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喘了一口大气,继续道:“及至达讹打刺,行军停十数日不动。我军宋将军闻其有异,使斥候潜入帖木儿大军打探,见大营白帆黑布人心惶惶,言及主帅葬仪。父皇——宋将军的意思是,帖木儿,暴毙于军营了!” 此言一出,满朝皆静,人人面露狂喜之色。 这,的确称得上是天佑大明,苍天护佑帝王的吉兆啊! 皇帝一扫面上沉凝的忧色,笑着对下言道:“你们是不是奇怪朕日前为何日日垂询郑和船队的动向,那是因为郑和早有密函送交给朕,大明的船队有一只从帖木儿帝国的后方切入,直插他空虚的帝国后方。帖木儿垂垂老矣,顾此失彼,首尾难以相顾。如何?你们还认为朕之南下出海的国策,不对吗?” 此时哪里又有人敢说个不字,众臣立即跪地叩首,三呼天佑大明。 丘陵遍布的崎岖黄沙路上,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东而去。 已经记不得这是入冬之后的第几场雪,道路变得难行晦涩。远方天空集卷着乌云,预示着很快下一场大雪将至。 跑在前面的马车有素色锦缎包裹,车轮上也滚了软布,让乘车之人在颠簸的路上尽量感到舒适。纱幔将马蹄扬起的风沙都挡在外面,只偶尔透出几声压抑的咳嗽。 叶孤城闭着眼睛俯卧在许多衾枕堆叠的软垫,双颊有薄薄的浮红,这是烧热的症状。 西门吹雪抵过一只牛皮水囊:“你怎样?要不要停下休息片刻?” “也好。”叶孤城低低应了。 西门吹雪叫停了马车,掀开他背上覆着的丝帛絮棉暖衾,果然看见他背后肋下的位置渗出些许暗红,果然是伤口被颠簸得裂开。他小心扶着男人慢慢做起:“伤口不适,怎不开口?” 叶孤城摇摇头:“方才并不觉得如何疼痛,想必是咳时扯到了伤口。” 西门吹雪沉默着替他换了药,才下了马车出去查探水源。 叶孤城裹着丝绵裘袍,侧靠在车厢壁上透气,小来悄悄上前替他打起帘子:“城主,我这里有些干粮点心,可以要用一些?” 叶孤城摇摇头。 小来觑了一眼西门吹雪的背影:“庄主可是还在生气?” 叶孤城想着这人方才的神情和语气:“没有。” 小来长叹一声:“城主不仅骗人,连自己也一并骗了。” “扶我透气。”叶孤城伸出手。 西门吹雪并不是一个纠结小事的人,叶孤城相信他明白自己的顾虑,不至于同自己置气。 小来小声嘀咕道:“让小的怎么说您?庄主既然都跟着你一路到了这里,刚把药做出来解了大半的毒,你就背着他偷偷独闯大军?若我是庄主,也是会生气的,说不定还会将你治好了再半路扔下,让您自己走回去。” 叶孤城挪到车辕上坐着透气,这一动扯动伤处,低低咳了一阵:“……你近日,胆子大了不少。” 小来给他递上水袋:“现在你伤了,不是还得庄主替你上药?这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羊啊虎啊的,当然不能这么说,但叶孤城也懒得纠正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他看向漠北连绵起伏的丘陵沙地:“帖木儿是一国之主,涉及两国邦交的事,无论多小都是大事,刺杀更不能落人把柄。任何一点疏忽,都会引起两国交恶。西门吹雪是正人君子,是江湖闻名的剑客,认识他的人必定是有的。先不提他不屑行这种背后刺人的举动,我也得替他考虑更多。” 小来瞪着他:“再多理由,庄主的气您也只能受着!” ***** 感谢留长评的亲们啊~动力有了 走一点剧情,帖木儿的确准备了两年的东征,在路上死去的,大明当时一个猛将都找不到,只能说国运在大明这边。 那时候伊斯兰教教义可以饮酒,帖木儿在东征途中遇到大雪,牛马冻死很多,他也一直喝一种当地烈酒,最后高烧而死,也有说是疟疾的。帖木儿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幸好他的能干子孙都消耗在中亚的战场上,后来的子孙没有一个能强悍到能够再度整合突厥帝国。 从印度到小亚细亚,从波斯湾到黑海,帖木儿打造的帝国昙花一现,他说危险的,他的思路是扶持傀儡政府,用宗教控制这些地方。 最后,历史小知识一,帖木儿的五世孙被乌兹别克的突厥攻击败走,跑去印度,征服了当地,最后建立了莫卧儿帝国; 历史小知识二,帖木儿葬在撒马尔罕,苏联人曾经将帖木儿的墓挖开,检查棺材里的尸骨,的确一条腿是有残疾的,确认是“跛子帖木儿”本人。棺材上刻着一段话,大意是“谁敢打开我的棺材,可怕的战争就会立即降临到你们的头上。”结果,第二天,德国发动了对苏联的全面进攻,苏联开始了卫国战争。 所以要敬畏,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第86章 86 西门吹雪的怒气,世上也没几个人能承受,生生将小来从上面的马车吓到了后面的马车上,宁愿和小玉斗嘴也不敢近前。理由都是现成的——后面的马车上绑着一个犯人,一个叶孤城宁愿受伤也一定要带出帖木儿大营的人。 如果不是要带这人一起离开,以他恢复了八成的功力其实可以与千军万马之中来去自如的。 叶孤城:“他可有开口?” 小来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小玉不愧是……拷问起人来着实有一套。我们已经试过,这人是回回人,从西北大军里被人找出来的,训练过一年,眼下正准备送去哈密卫。” 叶孤城沉吟:“西北军?这人是大明西北军的兵士?” 小来又掏出一只小小的银筒,从里面倒出一只羊皮卷呈给叶孤城:“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据说是帖木儿让他送去给在别失八里代军的哈里王子的密函。” 叶孤城接过一看,看起来是一张地图,这是零零散散标记了几个位置,不知何意。 他收了羊皮卷:“这件事,你们做的不错。” 小来眼看着西门吹雪已经回来,登时面露忧愁:“城主,您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庄主回来了。” 叶孤城哑然:“……好好照顾后面那人,莫让小玉弄死了。” 西门吹雪走近,看叶孤城缓过一口气的脸:“我们已经过了伊利,再走两日,便有人烟。此处离西方魔教总坛已经很近,你,可受的住?” 叶孤城将手里的点心盒子与水囊递给他:“我无事,察觉背后风声时已经避开了要害,只是外伤。” “铁质带倒刺三角箭头,不可大意。”西门吹雪冷酷地说完,抬脚跨入车内,将点心放在磁石的小几上,抬眼看见叶孤城也慢慢自己挪进车内。 他抿了抿嘴,还是忍不住探身将他扶住,让他在另一边坐下,才自己净手取了点心来用。 叶孤城在小几另一侧将羊皮卷倒出,摊开在桌上,凝眉思忖。 西门吹雪哪怕是野地马车上用餐,仪态也是端方有度的。 他认真而安静地用过点心饮下干净的水,净过手,才问:“这是地图?” 叶孤城将羊皮卷推至他面前,道:“这是从我带出之人身上搜来的,据说是准备带给帖木儿的孙子哈里,哈里此刻在察合台汗国旧国属地督军。我以为,这是一份军要地图,极有可能绘制着帖木儿东征的路线,只是我对西域诸国地形不甚了解,猜不透这上面标记的是什么。” 西门吹雪仔细看着羊皮卷,面上渐渐凝重:“你猜得没错,按照这条路线,能最大程度的让帖木儿的重骑兵潜入西北之地,而这些标注之地——”西门吹雪点一点羊皮卷上的标记,“应该是可供大军使用的水源。” 这是一份极为周密的行军图——不仅避开了明军的要塞和城池,还找到了水源,有了水源便有了屯田驻军的可能。按照这张地图来推测,帖木儿已经做好了在沿途屯军,自己长期从帖木儿后方帝国增派铁骑的打算。 这样的机密,没想到就藏着被叶孤城冒险带走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西门吹雪不得不承认,叶孤城那夜独探军营的行为让他不满,但这个男人的确不是一个会冲动的人。他一定是偶然发现了什么异常,所以冒险行事。 “你那夜冒险带他出来,是知晓他身份?” “我那时只是猜测。” “猜测?” “西门,你看过他的脸吗?” 西门吹雪摇摇头,那夜叶孤城天明回来时半身血染,他哪里还有机会去看旁人长什么样? 叶孤城闭着眼:“他的脸,和紫禁之巅那一晚,我刺杀的废帝朱允炆几乎一样。” 西门吹雪目光从羊皮卷上移开,重新回到男人的脸上,最终凝在他那一双暗色琉璃样的瞳中:“你,打算如何?” 靖难之后,废帝的下落一直成迷。西门吹雪过去一年都在海上,也多少听说过郑和南下肩负的使命之一是寻找废帝南下的踪迹。一日找不到,便总有可能随时跳出,为人利用卷土重来。 所以,他很好奇叶孤城的打算。 叶孤城喘了一下,靠回枕上,闭上眼:“在大军之中藏了这样一个处处模仿废帝之人,加上这张地图……若这些水源标记准确,西门,甘、凉之地的西北军中,只怕边务早已泄露,有了奸细。” 西门吹雪沉吟:“西北之地,四镇凉州,自古回鹘突厥羌人杂居,他们对朝廷的忠心,不一定强于各自部落的信仰。”若有人以信仰策反或者诱导泄密,只怕是防不胜防。 叶孤城闭着眼:“这样麻烦的事,自然该交给喜欢麻烦的人。” 西门吹雪看着他在车内阴影里显得苍白憔悴的侧脸:“你,要将这件东西交给朝廷?” 叶孤城摇摇头:“不是我,是陆小凤。” “陆小凤?” “正好他嫉恶如仇,又是你的朋友。” 西门吹雪一想,陆小凤朋友遍天下,连宫里都有与他称兄道弟之人,托付他交于朝廷的人,的确再合适不过。 这样天大的功劳,通常也意味着天大的麻烦。 “的确,他,正好是个喜欢麻烦的人。” 马车又在隔壁黄沙上奔驰了两日,他们必须赶在下一场大雪之前寻到能个遮蔽风雨的地方。 几人心中有了猜想,便专挑水源丰茂之地路过。一路上果然遇到零零散散的穿着明军铠甲、蒙古骑装的突厥前哨小队。 西门吹雪一路杀来,直到大地露面渐渐遍布深深浅浅的绿意,举目望去虽我大树成林,但已有了中原风光,渐渐出现人烟。 叶孤城已经能坐卧如常,趴着睡得太久,摇晃的马车上看书是不能的,他便恢复了斜靠着自己和自己下棋的习惯。 西门吹雪想一个像黄石小镇一般的小地方找来了一个火折子和一支烟火,在天色将黑的暮色里,他点燃了这支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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