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在册子最后教授的寄语,天礼默默合上了书。 天礼在决定参加征文后就拟想出了完整的故事,但因为学业上的事情耽误了两周,当他翻看期刊的时候又发现现在连载着的内容是那样刻板。 两周的文字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比如作者对内容的规划,人物展开行动的动机,他可能遭遇的困难和战胜困难后的收获等等。 「主角行动的动机是善良,遭遇的困难是他人的困难,收获的是别人的感激。」 这样写并不能算错,但作为竞争性的连载来说……太单薄了,如果是可以一口气读完的单行本还好,但这是“你不行就让我来”的连载,要这样写就得做好被人掠夺的准备才行。 天礼顺理成章地介入了,完全按照征文的规则,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而最后,前两章的作者跑了过来,指责故事扭曲了原有的人物设定——是啦,他就是干了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在心虚的。 降谷零的反应非常有意思,作为读者,他不能否认这个故事的优秀,但他同时是青涩的作者,于是便十分不甘心。 再加上这位同学较真的死板性格……想在结局的时候再逗逗他,天礼凭着本心做出了这种恶劣的玩笑。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在组织里,不会有人和我较真。」 「明明知道我只会计算出最佳的方案,但还是害怕我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参杂个人情绪。」 「还担心被我捏造成叛徒的形象,在琴酒手里变成无法张口的尸体。」 一直被小心翼翼的对待着,即使到了大学,这种情况也没有得到好转。 这些同学对天礼很好,那种态度可以翻译为「憧憬」、「尊敬」、「爱慕」……什么都好,能让他放松下来随便聊两句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的。 二十一岁的早乙女天礼,从来没有和同龄人正常相处过。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啊……」 而同样看完寄语的当事人脸色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巧克力肤色不断转黑转黑转黑,看起来恨不得直接把书扣在天礼头上,质问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没能从对方肤色中辨别出情绪的副社长还在说:“因为有教授的大力推荐,这本书将作为毕业生的赠礼,所以需要两位的推荐语,要是能在卷末签名就再好不过了!” “毕业生的赠礼?”降谷零咬着后牙槽,“也就是说,全部毕业生,不管有没有参与过这个故事的学生,都会看见这篇垃……这篇小说?和最后印刷上的这些谣……教授的解读?” 即使降谷零依旧维持着不将「垃圾」和「谣言」说出口的基本礼仪,可人与人的感情并不相通。 副社长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快乐点头:“没错!降谷君和早乙女君的名字将会永远留在这一届毕业生的心里!” 我要吐了——这是天礼从降谷零紫灰色的眼里读出的句子。 “文学系错漏的天才,降谷同学。”天礼慢条斯理说,“你要写什么推荐语呢?” 不含任何挪揄的平淡语调说出了火上浇油的话,这还没完。 “「发展已经偏离主题,请大家在阅读的时候做好准备」——这样写也是完全没问题的。作为回礼,我会写上「请大家好好享受无趣设定的二流故事吧」。” 副社长:“哈哈哈哈早乙女君,开玩笑的时候需要笑一笑啦。” 降谷零盯着天礼:“十几周连载结束,最后的署名权还要和一个只写了两章的家伙共享,我对早乙女同学遇到这种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的不公感到十分惭愧——可以这样写的吧。” 副社长:“哇哦哇哦,降谷君谦逊得过分了哦,我们都一致觉得,这篇文章是两人共同的功劳呢。” “「在肥沃土壤中盛开了籍籍无名的野花」怎么样?”早乙女天礼说。 “反了吧,是「在腐烂泥土中昂首的贵株」才对。”降谷零说。 “连推荐语也要抄袭吗,法学生。” “胡乱用着别人设定的人在说什么呢?将抄袭的罪名胡乱按在别人头上,是会被以造谣罪处罚的啊。” 听着他们压低了声音,完全是脱口而出的连贯交谈,副社长夹在中间只知道傻笑:“关系可真好,这就是文字的魅力吧!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 在应该保持沉默的图书馆,一小一大两道声音炸开—— 平淡的那个:“副社长,请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 愤怒的那个:“谁和他关系好啊,你在感动些什么有的没的!” 副社长被吼得发懵,脸上的傻笑还没收敛。 在他身后,一道散发着浓浓黑气的阴影逐渐压了上来。 降谷零和早乙女天礼同时保持了沉默,只剩下对此一无所知的可怜副社长的嘴唇还在一开一合: “哎呀,都是合作过的同学,就不要这么针锋相对了,我知道有才华的人都是这样,「文人相轻」嘛。但是现在这个时机——” “现在这个时机你应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个。”身后的黑影说,“那就是在神圣的图书馆里闭上嘴,然后三个人一起停下为非作歹的行为,立刻,立刻,立刻给我滚出去——!” 图书馆管理员面色狰狞:“现在就滚——!” 背上书包,自认为完全被牵连的天礼深深看了眼降谷零,后者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色很臭问:“你干什么?” “说着要堂堂正正在考试中分出胜负,原来是通过影响复习的策略。” “……你这阴暗的家伙适可而止吧,你那种毫无起伏的音调就是用在这种场合进行嘲讽的吗?” “啊,降谷君看不出来其实我在生气啊。” “哈哈哈,你这混蛋,找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肌肉吧,毕竟你也只有外表像人类了,不,就外表也不像。” 同样被赶出图书馆的副社长:“那个……关于推荐语和签名的事……” “好啊,把册子给我!”降谷零拿过两本册子,在末尾空白处非常嚣张地填满了自己的名字,特别大一个,完全没有给另一个名字留位置,他收起笔,“推荐语就算了,我不想这样折磨我自己。” 天礼也不生气,接过册子,就在那个硕大的「降谷零」上方一笔一画写下了「早乙女天礼」,如果不注意的话甚至会把它当作「降谷零」的注音。 “我也没有推荐语,就这样吧。” 副社长苦着脸拿着两本合订册离开了。 直到不明所以的诸伏景光从图书馆里找出来,很意外只是一趟厕所的功夫,怎么两个人都消失了。 “我这辈子都不要再把名字和那家伙放在一起!”降谷零在神圣的图书馆门口这样宣誓。 天礼“嗯”了一声,向诸伏景光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也没有机会了吧。”诸伏景光叹气,“你们还真是合不来啊。” 而就在不久后,当修养身心一个月的降谷零心平气和站在警察学校的公告栏,看着自己名字上面的那个大大的「早乙女天礼」,他久久地沉默了。 身侧发小的偷笑声完全压不住,在身后,那个毫无波动的声音时隔一个月再度响起。 “「我这辈子都不要再把名字和那家伙放在一起」……吗?” 降谷零转过身,早乙女天礼就站在他身后,十分可惜说:“这个愿望好像只有你退学才能实现了,降谷同学。” 降谷零,拳头硬了。
第33章 夜风习习,现在已经是半夜,按照学校规定的门禁,此刻还在宿舍外晃悠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属于违规。 早乙女天礼是典型的到时间就开始犯困的类型。 本来他以前是没有这样的习惯的,通宵对着稿子搏死线才是常态。即使在横滨的时候,也因为白天取材晚上写作而不怎么关注睡眠。 但在跟着琴酒的这些年,因为不用负责具体的行动,天礼的工作几乎是在前期安排和后期收尾,导致琴酒动手的时间他只能一个人无聊的等着。 在正常状态下,即使不做剧烈的脑力劳动,人类大脑每天也要消耗总能量的20~30%,更别说是天礼这种靠脑子生存的人。 等着等着就开始犯困,睡过去是必然的。什么时候能醒则取决于琴酒什么时候不耐烦了把他摇起来。 于是,久而久之,天礼也就养成了早睡晚起的习惯。 这次他数着时间,等到晚上十一点才从衣柜里找出外套,刚出宿舍门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两位同期。 一个是老同学降谷零,另一个是和他们一个班的松田阵平。 看到天礼,松田阵平像是要跳起来,十分愤慨地指着降谷零骂道:“金毛混蛋,怎么还找帮手!” 降谷零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无端指责,尤其是被称作帮手的人还是早乙女天礼,立刻反驳:“说什么蠢话,这是我们之间公平的搏斗,谁会找帮手啊!” 天礼扭动着头,看他们一左一右开始原地放起狠话。 “哈,谁都知道你和早乙女关系好吧,他现在出现还能有其他原因吗?” “拳头能堵住你的嘴吗,松田阵平?” “这话该我说才对吧!好啊,就叫上早乙女好了,让他看看我是怎么把你揍得心服口服!” “啊,那还是算了。”天礼举起手,对着两股视线面无表情说,“我怕会忍不住帮忙。” 松田阵平的观点得到了有力支持:“看!看!我就知道——” “忍不住帮松田君教训这个「金毛混蛋」。” 一口气憋在嘴里的松田阵平:“……” 早就知道这张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的降谷零:“……” “还有,要是继续在宿舍楼这样吵下去,在你们分出胜负前就会被教官制裁了。”天礼体贴地提出建议,“要打去操场打,安静,没有监控设备,要是不小心下了重手就直接埋在樱花树下,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发现的。” 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的松田阵平:“……” 尽管早就知道他「阴暗」,但还是被刷新了认知的降谷零:“……” “加油,松田君。刚好我饿了,想出去买些吃的,我会带庆祝的食物回来的,希望那个时候你们已经分出胜负了。” 留下这么一句松田听了会得意,降谷听了会沉默的话后,天礼直接离开了宿舍楼。 感谢警察学校粗陋的监控管理,半夜离校根本没什么难度。 早乙女天礼放弃了早睡当然不会是出去买食物这么简单。 他久违地收到了组织的联系,一直在日本活动的组织成员伊森·本堂找上他,原因未知,只是坚持要面谈。 挂掉电话,天礼首先联系了伏特加,找他要了在这几年组织在日本的人员调动安排。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天礼心里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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