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地一片祥和,心中越显得忧虑,不知道该如何与年迈的父亲解释幼弟的不幸。 果然,在回家后不久,听到亚伯兰带回哈兰的死讯,族中上下大憾,唯有他拉的态度超出亚伯兰的意料。 “哈拉叛逆,自诩英勇,成日与那等狐朋狗友一起,我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他拉默默垂泪,神态却尚算平静。 亚伯兰不信亲弟死于宁录之手,而他父亲却是这个态度,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拉。 “可是他杀死了哈兰!” “不然如何!宁录王雄兵数万,我们何以能与之相抗!”他拉用力拄杖说道。 “如此说来,难道我们真要送族中百名男儿去建塔不成!” “余地都献人,为何独吾佴叛逆?” “他征战杀伐多年,从来战无不胜,威名之显赫,手下握有多少奴隶,又岂会真的在意我族中这区区百名年轻壮力。”仿佛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他拉的脸上显出懊恼,“若我不曾听你们的,早早派人,宁录王如今也不会心生记恨” “如今只有我亲自去见他,舍了我这张老脸,与他议些旧情,方可保我族中上下安宁” “父亲!” “你不必多言!我与宁录王相识几十载,比你更清楚他是怎样的人,你若不触怒他,他自会护佑” “好叫他屠我全族的护佑吗!”亚伯兰冷笑。 “你不该对他有偏见,亚伯兰”他拉的眼睛看穿了儿子的心思,“此世早已不是我们的天下了,你需要从先祖的梦中清醒过来” “认清事实,脚踏实地比什么都好”他拉疲惫的说道,他知道长子面上文雅,其实心思是他三个儿子中最重的。 但是他拉没有那个野心,他已经老了,只想守着吾珥这一方土地好好过日子。 他花了几十年,方才将这里从贫瘠的泥泞之地打造为如今的富庶之乡。 可是他的儿子们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亚伯兰如此,哈兰更激进,唯一像他的拿鹤却不如他两个兄弟机敏。 “你是要接我的位子的,亚伯兰,收收心吧”老人说道,“比起外面的世界,你应该多想想你的家” “你离家的这些日子,撒莱天天往外跑,不是在港口盼你就是往驿站询问有没有马队归来” “多亲近你的媳妇,你已经不小了,膝下却无子嗣...若你有一天遭了哈兰这样的祸事...” 亚伯兰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沉郁之色,他在外边的花园看到侄子罗得正在哭泣。 亚伯兰想起自己在书房中回复父亲的话:“我可以把罗得当做我的儿子” 罗得是哈兰唯一的儿子,今年刚满了十岁。 他并不是说的假话,他年届四十,只有这么一个侄儿入得他的眼。 亚伯兰摸了摸罗得的脑袋,男孩感受到安慰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看他。 “叔叔.....” “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哭泣?” “他们说我失去了父亲,从此再没有人能庇佑我,我好害怕”罗得说道。 “不哭,有我在呢,谁也不能欺负你”他眸色深沉,仿佛是从牙根里挤出这句话。 宁录暴虐,父亲怀抱痴望,他却看出那暴君早无无圣德之相,纵然此去示弱,恐怕也只会惹耻笑。 可是吾珥不过示拿下一个小城,焉能与整个示拿地之王抗衡? 他心中忧郁,却不能将这种心思与小孩分享,几句哄好了侄子,他随即又唤来心腹下人。 吾珥虽小,却有良田百亩,牛羊千盛,王宫中与宁录一席谈话,他言辞中无一不显露出对这地富庶的贪婪。 宁录王拥有天下,什么东西得不到? 北往尼尼微,西往亚述,东至以拦,整个示拿都在他的掌握中。 当年宁录为跟随他开荒的人分封的时候,众人都得了一大块地,唯有他的父亲,宁录欺他良善软弱,只将吾珥这微末之地割作奖赏。 只因他们是闪族人。 ‘我总觉父亲此行不得太平,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做下万全安排。’ 亚伯兰这样想着,遂私下整合族中男丁,族中三百男儿,一百人跟着他父亲,一百人随他扮做商客分散随行,最后一百人秘密武装,看护家眷和财物。 吩咐完这一切,已经临近深夜,他方才拖着一身寒露回到自己的住所。 夜半时分,只有一点灯火,衬得屋中越发昏聩。 在这一片晦暗里,撒莱是当中唯一的颜色。 他的妻子是吾珥当地最美的女子,这种美貌在整个示拿地也是绝无仅有的,他们年少慕艾,不知多少人因此羡妒亚伯兰。 撒莱正在卸她的耳环,见丈夫归来,也不起身,顾自撇了撇嘴。 “我听说午后父亲就放你回来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亚伯兰不答,在事情明晰之前,他不愿把恐慌的情绪带给家人,好在撒莱已经习惯了他偶尔的沉默,她又捡了个话题问他。 “我听说你预备收养罗得?” “那孩子实在可怜”亚伯兰说道,走到她身后为她卸下头上沉重的首饰。 “难道不是怪我不会给你生孩子吗”撒莱余光看他。 “当然不是,我的公主”亚伯兰将她的坠子放置在一边,拍了拍她白嫩生辉的手。 “我并不在意有没有孩子”他说道,但其实他的心中并不是不在意,只是撒莱美貌骄纵惯了,一有不合她心意的话,就要不分场合的闹。 夜深人静,亚伯兰不想把精力都花在哄妻子上。 撒莱满意的蹭了蹭他的脸:“我看中了一件首饰” “你想买什么都行”他说道,他的阔绰同撒莱的美貌一样,在整个吾珥都享有盛名。 “我知道你待我好,亚伯兰”她贴着他娇娇柔柔的吐气,丈夫出门许久,她暗示道。 “等我买了它就戴给你看,或许不戴....也可以” 亚伯兰的脑海里却浮现出宁录王荒唐的画面,他看着娇艳美貌的妻子,心中一点绮思都没有,不仅没有,还对此事生出了一丝反感。 “我累了,安寝吧”他说道,淡淡的拒绝了撒莱的求爱。
第103章 酣宴 亚伯兰一行距离他拉数十里,在第二日到达宁录城,这一次进城,他发现宁录城中幡幢招摇,宁录旗号下三杆异色王旗猎猎。 他盯着其中一面看得出神。 那是以拦王的。 人都说闪族的荣耀在以拦,以拦和吾珥一样,皆为闪族后人所掌,可是天命仿佛是站在以拦这一端的。 那地国富民强,纵然附属,也是宁录王不敢轻视的存在。 他父亲总说他心高气傲,不甘命运的平庸,可是舍以拦近路,反绕以力远道又何尝不是气性使然? “主人,宁录王在宫中设宴,老爷和提达王一道,今日早早就去朝见了”以利以谢低首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亚伯兰。 这个年轻的大马士人使得一手好刀法,身形如影,是个天生做探子的料。 亚伯兰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从奴隶市场买了他,他是忠心耿耿的仆人,亚伯兰什么事都爱交代他。 “盯着他们,又异立刻来报我”亚伯兰果断说道,在仆从离开后他难掩焦躁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父亲怎的又与戈印王搭上!” 听闻提达贪婪,肆无忌惮的扩张已经吞了南面不少地,与他交好就如同与虎谋皮。 再说宁录聚集众王朝会,自几十年前他东行南下,给众多追随者封分之后,还是第一次这样同时召集他们回来。 当然,在一番弱肉强食,扩张吞并之后,时至今日能有资格站在这里的也寥寥无几了。 是以看到戈印身后的他拉的时候,他脸上明显流露出惊讶,听到提达说他拉自称吾珥之王,也受到了宁录城的邀请,他脸上的惊讶就转为玩味。 “吾珥王!当然,我们的吾珥王,我怎会忘记你呢”他亲热的抱住他拉,状似欢迎。 “老朋友,我却不知你竟亲自来了” 他拉一脸惶恐,他到底没有在进来之前同戈印王解释清楚,但是宁录竟不揭穿自己,他感到费解又恐惧。 “宁录王...我” 宁录乐意见他脸上的表情,那与亚伯兰如出一撤的惊惶,但是比那个年轻人更能满足他的权欲,他低声在他拉耳边说道。 “很遗憾哈兰在这里的时候,我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他,可怜年纪轻轻就去了” “没...是哈兰自己不争气,请您不要放在心上。”他拉勉强笑道。 “还有您说的人...我已经....” 在三王的对照下,他带来的百人既不是石匠,也无特殊本领,他拉开不了口,反倒是宁录‘体贴’的帮他说道。 “吾珥弹丸之地,我料来区区百人不会凑不齐,你可比你儿子明智多了,我说我从前就喜爱你”宁录辈分大,年纪却不大,恰长他拉几岁。 但是两人站在一起,谁也不会觉得他拉是年轻的那个。 他带着他拉走进王宫,三王心知宁录是怎样狂妄的人,这样作态显然不正常。 戈印诧异,“这老头得罪了宁录王?” 以拉撒王事不关己,在王宫里闲适得如在自家后院散步。 唯有以拦王落后一步,他的贴身仆人小声说道。 “他拉族长却是愚蠢,宁录王不是个示弱就会高抬贵手的人,看在同族的份上,您多次向他抛出橄榄枝,却被他不屑一顾,如今这姿态甚是难看” “自贱者人恒轻之,”以拦王基大老玛轻叹,“吾珥那地属实可惜了” 话罢,众人入席,宫人按照宁录的吩咐,早早备下四个座位,除了上首王座,宁录之子和三王分得一座,宁录将‘朋友们’带进来,自己就往最上方的宝座上走。 徒留他拉尴尬的站在席上,宁录坐下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在殿中局促不安的他拉,仿佛才意识到什么,他左看右看,一副不知道将他安置在哪里的为难样。 他拉感觉到羞耻,却听宁录在上首拍道。 “你来得可巧,我正要宴请戈印,以拦,以拉撒三王,他们虽然都是近年新兴的王,却个个英雄少年”宁录说道,“我这王庭虽大,却缺了一个席间侍酒之人” “思来想去,唯有他拉你正合适” 他拉瑟瑟发抖,宁录见他默然不语,挑眉看他。 “怎么?你是要违抗我的意志吗”他俯身看下,眼中升起兴奋,仿佛他拉一说要违抗,他就能做些什么。 “不敢.....” 他拉垂垂老者,却要手执金壶在席上为昔日同胞后人斟酒,晚景怎的一个凄凉了得。 尤其看同族的以拦王眼中深意,他越发觉得不堪,他眼中落下泪来,不觉亚伯兰的话是对的。 宁录已经不是以前的宁录。 他不再英明,反而狭隘,**,刚愎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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