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立马转头,紧接着里面又传来几声敲击,这下很清楚,我和胖子都听到了。 ——是闷油瓶的敲敲话! 小满哥转身就朝着洞里游去,我和胖子也没犹豫,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扎子就潜进水里。 小满哥经常跟着闷油瓶在雨村的河里扑腾,也不知道他怎么训的,这狗甚至会潜水。通道顶上还剩极其狭窄一点空隙,它时不时上去伸个鼻头,四条腿连蹬在前面游得飞快。 我憋气潜在后面,看得咋舌。胖子调侃过小满哥不但成精,出生还选错了物种,现在一看我也觉得回去可以给它报个游泳班,再老点国家队可能就不招了,别耽误人家拿金牌。 这条水道不短,尽头黑漆漆的,手电光都照不到头。好在直来直去,也不是深水区。我们在深海潜水多次,没有装备的情况下可以憋气很长一段时间,这段路游得并不艰难。 过了一阵,游在我前面的胖子转过一个弯,身影突然消失了。我吐出串气泡朝前看去,通道开始倾斜往上走,心说应该快到头了,赶忙奋力蹬水往上游。 最后游出五六米,一双手拉住了我。闷油瓶大力把我拽了过去,我将头猛地伸出水面,狂喘一口气。 我咳嗽几声,转头看到胖子和小满哥也在疯狂吸气。坡道上面还是条粗糙的水道,不过没被水灌满,此时尽头的水混着大量泥浆朝下流。 闷油瓶没有多说什么,等我靠在他身上缓过来后,拉着我继续往前。周围的水越来越浑浊,最后石壁变成了土壁,好在水量开始减少。 一行人跟地鼠似的在通道里钻了好一阵,等最后冲破土层,眼前猛地一白,才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 我定在那里老半天没缓过神来,直到被连续不断的滴水砸中,才清醒过来。我抹了一把脸抬头望去,发现出口在一个山头上。 外面是白天,天阴沉沉的,正下着雨。周围零零散散站了好几个穿着雨披的人,正跟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在那里,看着我们好似见了鬼。 我再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是吴家的坟山。
第二十一章 瘸子 周围几人有些眼熟,好像是二叔的伙计,手里拿着锄头铲子等工具大气也不敢出。我生怕他们没看清是自己人,手里家伙不长眼,忙咳嗽几声准备从土里爬起来发个言。 谁知道腿还没拔出来半条,就见最近那人面露惊恐之色,“嗷”的怪叫一声把锄头丢下,然后转头朝着山下没命似的狂奔而去,边跑边吼:“二爷!二爷!您家坟头诈尸了!” 剩余的人作鸟兽散,嘴里乱七八糟嚷嚷着撒腿就跑。我刚从土里拔出来的腿僵在那里,不知道是该继续拔还是放回去。转头看向旁边的两人一狗,胖子和闷油瓶面无表情与我对视,跟我半斤八两,满身满脸都是泥,就剩两个眼睛看得见。 小满哥毛上糊了厚厚一层泥巴,脚和尾巴还埋在下面,直挺挺露出个上半身,恍惚看去像根戳在地里的桩子。 我暗叹:换我在坟头冷不丁看到这玩意儿也得吓瘫。好怪,再看一眼还是好怪。 最后还是闷油瓶先反应过来,爬上去把小满哥提起来,然后来拉我。最后我俩一起去扯胖子,他卡得最紧,陷在那里骂骂咧咧,如同一颗被种在土中的大头菜。 两人正拔萝卜似的往上提胖子,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我心里暗叹不好,下一秒耳边传来二叔的暴呵:“什么东西!” “二叔,是我是我。”我转过身,赶忙借着雨水把脸上的泥巴抹干净。二叔带头领着帮黑压压的伙计,手里还气势汹汹捏了把铲子。看清是我他倒吸一口气,面部肌肉明显抖动了几下。 旁边一人倒是反应过来,大概想挽回刚才扔了东西就跑的丢人局面,狗腿地喊道:“小三爷,需要搭把手吗?” “不用不用。”我有点尴尬,连连摆手,哪敢让二叔的人过来。这时旁边的闷油瓶用力一提,猛地把胖子拔了出来。地里还发出一声清晰的“啵”,跟起开了个瓶塞似的。 这下我更尴尬了,二叔回过神来,踹了旁边人一脚:“没用的东西,大白天在地上还被粽子吓成这个鸟样。都给老子滚,别碍我的眼。” “哪有粽子,都是活的。”我条件反射反驳道,指着周围,“大活人和大活狗。” 二叔赶走围观的伙计,闻言转头轻飘飘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眼神阴恻恻的,最后带起了笑:“你他妈还有脸说。” 我心里咯噔一声,看出来这是怒极反笑,不让我管这事我还跑出来被逮住,老狐狸要发飙了。 三叔发飙顶多揍我一顿,二叔不一样,我从小就最怕他,这人发飙能搞出个满清酷刑升级版。或者他自己不动手,转头把我的罪证告诉爷爷和其他人,不痛不痒轻描淡写,最后却能让我落得个全家联动混打的下场。 我正寻思要不要装傻卖个乖,厚着脸皮把这事混过去,二叔却一个转头看向旁边的闷油瓶,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带他出去的?” 我眼皮子一跳,条件反射大跨步挡到闷油瓶前面,大声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要去!” 二叔瞬间被我的话噎住,我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壮士断腕般又往前跨出半步,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英勇赴死的表情: “二叔,吴家的事本来就和我脱不了干系,我撇不开老惦记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小哥不带我,我硬跟着去的,在下面也是我领头,这事跟他没关系。” 二叔有些语塞,来回吸了好几口气,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小兔崽子,我一句你给他开脱十句,你到底是哪家的!” 旁边围观的胖子没忍住“噗”了一声,二叔眯起眼看他,他马上满脸正色,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并退到二叔身后,严肃示意自己不参与吴家内斗。 但等二叔的视线一转回去,他就偷偷摸摸冲着我挤眉弄眼,用夸张的口型说:家门不幸,现在倒贴张家。 他来回重复了好几遍,又抖着肥肉冲我比划手势。我看懂了,暗骂死胖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冲他翻白眼。二叔见状冷笑一声:“跟谁瞪眼,别以为你老大不小了,我就不会收拾你。” 我回过神来心说老子冤枉,最后心一横,我是他侄子,横竖也不能把我当场打死就地掩埋。就是我确实老大不小了,一把年纪还被收拾比较丢人。 好在二叔也觉得丢人,把伙计支开了,在场只剩下自己人。我梗着脖子正想上前继续和他说道说道,旁边的闷油瓶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往后拽了拽。他挡到我身前,抬眼冲二叔淡淡说:“我找到了吴家的棺材。” 二叔闻言动作一顿,沉默半晌突然冒出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见到瘸子了?” 闷油瓶“嗯”了一声,二叔再次陷入沉默中,片刻之后长长呼出一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冷哼道:“位置?” 闷油瓶说:“现在里面灌满了水,暂时进不去。我可以先带你的人到附近。” 二叔点头,冷冷地扬了扬下巴,示意闷油瓶带他过去。我听得云里雾里,正想跟着,就被二叔狠狠瞪了一眼:“赶紧滚,回去再收拾你。你爸睡醒满屋子找人,老子还给你编理由糊弄过去了。” 我悻悻停下脚步,知道再瞎掺和二叔真的会大义灭亲,直接把我埋吴家坟山上。闷油瓶暗中安慰状捏了下我的手,随后一声不吭领着二叔朝山下走。 胖子见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长长舒出一口气:“乖乖,进去没被粽子唬到,出来被你这鬼见愁的二叔吓得够呛。” 我盯着闷油瓶离开的方向没接话,半晌才收回视线,皱眉看我们爬出来的位置。那里位于坟山边缘,比较偏僻隐蔽,靠近隔壁山头。我又看向两座山的交界处,发现陈道士尸体的时候闷油瓶就注意过那里,想必当时就有了一些猜想,只不过不太确定。 如今再看,棺材为什么会消失就有了答案。这块地当时找人算过,说风水好,迁坟的人一锄头挖出来股泉水也说明了确实如此——下面有条活水脉。 这同样也说明,山体里藏着错综复杂的地下水路。经过长年累月的地质运动,地下路径早已发生了变化。迁棺前山上一直在下雨,冲松了部分土层。最开始棺材大概只是漏到了交界处,后面的大暴雨直接导致水量暴涨。棺材就顺着水道一路往下,通过翻墙,最后被冲进了隔壁山底下的阴宅里。 井壁上那些坑坑洼洼发白的痕迹,大概就是吴家棺材从口子里被冲进来、磕磕碰碰下落时产生的。 “还是有点不对,埋之前他们应该都避着水脉,没这么容易就被冲走了。”我沉思片刻,然后说,“除非下面有人提前动过,把土挖松了。” “肯定是那个狗屁蛇人。”胖子一拍大腿,“你看那鬼东西在水里游的那样儿,钻土里绝对是条大号蚯蚓。” 说着他又斜眼盯着我的脖子看:“大变陈道士的疑案也破了,就是那蛇人干的。咱哥仨还在屋子里猜半天,结果就他娘是闹鬼。那痕迹不就是它用尾巴缠的,别说缠着陈大师脖子拖到隔壁,拖个山路十八弯都不费劲儿。”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印子,点点头。交手后就知道这蛇人力气奇大,拖个陈道士不在话下。穴居蛇类视觉普遍较差,它夜晚进山不是靠看,也不受暴雨冲击的影响。有没有好路可以走,对于爬行的蛇人来说意义不大。 又想起夜晚坟头上那个高瘦的人影,当时我只看到了对方的上半身,那个身影不是闷油瓶或者陈道士的,如今再想倒是和蛇人对上了号。也难怪当天回去后小满哥一直围着闷油瓶打转,闷油瓶在坟山上接触过蛇人,小满哥闻到了味道。 胖子感叹道:“什么仇什么怨,陈大师还好说,说不定是晚上坟头做法时打扰到了人家逮耗子加餐。但我看它对你可是大大滴坏,老实交代,你干什么坏事得罪人家了?” “我能干什么,它眼神不好,坟头都没打上照面。”我没好气道,“它不跑到老宅里装神弄鬼,我也不至于大半夜去追它。” 胖子哼哧哼哧想了半晌,又突然问:“你二叔刚刚和小哥说的那个‘瘸子’是谁?” 这也是我疑惑的一个地方,只不过二叔转头就把闷油瓶带走了,根本不给我发问的机会。但就当时那个情况,估计问了也是白搭。 想到这里,旁边安静的小满哥忽地打了个响鼻。我停下思考,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外面还下着雨,站到现在身上的泥巴都被冲干净大半,身体也开始觉得发凉。 我看向隔壁山头,懊恼就这么让闷油瓶走了。不说换衣服,起码得从二叔伙计那里搜刮件雨披给他。就是现在不好凑到二叔面前再触他的霉头,但他让我回老宅我也肯定不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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