五条悟呼吸一滞:“我的提议?” “不了解爱情就找人谈恋爱,如果对方对我不算是真心,那就不算是蓄意欺骗,是相互学习而已——我有认真考虑过小时候的五条君的建议噢。” 一种彻头彻尾的荒诞感席卷了五条悟全身。 他不知道自己会在怎样的情况下才能说出这种话,或许是小时候的他持有着孩童的残酷,这份残酷不分对象的袭击着每一个听众,甚至能跨越时间的节点如约而至。 现在的五条悟已经到了不能将「涉世未深」充当替自己辩白的诡辩,玩笑话成真的时候,无所禁忌的他居然是笑不出来的。 他在孩童和少年的分界遗忘了一些事,又在少年和青年的分界承担遗忘的结果。 以至于如今,五条悟只能佯装无事地将对话继续下去:“所以你学到了什么?你们的关系实在是太奇怪了。” “年长者的内心是很难靠近的,在我所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凿开门窗了。我缺席的不只是时间,或许还有约定,笑啊哭啊的无数个瞬间。” 鲤生说,“所以他为数不多的感情都蒙上了灰砾,*那不是由我的焚烧导致的,那人的身边早就烟雾缭绕。” 远眺着海平线,他总结道,“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 ——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 「我们」到底是哪个「我们」。 是伏黑甚尔和泉鲤生,还是泉鲤生和五条悟? 好像都说得通。 五条悟没有去想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竟然自顾自的把自己放上了和伏黑甚尔相比较的平台。 就像他从来不去想自己和鲤生的关系,明明是人生中一段突兀的插入,但能补足得滴水不漏。是因为曾经有过缺失,所以在找回来的时候就意外地重视吗? 这种事情是不能去细想的,尤其是在现在。 可惜五条悟不知道这一点。 他不能识别自己在呵停伏黑甚尔的瞬间在想些什么。 如果换个人,比如说夏油杰,比如说家入硝子,他应该会掏出手机进行肆无忌惮的十连拍。把照片打印出来贴满高专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在他人的追杀中毫无愧疚地呲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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