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安安静静的给自己下了结论: 我不配。 他像死了一样的躺在床上,身上除了脉搏和呼吸再没有一点动静,生怕干扰了还和他睡在同一个被子里的降谷零。但是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很快,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温度和气味逐渐侵染了久我周围的空气,他能感受到隐隐的热量,闻到属于降谷零的味道。 这些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感击破了他的防线,一丝酸楚不受控制的从心底冒了出来,久我心里的那强撑着的平静被片片击碎。 可能曾经离快乐太近了,现在好难过。 他想道。 明明没有什么事情真的发生,但是,真的,好难过。 他还是那么乖巧的躺在床上,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小腹,但是心中的情绪过已经翻江倒海,将他淹没。 但是再难过,他也不敢动,也不敢睁眼,他甚至不敢改变呼吸频率。 他怕碰到降谷零惹人厌,怕睁开眼之后泪水滚落,他怕呼吸的声音太重,泄露了他的心情。 忍一忍,像往常一样,忍一忍。 不会一直这么疼的,再忍一忍。 久我在心里数着心跳,等着时间过去,情绪慢慢平复。 当他数到第九十九下的时候,一条有力的手臂突然落在他腰上,将他朝自己的方向拉了过去,一个熟悉的怀抱将拢在怀里。 然后,久我听到降谷零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你身上好冰,我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吓到你了。” 久我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在降谷零怀里,没有动弹。 良久,才伸出一只手,轻轻抓住降谷零的胳膊,然后小声说道: “没有被吓到。” ***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下面都有些乌黑,显然两个人都没睡好觉。 降谷零躺在床上,假装看着手机,余光则在悄悄打量着洗漱回来后,正在一旁换衣服的久我。 画像重叠的过于准确,降谷零已经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他开始思索起整件事情。 久我的来历 特殊,整个人生经历又过于清晰,没有可能是真正的组织成员。 如果久我真的是西打的话,那诸伏景光就是被自己的警察同僚杀害吗? 这真的是上天开的最恶劣的玩笑。 他微微闭上眼,猜测着,久我会不会知道同一个组织的其他卧底。 这时,久我已经换好衣服了,他看向依旧躺在床上的男人,小声问道:“降谷先生今天还去锻炼吗?” 降谷零又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到一旁说道:“等我两分钟。” 两人今天的晨练内容是户外跑,这种低强度的训练很少出现在他们的训练内容里,这次是降谷零要求的,他想在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久我跑在降谷零身后,他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降谷零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但是他也不猜了,把所有的决定权交给了对方。 跑着跑着,降谷零来到他身旁,问道:“之后我们部门也会有卧底任务,可能需要你去执行。” 久我点点头:“一定完成任务。”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问你,你之前为异能特务科卧底的时候,一些行动方针和预案是什么。”降谷零笑了下:“我想更好的了解你的习惯,以后才方便配合。” 久我想说,自己可以完全按照他们的指示和习惯行动。但他瞅了眼降谷零不知道为什么,冒着黑气的笑容,没敢说,乖乖点头道:“您问。” 降谷零干脆的停了下来,他举目张望了一下周围,发现有个长椅,就示意久我过去,自己走到旁边的一个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个热的红豆汤给久我,自己拿了瓶冰咖啡,他把红豆汤递给久我,自己打开了冰咖啡。 “等凉一凉再喝。” “嗯。” “你会定时和异能特务科保持联系吗?” “会的,而且很频繁。” “异能特务科会知道你所有的行动吗?” “……如果不包括吃饭睡觉等日常活动,是的,我会全部报告给科里。” “你在卧底期间杀过人吗?” “杀过,”久我把红豆汤放在推上,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下:“最近三年的卧底中,杀过五十七人。” 降谷零倒吸了一口气,暗暗心惊,如果久我真的是西打,那他杀掉的人数占了他所知道的组织里杀人数的三分之二,也难怪琴酒这么喜欢他。 “异能特务科知道你杀掉的这些人吗?” “当然,”久我目光奇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每次动手之前,都要报备……公安部门不是吗?” “……公安不会,我们和卧底的联系没有那么频繁,你们……会不会有一些极端情况,比如gin、比如你在组织里的上司突然让你动手杀掉谁。” “目前还没有,”久我回答的很迅速:“我刚卧底的时候,就和琴酒说了,自己的心理素质不是很好,不想直接面对尸体,所以申请的是狙击手的位置。目前没有遇到过来不及提前报备的情况。” 降谷零低着头看手里的咖啡,挡去了脸上的神色 都报备过了……那是异能特务科允许他下手的吗? 特务科会不知道Hiro是卧底吗? 还是说,Hiro被舍弃了呢。 “久我,”降谷零极慢极慢的喊了声他的名字,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杀掉的这些人里,有好人吗?” 久我抬头看向他,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但是他没什么犹豫的说道:“我知道肯定有,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青年的脸上露出了带着嘲意的自我厌恶:“我是个精神病人啊,降谷先生,我没办法分辩到底谁该杀,我只要听话的扣下扳机,挥下刀刃就可以了。” 不,你不是精神病人。 降谷零在心里否定到。 你只是被精神虐待,精神被控制了。 “如果你知道,你要杀掉的这个人是好人,那你仍然会扣下扳机吗?” “我不知道,”久我看着他,重复道:“我不知道。” 降谷零默默的注视了他一会儿,换了个话题。 “你对自己杀过多少人,记得很清楚吗?” “当然,”久我蔚蓝色的眼睛似乎闪烁了一下,他喃喃道:“我今年二十岁,已经杀掉七百八十四人了。” “上次动手是什么时候?” 久我想了一下,摇摇头:“不好意思,这个太具体了,目前还不能和您说。” 降谷零表示理解。 “目前,在公安的任务与异能特务科的任务相冲突下,你是会选择异能特务科的任务,对吧。” “我会报告异能特务科,”久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但如果冲突的事情不是横滨毁灭这种级别,特务科会让我优先公安命令的。” “那军警呢?”降谷零灰紫色的眸子毫无感情的看着他:“军警依旧会给你发指令的,对吗?” 久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起来,刚刚眼睛中的一点小神气消失不见,表情又变成了认命的,如死一般的平静,他嗓音干哑的开口:“对不起,这个我不能说。” “你知道你杀死的人中,是否有你的警察同僚吗?” 久我的脸更白了,他的声音近乎颤抖,语气是绝望和坦然:“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会有。” 降谷零没有开口,他看着绝望到麻木的久我,突然明白,有的人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如果是Hiro,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定会原谅他。 他不仅会原谅福地久我,这个动手杀掉他的刽子手。Hiro还会伸手,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不是他的错。 降谷零仰起头,右手手掌遮住了眼睛,一点悲伤的湿意从指缝间流出。 阳光太刺眼了。 他低低的笑出了声。 生活好像又回复到了原来的轨迹上,降谷零看起来和原本没什么两样,只是在一天晚上,看到久我在削苹果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问道:“你为什么喜欢吃苹果?” 久我飞快的抬起眸,看了笑眯眯的男人一眼,又低下头,手脚灵活的把苹果切成小兔子放在盘子里,说道:“我小时候有一个很有名的动漫,叫做《死亡笔记》。” 降谷零有些差异:“我以为福地樱痴不会让你看动漫。” “确实不让看,只看了这一个,”久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瞬,随即恢复了正常,他把小兔子苹果分成两盘,其中以盘子递给降谷零说道:“爸爸说,我和夜神月很像,都是自以为正义,却滥用能力,给社会带来极大伤害的人。” “他让我多看几遍,记住月给社会带来了多少灾害,可惜我在这方面可能没多少天分,看了好几遍,印象最深的却一直是里面的苹果,红艳艳的,滚落在地上,”久我歪歪头说道:“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后来就变的喜欢吃苹果了。” 降谷零在心里暗自咒骂了福地樱痴那个老家伙一句,然后把久我手旁的那一盘苹果也拿走,说道:“不准空腹吃水果,对胃不好。” “啊……好吧” 久我恋恋不舍的回答道。 ****** 琴酒发来了一个地址,要求波本今晚到这里见面。 降谷零查了地图,是一个位于郊区的破旧仓库,他心里有些不安,把在窗户旁边给绿植浇水的久我叫了过来,问道: “最近,其他人有给你派发任务吗?” 久我不明所以的摇摇头:“我平时用的手机还在警校里,他们联系不上我。” 降谷零看着他手手里拿着喷壶,有些傻气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说道:“我晚上有事情,今天不回来吃饭了。” 久我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他想了想,说道:“降谷先生是要去做很危险的事情吗?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的上忙的……我可以隐藏踪迹跟在你身后。” 降谷零摇摇头,先不说久我是不是西打,没有黑田的命令,他也不能擅自让新人参与到自己的卧底行动中。更何况,现在只是一点不安的预感罢了。 久我见对方拒绝,并没坚持,他举起手里的喷壶说道:“好吧,那我继续去浇花了?” 这个花其实浇不浇都无所谓,因为很快就下去了大雨,两人把家里的所有绿植都搬到了外面,让她们享受难得的自然雨水,久我拿了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看着雨水打落在绿植的叶子上。 降谷零拿了把伞,开着马自达离开,久我目送他远去。 琴酒给的位置离米花町很远,降谷零又怕自己的踪迹被别人注意,在其他地方绕了几个圈,花了两个小时才抵达了目的地。 他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心下便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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