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讲究高效的编辑啊,非常直截了当,毫不留情。 波本也很直接:“我要找到「他」。” 禅院研一摇头:“这个我帮不了忙,我已经很久不和咒术界联系了。” 没等波本开口,他又说,“但是要找「人」,又可能和咒术师有关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禅院研一从书桌里翻找半天,最后找出一张有些皱巴巴的名片,上面还是纯手写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伏黑甚尔」。 在名字边还有一个简笔画的金鱼。 “你怀疑的方向如果是超自然能力,那么最好的委托对象就是他。虽然前辈不是咒术师,但不管是咒术师还是异能者都在能处理的范畴,只要支付了佣金,他会「帮忙」的。” 波本收起了名片,打算起身告辞的时候被叫住。 “对了,如果你要找前辈,不要让他看见我给你的那张名片。”禅院研一埋头收拾着打算前往横滨的东西,头也不抬说,“前辈最近和鲤生老师在吵架……会迁怒也说不定。总之,电话联系好见面沟通就好。” 禅院研一只用三分钟就收拾好了全部东西,然后打算去出版社和同事沟通入野一未的出版事宜。 “需要我载你一程吗?”波本随口问。 “那真是感激不尽,本来不用麻烦你的,可这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大事,必须尽快敲定下来才行。” 在车上,禅院研一依旧不断地在网站上浏览着《思想犯》最新更新的章节,一边看一边屏住呼吸,古井无波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可以成为振奋的神色。 “是《思想犯》……?没想到出版社会选择出版这样的图书,最近大家好像都在讨论这个。” 波本闲聊的话让禅院研一瞬间皱起眉:“安室君一定是从来没有阅读过,只有没有阅读过的人才会说出「大家都在讨论」的评价。” 波本只好说:“我会去阅读的,禅院先生,请坐好,注意行车安全——我知道那是探讨「思想」的作品,没错吧?” 禅院研一明显咽不下这口气,立刻在车上和他理论了起来。 “安室君,我知道你现在的态度,觉得那是让横滨动荡起来的「工具」,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可衍生物并不是文字的本质,文字是用来展露灵魂的东西,作者的想法,作者的思考,让作者痛苦或快乐的根源,全部都在里面。” 骤然间,波本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他想起了天礼的日记。 “自私和伟大,傲慢和谦卑,癫狂与理智,痛苦和快乐……所有情绪的表达都是立于「人类的思考」,即使是空白的灵魂也会伴生思想而活——这样的作品被当作权利倾斜的「武器」,这不是太可惜了吗?” 禅院研一严肃说:“即使是动用非自然的力量,我也要出版这样的书籍,不然我离开咒术界的做法还有什么意义。” “……” 一阵漫长的沉默。 “禅院先生,你知道手札吗?”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情,波本缓缓开口,“我想和你聊聊另外一件事,关于手札出版的事情。” 心里平淡的声音又开始作祟:「那至少要几年,几十年,或许等到你意外身亡也等不到那一天。就为了能让早乙女天礼的名字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等得下去吗?」 波本甚至能想到天礼说着这种话的神态。没有赞同也没有不赞同,他在决心把自己掩埋的时候就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了。 他不是为了恢宏的正义,也不是为了罂粟般的权利与财富。 ——你为了我们做的事是一种利己的话,那此刻我想做的事也是一种自私。 “如果隐没的思想无法表达,那至少要留下他存在过的证明。”波本说,“我的友人曾经鲜活存在过的证明。”
第48章 武装侦探社。 “敦君,你明白的吧,现在是我们侦探社存亡的关键时刻。” 中岛敦刚从外面回来,迎面就撞上了太宰治这样一句话。 他还抱着与谢野晶子请求帮忙带回来的医用器械,紧张地问:“怎,怎么了,太宰先生?” 太宰治叹了口气,侧身抬手指着自己后方—— 屏息凝神的江户川乱步站在那里,手里握着手机,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 这无疑加剧了中岛敦内心的不安。 如果连乱步先生都个样子的话,那不是彻底完蛋了吗! 是世界末日要来了吗?和恐龙灭绝一样的大灾难?还是又有什么史诗级别的祸事要降临了? “乱步先生……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请务必告诉我!” 江户川乱步皱着眉:“清张刚才给我打了电话。” “清张……哦哦哦,松本老师对吧?” 然而乱步不再开口了。 “没错。”太宰治接过话,“所以啊,敦君,你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了吧。这是必须乱步先生亲自出马才能解决的事件,所以——” 中岛敦又紧张又茫然:“所以?” 太宰摊开手:“请务必借我钱,好让乱步先生打车去东京。” 中岛敦:“…………” 明明可以直接抢劫,但太宰先生还让我收获了能够帮助到乱步先生的充实,太宰先生可真是个好人…… 个鬼啦!!! 这一幕完全似曾相识,而上次借给太宰先生车费的结局就是——没有结局。 就因为我刚成年不久,所以不受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了吗?真的没有法律能管管这些成年人吗? 顶着两双含着截然相反情绪的期待与凝重的目光,中岛敦心里淌着泪,还是掏出了钱包:“……请。” 太宰治哼着歌送江户川乱步去打车了,望着又空掉的钱包,桌上的杂志恰好翻在《黑色皮革手册》的结局,中岛敦陷入迷茫。 刚才乱步先生提到的是松本老师吧……松本老师出什么事了吗? *** “不,我没有事。” 依旧是东京的咖啡店,披着羽织的青年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脸上罕见地带着一副黑框眼镜。 “乱步根本不用来找我,因为我什么事情也没有。与之相反,我已经写完了艰难的工作,现在正处于十分满足的放松状态。” “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嘛,我去你家打开门的时候,那个躲在被子里哭唧唧的家伙是谁啊?”江户川乱步指着松本清张的眼镜,“这不是完全挡不住嘛,眼圈还是红的哦。” 他说得没错,因为没有度数,那副镜片很薄的眼睛根本盖不住任何东西。在一蓝一绿双色眼瞳下方,睫毛上还耷着没擦干的水渍。不止眼眶,鼻头也是红的,在白皙得过分的肤色上格外明显。 清张摆明了死不认账,面不改色地吹了吹咖啡上的热气:“不,你看错了。” “是这样吗?恰好我拍了下来,不如就去问问其他人吧,到底是不是在哭。”乱步说着就要站起来,被清张一把按住。 “我就说怎么突然那么晃眼睛,你居然偷拍还开闪光灯,哪有这样偷拍的啊!” “因为是光明正大在记录。” “……怎么有你这么可恶的家伙。” “喂,是清张你先突然给我打电话的吧。又哭又笑说什么「我明白了」、「我领悟了」、「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这家伙该不会疯掉了——我会这样想不是很正常吗?” “乱步。” “做什么。” “听到你骂我可真好啊。” “……” 江户川乱步半点犹豫也没有就想要从怀里取出黑框眼镜。 “要是乱步用异能的话我会拔腿就跑,跑到就算你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也找不到的地方!” 乱步拿着眼镜犹豫半晌,还是放了回去:“果然我上次说的没错,你就是个随便玩弄朋友感情的人渣啊!——诶,你干嘛?等等等等等——” 这世界上能让江户川乱步瞠目结舌的事情很少,五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现在还得加上一项。 和他争吵了多年最多只是红着脖子无能狂怒的友人,在听了他数十年如一日的指责后,露出了十分复杂的表情。 嘴巴快要抿成波浪号,眼睛里又开始酝酿着会让眼镜片反光的东西,像是被风吹得波光粼粼的海面,又像是清晨嫩叶上滑下的露珠。 与此同时,他的嘴里还说着:“可恶,不愧是乱步,骂得真好!” 江户川乱步:“……” 半晌后,他做出了非常理性的决定——转移话题! “你说你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清张摘下眼镜,抹了抹眼睛:“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用漫画里的话来敷衍乱步大人,你可真行啊。” 清张叹了口气:“是啊,尸体在说话呢。” 江户川乱步:“…………” 使用超推理会让这个胆小鬼夺门而出的话……找与谢野晶子来帮忙砍他脑袋两刀总可以吧? 至少得把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病症给恢复原厂设置才行! *** 只有松本清张自己知道他没有在敷衍。 理解一切是真的,尸体在说话也是真的。 早乙女天礼的一生太完整了,那个手写出来的句号标准浑圆,路边的野草居然也生长出了可以被围栏圈起来当作景点的风范。 就是一想起最后,琴酒觉得麻烦把发烧的天礼扔给别人,降谷零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真的很后悔认识你,早乙女”,清张就又想钻进被子躲起来。 天礼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他是平平无奇的小说家松本清张嘛!稍微怯懦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怎么说呢……果然比悲剧更令人难以释怀的就是遗憾,想要扭转无数个「他本来可以」,但是把事情往前推就会发现,从来就没有过「本来可以」。 贝尔摩德最后给了天礼一颗胶囊,他稍微了解一点,但不多,隐约只知道是和贝尔摩德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改变的模样有关,在那个时机给他的话……应该就是字面意思—— 「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吧,小天礼。」她是这样说的。 但是命运的齿轮卡得严丝合缝,一点余地也没有呢。 所以天礼也只是将药存放了起来,没有去使用。 然后就没有后续了。 在那具身体彻底步入生理性死亡后,清张整个人都陷入了脑袋放空的麻木,缓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可以回去,回到东京的房间里后钻进被子睡了好几天。 最后整理全部的情绪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不过之前写过的日记提供了很多帮助,至少不用再去一点一点回味在情绪起伏瞬间,需要弄明白的是人格和动机的原理。 等清张完成这项工作,马上和自己的小伙伴乱步分享了这一喜讯,完全没发现自己激动的语气里梗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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