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摊手:“主角又不是我。” 我俩这种堪比地下接头的氛围终究还是吸引了闷油瓶的注意力,他有些疑惑地转头,在院子里看了我们一眼。我赶紧咳嗽几声,给了胖子一巴掌,让他正常点:“今年估计就我们仨,整点普通的。” 胖子撑着下巴喃喃自语:“太简单不成,胖爷我得整个新玩意儿。” 我见他脸上肥肉挤成一团俨然陷入沉思,好笑摇头,心想过个生日,也就他这么积极,每年都想搞点儿大动静。不过这是闷油瓶的生日,确实难得。 其实闷油瓶自己也不记得生日具体是什么时候,我追着他和张家人打听了好久,才得出“一个阳光明媚的十一月”这个信息。最后我和胖子选定十一月的某天,直接把这天当成他的生日。 我早已过了会为生日感到振奋的年纪,一年中的任何一天,都是唯一的。但这其中的某一天,也会因为有人想要给予意义,而变得特别。有一年胖子和闷油瓶把我拉去徽州过生日后,我更加明白了这种“唯一”是不可替代的。 对于闷油瓶来说,之前漫长的生命推进,只如同秒针刚刚嘀嗒一响,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一天。但如同他和胖子给予我这种特殊性,现在我们同样能把这种意义给予到他的时间里。 只不过生日的常规过法,过来过去就那几种。往年闷油瓶的生日胖子都很积极,亲自主持,叫上熟人,聚餐切蛋糕吹蜡烛送礼物一项不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自己在办六十大寿。 场地也不局限在雨村,之前还去过城里的网红火锅店。工作人员推着蛋糕和礼物,举着五颜六色的牌子,热情洋溢地为主角唱生日歌,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都不用胖子主持,只需一秒就能让你变成全场的焦点。 我一想到胖子今年还想去火锅店,规模更大,虽然主角不是我,但想想那个场景也不由自主开始脚指头抠地。 闷油瓶一向秉承“只要我不显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观念,我们给他过生日,他都比较配合,甚至我还能偷偷摸摸抓到时机给他戴生日帽。 只不过在以黑瞎子为首,准备开启蛋糕砸寿星大赛时,他会突然切换那种坐着不动如山的安静状态,身手敏捷拉着我躲过混战,并准确糊其他人一脸。 胖子大概是回忆起去年蛋糕狠狠砸到脸上的感觉,吞了下口水。再加上今年其他人没空,连老板娘她们都出去走亲戚了,于是放弃了大办一场的念头。 他拍拍我的肩膀:“地方我来安排,你琢磨下送什么礼物。” 这事情不用他多说,我老早就开始琢磨了。头一年我没经验,不知道送他什么,在网购软件里偷偷摸摸搜了好几天。 胖子倒是每年都试图让闷油瓶感受他那接地气的热情,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送过,甚至还有那种流行的土味生日祝福视频。 也亏得闷油瓶脾气好,我们三个很熟,没直接把他连人带手机从生日桌子上叉出去。 当时他兴冲冲拿来给我看,里面站着一堆身材魁梧的非洲大兄弟,举着生日牌,录视频的人读一句,他们就叽哩哇啦重复一句。后面还举着个红底黄字的横幅,上面一行大字:祝百岁老人生日快乐。 祝福语念完后,就见边上俩人冷不丁举枪砰砰砰对天放了几发,随后一群大哥开始伴随音乐跳舞庆祝。 我面无表情看完,胖子得意地问我:“怎么样?” 我沉默片刻,道:“非洲扶贫项目,不错。” 胖子不屑:“就这?我看你和小哥待久了,人也跟不上潮流。” 我心想狗屁潮流,这是社会性死亡土味流,于是又说:“土枪可以,打得响。” 胖子还不满意,我心说:我总不能夸你找的这群哥们儿身材好,一个个的赶不上闷油瓶,我说这话也不合适。 好在最后他见我发表不出什么感想,拿去祸害正主了,还顺带发给了张海客。气得张海客当天就打电话来骂街,我懒得听,把他拉黑了一个月。 那次生日一群人闹得很起劲儿,我也挺高兴的,跟着喝了不少酒。等到散场人走完,回到自己的房间,感觉头重脚轻只想倒头就睡。 不过我给闷油瓶买的礼物还没送,我强撑着清醒把东西给他,想想刚才闹得乱七八糟,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明明是闷油瓶的生日,我们这群人却比他还起劲儿。 闷油瓶知道我的想法后,摇摇头淡淡地说:“没什么,你在就行了。” 我愣了愣,因为脑子不太清醒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停在原地好一阵,才咳嗽几声,低头凑过去让他拆礼物。 东西其实很普通,我搜了半天选了销量靠前的,日常也用得上。不过大概是此时酒劲儿上头,我还有点得意,看着礼盒里的男士皮带连连点头,当场拿出来兴冲冲和闷油瓶说:“你试试。” 说完不够,我还直接上手去扒拉他的裤腰带,配合当前“我喝大了脸上发红,闷油瓶却面色不改”的场景,活像个老流氓。 闷油瓶由着我把他抵到书桌前,在我胡乱摸到他后腰上时,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抬眼看他,见他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黑沉沉的。我被盯得稍微清醒了一点,下意识问道:“不试了?” 闷油瓶把我从桌子前捞起来,简洁地说:“明天起来再试。” 当天晚上我被折腾到半夜,不由得心情复杂,觉得这礼物送对了,又好像没送对。 结果礼物这事儿还没完,第二天我晕晕乎乎从床上爬起来,又收到了皮带商家的骚扰。这东西我很早之前就买好了,不过我当时不知道闷油瓶满不满意,就没评价。 最开始还只是发短信,各种“您帮帮小妹给个好评吧,这个月业绩就差这一单”,今天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我昨晚喉咙喊哑了,不想接,直接挂断。那人又在客服后台给我发消息,一番哭诉后见我没反应,突然问道:亲亲,您男朋友不满意吗? 我看着这行字陷入沉思,又看了看商品的关键字标题。最后我抬眼看床边的闷油瓶,他倒是没食言,今早睡醒起来就试了,现在正裸着上半身系那条皮带。 我的视线在他腰上绕了一圈,这时手机又震动几下,那个商家锲而不舍,追问道:亲亲,您男朋友不满意吗!!! 我看着那铿锵有力的三个感叹号,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转到后台点了个好评,结束了这次网购行为,同时明白了以后礼物不能这样买。 但当时我觉得闷油瓶应该还是挺满意的,只不过把我累了个半死。最终也不知道他认为自己收到的,到底是什么礼物。
第二章 今年因为人少,我和胖子一合计,安排了一个周边自驾游。我正好查到附近有个海岛可能会有看头,三人开车前往,打算在那里待一晚上。 海岛背面有片空旷的海滩,是专门给游客搭帐篷烧烤用的。胖子来之前已经查清楚了,在附近的商家那里租了烧烤架炭火等东西,路过港口时又和渔民买了几箱海鲜。 那人看我们是外地游客,还想宰我们。但胖子是什么人,粽子都能说成活的。最后那人不但没多赚,还晕头转向地白搭了一网兜生蚝。 胖子冲着我挤眉弄眼:“好东西,你们年轻的多吃点。女人的美容院,男人的加油站。” 今天不是节假日,海滩上很空旷,看不到几个游客。胖子租了两顶双人帐篷,他霸占一顶,我和闷油瓶一顶。虽说是出来旅游的,不过如今天气凉,也没人下海游泳。三人在周边转了几圈,就回来生炉子准备开饭。 胖子轻车熟路烧着炭火,我蹲在他旁边穿肉串和海鲜。闷油瓶被安排去洗菜,我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冲胖子感叹道:寿星还要被你赶去干活,太不是人了。 胖子哐哐哐敲着炉子,如同食堂大妈敲饭盆:寿星他妈的也是人,人就得吃饭! 他点完炉子又来帮手,两人嘴上闲聊,倒很快就把活干完了。 胖子闲着没事干,又不想下海折腾他的老寒腿,撅着屁股开始在海滩边挖坑,不知道想干什么。我心想多大年纪了,不屑和他一起玩沙子,转身坐到树下。 今天阳光明媚,天气很好。海岛周边水质清澈,在远处和透蓝的天连接,海天一色。耳边是浪花一阵阵打到沙滩上的声音,让人感觉无比惬意。 我坐在沙滩边,掏出手机看周边新闻。这是小道消息,曾经有人这个时节在附近见过,但见到的概率不大。能不能看到全靠运气,我也只能顺其自然。 到了傍晚,周围剩余的游客也走光了。今晚只有我们三个会在海滩上过夜,正好落个清静。 胖子的自助烧烤摊终于在夜幕中支了起来,食材摆得满满当当,泛着油光,烟气里全是烧烤料的香味。他的手艺一向靠谱,海产又新鲜,几人在海风中喝着啤酒吃烧烤,十分尽兴。 到生日庆祝的时候,大概是胖子觉得这趟过得特别,也没买蛋糕,就近找了家老式糕点铺,买了块没切过的大号圆形发粿,也就是米制发糕。 我看得直发愣,胖子端着那块比他脸还大的糕,催促我:“点蜡烛。” 我心想“真有你的”,比比划划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往上面插好蜡烛。胖子晃着烛火嘿嘿一笑,大咧咧冲闷油瓶说:“小哥,生日快乐!” 闷油瓶已经习惯了胖子这样不着调,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胖子又拉着我唱歌,他唱歌是真难听,好在海滩上没别的游客,跑调也不会被踹进海里。 胖子见缝插针,中途催促闷油瓶许愿吹蜡烛。闷油瓶看了我们一眼,默默垂下眼看烛火。 如今虽然是晚上,但这环境属实有点吵闹。浪在海风中拍打沙滩,岸上回荡着跑调的生日歌,炉子里的炭火还时不时被滴落的油溅得吱啦几声。 但闷油瓶盯着那个怪模怪样的生日蛋糕,神情却显得很安静。 他静静看了一阵,没有说什么,半晌探过去一点距离,轻轻吹灭了火光。 我们没有问他有没有许愿,或者许了什么愿。胖子很捧场地鼓起掌来,差点把糕甩飞到海里。我眼疾手快抢过来自己端着,笑骂了他一句,抬头认真对闷油瓶说:“小哥,生日快乐。” 因为蜡烛熄灭,周围的光线瞬间暗下去几分。但我看清了闷油瓶脸上的表情,他也正在看着我,眼底有几分很浅的笑意,虽然出现的时间并不长。 胖子此时将自己的礼物送了出去,是把多功能野外折叠刀,看样子他注意到闷油瓶上山用的那把刀钝了。这东西比他往年送的都靠谱,也趁手。闷油瓶接过,难得认真打量片刻,说了句“谢谢”。 胖子异常得意,又捅了我几肘子:“你呢?” 我摸了摸鼻子:“当事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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