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父亲要亲手教训你之后才有心工作呢,乱步。」 一未突然很想笑。 这里隔音效果极好,已经缩进被子的入野一未没能听到任何动静。 将满脑子的《江户川乱步吃瘪图合集》甩出脑海,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入野一未神清气爽迎来了崭新的黎明,他朝依旧保护了自己一整晚的福泽谕吉道谢,走出房间的时候没能见到乱步,对方好像还在睡懒觉,不免觉得有些可 还挺想问问小伙伴,在崎岖道路中坚决拥护的布丁到底好不好吃呢。 得找个机会问问才行。 婉拒了福泽想要继续工作的念头,一未回到隔壁。 突发恶疾的男人还坐在那里,双眼布满红血丝,看起来憔悴不堪。不过像是已经找回了理智,见到入野一未后沉默着起身,向他颔首示意。 “您真的要和我一起去吗?那样会很危险,或者您带上福泽谕吉一起呢?” 一未不留痕迹离他远了一些,害怕那种令人性情大变的东西传染给自己。将东西收拾好后,他点头:“我们走吧。” ——收集新素材去! *** “查不到他的来历,没有任何过去,没人认识他,他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没有痕迹。” 坐在木质长桌后的男人正在接受医生的问诊,针头刺入皮肤注入缓和病症的药剂,抽出后,男人挥手拒绝了医生想要为他止血的念头,拿起桌上的调查报告,长吁一口气。 “森医生之前听说过「入野一未」这么一个人吗?” 医生收起行医器械,笑得温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除了来给您看诊外,平时接触的也只是打打杀杀的那些人,怎么会认识作家先生呢。” “看来你也看了那篇《思想犯》。” “不如说在现在的横滨,没看过的人才是少数吧。毕竟之前那件事……闹得太大了。” 男人的脸沉下去,在被晨曦布满的房间里阴鸷得不像话。 “那些胆小的窝囊废拼了命也要和政府握手言和,难以理解,我居然和这些废物纠缠了这么多年——入野一未无疑打破了平衡,他把我们全部拽到了大众的视线里,这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令男人烦躁的并不是mafia被大众关注这种小事,而是横滨最近出现了一个新的组织,自称「思想结社」。 不清楚他们的目的,现阶段唯一披露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入野老师」的读者。申请进入「思想结社」的大前提就是必须仔细阅读过《思想犯》,审核的人员会对此进行严格的考察。 如果说,报告到这里还只是呈现出一个因为喜爱某样作品而聚集在一起的兴趣小组,那么接下来的内容,即使是那个神秘的官方组织「异能特务科」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看待。 因为「思想结社」的成员,全部是「异能者」。 据线报称,他们多为在战后隐居不出的一群人,因为不是正式营业的集团,只是出于兴趣才聚在一起的结社,所以不需要任何官方的证书。 可敏感的身份就是火药,如今火药积聚在了一起,只需要一点引线就能将整个地界轰炸成废墟——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异能者」的破坏性早在大战前期就袒露无遗。 男人觉得棘手的就是这一点。 “是吗。”医生言语淡淡,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毕竟你也只是个拿手术刀混日子的医生,恐怕连抢都没摸过吧。”男人语气松弛下来。 敲门声在此刻响起,门外有人说:“Boss,入野一未到了。” 男人刚刚卸下的劲一下子又武装起来,像睡醒的狮子。 “森医生先回去吧。”他说。 医生没有任何异议,浅笑着往门外走去。 门扉被推开,空气涌了进来,刚刚还在被议论的主人公正站在外面。 他身边的男人表情非常不合时宜,身为mafia,脸上却是完全不隐匿的、对他的关切。在门外护卫的众人似乎对此也感到匪夷所思,带着微妙的神情,又碍于门内的Boss所以没有开口。 于是,人群中的入野一未反而是最平静的一个。 十分普通的面相,一定要说特殊之处的话,或许就是被书卷浸泡出的雅淡味道。他格格不入,像误入片场的大学教授,可即使作为大学教授,他的年纪也太过于年轻。 医生侧身让开路,擦肩而过只用了大概一秒不到的时间,可双方都很清楚的一点是—— 「他正睁开双眼,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 *** 【监狱中有一把手术刀。 刀锋冷冽,刀柄却平滑舒暖,监狱的犯人信任这把手术刀,尽管它的工作是割开他们的皮肤。 我听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 如果能切中病灶,那便是好刀,换下一个犯人继续治疗。 如果刀锋被礁石般的皮肉膈出豁口,那便是坏刀,换下一把手术刀。 *「盛夏中午,死神看人, 半睁半闭眼。」 我突兀的想起了这句俳句。 直到见到那把手术刀,我才明白,犯人与它并不是那样公平的关系。我惊讶于犯人的罪行并不纯粹,竟没人发现这一点。 手术刀可以切断病灶,亦能割穿动脉。 那不是在磐石上磨砺的消耗品。 那是*黑暗中的花与水。 ————《思想犯》五·节选】
第12章 这个Boss……不太行。 坐在椅子后的男人平平无奇。 不是指他的相貌,小说里相貌平平但有深度的角色一抓一大把,不是每个重要角色的长相得好看到令人精神一振。 他给入野一未的感觉太「普通」了。 野心、欲求、暴戾、鲜血……这些本来是现在年轻人最喜欢的时髦元素。 以前松本清张也阅读过很多畅销书,主角人设就像叠buff一样的不在少数,只要有一点吸引到了读者,作为「商品」而言就算是成功。 可丰富的人设如果没有故事填充,那就是一眼能望到头的直线,是有创作热情的作者绝对不会去详细刻画的路人角色。 至少入野一未绝对不会花笔墨去描写。 这类角色最大的作用或许是充当背景板,或是完善其他人物的垫脚石。 一未不免有些失望。 就观感而言,还不如刚才在门口遇见的白大褂医生呢。 如果琴酒隐匿在帽檐下的眼神像随时出膛的子弹,逼迫人下意识做出举措来保全自己。那刚才医生划过自己身上的眼神就像是手术刀。 手术刀得干净利落。 割开角度精准,不会有任何无用的步骤,每一刀都实现利益最大化。是目的性、或者说功利性极强的专业性物品。 一未确信自己的观察能力绝对不会出错。 「那个医生是个比mafia Boss有趣的多的人。」 “入野老师,请坐。”意外的,男人很客气。 入野一未现在满心都想着搪塞了事,留在这里还不如回去追问乱步关于布丁的事,完全没有交流的欲望。 在长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一未的困意袭卷,甚至已经开始神游天外。 房间空旷的设计就是为了使人不安,阳光将交错的窗棂投射出十字架状阴影。房间里空出的椅子坐落在十字架中央,宛如残酷的刑具。 处刑人则是立于极恶组织顶端的男人,他好整以暇,用裁剪得体的着装和有礼的假面堆砌出虚伪的关怀。 受刑者在只能在审判中感受到悬浮于空气中的,无处可逃的恐惧。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如今,坐在刑具上的人脸色平和得像在参加某个签售讲座,仔细观察,他闲散松缓的眉梢还藏着不易察觉的敷衍。 而男人没能如青年剖析自己那般,剖析出这一点。 “我看了入野老师的小说,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要一个解答。” “是吗。” “您将横滨发生的事写下来,引发骚乱,弄得人心惶惶,甚至诞生了新的结社。我在地下世界多年,经营的组织也收到了波及,入野老师想做什么?” 结社? 哦哦哦,阅读兴趣小组是吧。 入野一未随口道:“我只是个热心民众,听说小孩失踪报警,然后又听说市警不管,于是上网寻求意见,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孩子?”男人轻蔑地笑了一声,“在整件事里最不值得一提的就是他们,您没必要和我装傻。” “如果孩子不重要,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男人斩钉截铁:“横滨的归属权。” “……” 听着这样豪迈的宣言,一未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一些。 他开始仔细回忆着十几年后的横滨。 因为自己一直身居东京的缘故,对横滨的了解有限,单从和小伙伴的闲谈中可以得知——横滨的确存在一个令多方忌惮的极恶组织。 但似乎也没有到能叫嚣自己掌握了横滨归属权的地步? 那你这……明显是失败了呀! 入野一未复杂地看着桌后的男人,甚至开始觉得「意气风发的组织Boss」和「终将凋零的远大前程」似乎也是不错的搭配,如果过程设计得足够精彩,也不是不能加重戏份。 男人显然是误解了一未的意思,认为他是被自己的野心所触动,变得得意起来。 “所以,入野老师为什么会选中横滨这个地方?” 鸡同鸭讲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事后一未无数次扼腕,自己那越来越离谱的传闻诞生之地居然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早晨,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男人面前。 但如今的入野一未对此一无所知,出于对壮志未酬人士的尊重,他也认真给出了回应:“因为横滨还在成长期。” 「成长期永远伴生着幸福和阵痛,个人也好,群像也罢,都是故事弧度转折最大的时期。」 男人的眼瞳放大了一瞬:“所以您认为这是机会。” 一未:“机会?用机遇来说比较合适吧。迷茫麻木的群众,疲软的官方,声势浩大却零星斑驳的帮派势力,这全是机遇哦。” 「抓住浮浮众生的转变,进行创作的完美机遇。」 “对于发展正如日中天的mafia,这恐怕算阻碍,而不是机遇吧。” mafia的机遇关我什么事? 内心疑惑着,但一未还是给出了他认为几乎可以算是「常识」的见解。 “就和不受干预的种群繁衍始终按照‘S’型曲线一样,现在早就达到饱和,处于变成‘S曲线’的那个平缓的地带……横滨的发展已经差了其他城市一大截,社会的跨越式进步必然伴随着动荡,mafia对新世界而言就是顽疾和阵痛。这不刚好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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