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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拍时光的肩膀，示意时光往右后方看。 时光于焉转头，赫然瞧见第五排右手边连着四个座位依次坐着羽根秀树、林日焕、俞亮和高永夏。 “哎哟我的妈呀。”小林挠头，“合着他们这座位，是按等级分排名分的啊？” “……排名？”时光一愣，他快速转头，眼神在俞亮和高永夏之间晃了晃，又跟着转回：“由、由低到高排的吗？” “对呀。”小林比划了一下，“从右往左排排坐嘛，只不过到了我这边恰好座位到头了，所以他们几个就坐到后一排右边去了。” “不是吧。”时光完全没理他的话，“高永夏的等级分比俞亮还高吗？” “呃……”小林被问住了。等级分一年里随时随地都在波动，他也不知道最近更新的等级分排名情况怎么样了。 “去年年底的时候，高永夏比俞亮要高一名，现在就不知道了。”他说了自己能作答的信息。 “嘁。”时光发出不屑的声音。他又朝后看了看，视线却被高永夏给挡住了，眼下他又没法站起来看，心里愈发觉得高永夏这人真是讨厌得很。 小林却扭起眉头，他看着时光： “你关心他还不如关心你自己呢。”他意有所指地瞟着时光屁股底下的座位，“你可是我们六个人里面最低的耶，不担心吗？” 时光转过头，他松快地笑了： “这能有什么事啊，多赢点分儿就有了。” “噫，你可别忽悠人啊。”小林接道。 旁边都坐了人，他们也不好像平时一样说说笑笑，只能压着声音窃窃私语。讲台上，开幕仪式业已开始，正是中日韩三国领队依次发言的环节。他俩本来就无聊，开会发言也没他们什么事，索性坐在下面干等。 轮到日本的领队小田左京发言时，小林打了个哈欠。他虽然比时光更有经验，举手投足间却总有一团孩气。时光随口问他： “这得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啊？刚刚韩国那个领队讲话，我都听不懂，现在我也听不懂。” “哎呀，你就耐心点儿等吧。”小林哈欠连天地接道，“开幕式就是追求一个仪式感嘛，北斗”杯还有闭幕式呢。” “我去。”时光小声说。 “所以啊，我很能理解李赫昌九段以前不肯出席开幕式的举动。”小林说，“因为真的很无聊嘛。为什么不能让大家一起睡到后天，然后直接去比赛呢？” 他一边说，一边伸头朝前望，像是要听清楚小田的讲话内容。他听了一阵子，瘪起嘴说： “讲的好肉麻哦。” “那你就别听。”时光被他逗笑了。 “他还说了‘为了围棋奉献青春’呢。”小林抓着前边人的椅背，低声道。 “……说、说得，不对吗？”时光眨了眨眼睛。 “他哪有青春可以献啊？”小林悄声讲，抬手指了指小田那颗锃光瓦亮的脑袋。 “哈哈哈哈……”时光不敢笑出声，他憋着气，眼睛四下里转了一溜，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他拉拉小林的袖口，问道： “你带纸笔了吗？” “啊？”小林没转过弯来，“你要纸和笔干嘛？” “别废话了，带没带啊？” “唔，我裤子口袋里有个便签本，不过不大耶。”小林低头在自己的西装裤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便签本来，“笔就是这支了。”他把自己西装上衣口袋里别的签字笔递给时光。 “嘿，你还真的有。”时光接过他递来的东西，把座位扶手里塞的小桌板掏出来展好，垫上便签本，在上边横横竖竖地画起来。 小林好奇地伏到他边上看。“棋盘？”他道。 时光不作声地点点头，他的注意力正放在手底下那张巴掌大小的纸上。只见他迅速地画好了一张十九路棋盘，侧头问小林： “快，随便说个位置。” “——那就。”小林抓过他手里的笔，在棋盘上点了个位置，“这儿？” 他点的是天元，时光“啧”了声，“别这么轻浮好吗。”他说，“下这儿不好整。” “拿来玩儿的嘛。”小林笑了，见时光没有来拿他手里的笔，他摘下笔帽，把笔尖摁在天元的位置上，“那就这儿了？” “那你快点画。”时光弯着眉眼说。 小林连连点头，迅速在天元上落了颗黑子。 他把笔递还给时光。时光一沉吟，把白子落在了五列五行。 小林看着摇头：“还说我轻浮，你好意思吗？” “那你现在不也说我了？”时光把便签本推给他，同时又说： “你下完了帮我问问。” “问什么啊？”小林正闷头琢磨怎么应对，说起话来漫不经心的。 “问问他们，能不能把这本子传给俞亮……”时光轻声说。 人，有一些还是他的熟面孔，这才松了口气。“下盘棋这么费劲。”他咕哝着，把下一子填在星位。 日本的领队发完言后，方绪从前排站起来。他理了理衣襟，风度翩翩地走上讲台，调整话筒的高度。他调好高度，目光遥遥地投向观众席。 俞亮冲他淡淡一笑，目光不由往左下转，看见时光乌溜溜的脑袋。他盯着时光的那里看了又看，发现对方并没什么动静。他一个注重端方的人，到了这时难免感到无味，方绪的发言落进耳朵里，也像蚊子叫那样嗡嗡的。 他撇撇嘴，强迫自己在位子上坐正，专心去听他师兄的讲话。听了没几句，左侧的位置上有人用韩语小声说： “给俞亮的——” 他一怔。 转向左侧，就见坐在高永夏左边的一个男孩子正瞧着他，手里捏着一块巴掌大小的便签本。他的表情似乎有点为难，眼神不断在高永夏和俞亮之间晃动。 他大概是想把手直接伸到俞亮面前去，又因为高永夏坐在中间而迟迟不肯动弹。 高永夏大概猜透了他的心思，他一耸眉心，把身子往后贴去，给那男孩的手让开一条路。那男孩也不敢多言，连忙把手里的便签本往俞亮面前塞：“给、给你的。” “给我的？”俞亮诧异地接过他手里的便签本，他捏着这沓巴掌大的纸，下意识朝时光的方向望去。 这回他恰好跟时光对上了眼。隔着近一排的距离，时光冲他直挤眼睛。俞亮先是瞧着他，之后才慢慢视线放回手里的便签本上。 他把便签本正面翻上打开，入眼的是一张下了三颗子的棋盘。 “……什么嘛。”高永夏在旁边缓缓坐起来，他歪着脸朝俞亮手中的本子上望。 他不是存心要看俞亮收到的本子，然而这无意之中的一瞥却勾起了他的兴趣。见俞亮也没有遮掩的意思，他放下心地继续看了下去，口中促狭地说： “下得乱七八糟的。” 俞亮没理他。他把扶手里的小桌板抽出来，将便签本摊平在上头，摸出上衣口袋里别的钢笔，下了一步拆二。 他手里的便签本显然也引起了右侧另两个人的注意。羽根凑过来一看，跟着叫道：“这下的都是什么啊？” 林日焕坐在最边上，他离得远，便签本上的字太小，他看不清楚，但依然是一副充满好奇的模样。 “能帮我交给第四排左边的那两个人吗？” 俞亮盖上笔帽，把便签本翻过去交给高永夏。 高永夏没有立刻接过他手里的便签本，他抬头看向俞亮，对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问道： “我们可以下吗？” 他说着，朝自己左侧坐着的其他人示意。 俞亮愣了好一会。他看了看手里的便签本，良久才说： “可以。” 第四排左侧的两个位子上，时光对小林低声说： “他怎么搞这么久啊？” “那玩意不好下的。”小林说，“你急什么？” “你——你还说。”时光讲，“谁让你下天元的？” “咱们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小林敲着他的肩膀头，“你那手五列五行下得比我还要损呢！” 他俩说话间，背后坐着的少年敲了敲小林的靠背，把便签本塞给他俩： “你们的。” “哦哦，来了啊。”小林龇牙一笑，从后面接过便签本。 时光立马贴过去看，他伸手去抓小林的本子：“你快打开啊，磨叽啥。” “急啥啊你。”小林把自己扶手里的桌板也拽出来，之后才打开便签本。 这一开不要紧，他俩探头朝那便签纸上一望，双双都傻了眼。 “不是……下这么多手的吗？” 时光直犯嘀咕。他转头朝后排望。这下更了不得了，他一转向后排，就见后排坐着的一溜人，包括俞亮在内，全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突然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时光的眼睛都瞪圆了。小林在他旁边说： “这，这怕不是咱们后边这群人挨个都下了一手啊？” 时光吞起了口水。他把脑袋凑到小林边上去，嘀咕起来：“哪有这样下棋的。”“谁让你要玩。”小林忍俊不禁，“玩儿大发了吧？” 时光无奈地说：“看他们听得那么认真，我还以为就咱俩无聊呢，哪想得到他们个个都跟我们一样无聊。” 他搔掻头。嘴上如此说着，却还是拿过小林手里的笔，接着上一手落子。 观众席上大抵算得上安静，没人知道这里有一盘十几个人联合下的棋。每个人下棋都有自己的思路，在多人联合且事先没进过任何磋商的情况下，这盘由时光一时兴至发起的棋局在十来个人的手中传过来传过去，传到开幕式发言结束时连中盘都没下完，盘上的黑白势力更是扭成了好几股麻花，让人连落子顺序都看不清楚。 “可惜。”小林看着手里的便签本，目光中很是不舍，“要是能把这盘下完就好了，我还没这样下过棋呢。” “……我看就别了吧。”时光挠头，跟着前排的人一并站起来，周围又开始嘈杂，他不得不加大音量，“这棋下得我头疼。” “管他的呢。”小林撅起嘴，“好玩儿就行嘛！” 他意犹未尽地撕下便签本上画了棋盘的那页，叠好了塞进口袋里，“等回去了我要再琢磨琢磨，说不定还能下呢？” “应该能吧。”时光想了想，“你要是有思路了，就叫上我。” “叫你，还得把俞亮也叫上吧？”小林冲他笑道。 时光还没接上话，一只手倏然从背后伸出来，拍在小林的肩上。 小林背后一毛，他顺着肩上的手往后看，发现高永夏正站在自己后边。 “永、永夏？” 时光也朝后看去。他的目光在碰到高永夏的那刻骤然凝固了。 “第二手的五列五行。”高永夏皱着眉头，看着小林问道，“是你下的吗？”“……我？不，不是啊。”小林连忙摇头，他转向自己身旁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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