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团子困惑地偏过了首。 气团子蹭蹭蹭地转过了身。 “倒,倒也不必如此。”通天艰难地开口道。 鸿钧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两条拖曳下来的锁链,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轻轻叹息一声。 “放心,为师也不是那般急色之人,不至于真的把你按在这里吃干抹净……” 通天的身躯莫名僵硬了一瞬,感受着那道温润的气息自他鬓边拂过,不辨喜怒,似有若无:“只要通天,不要再做出什么令为师动怒的事情。” 若是做了呢? 他的思绪下意识绵延了过去,整个人又愈发得不好了起来。 可是,可是…… 如果是师尊的话…… 少年眉间的恍惚之色愈发浓重几分,茫然地抬起眼来,望着低眸凝视着他的鸿钧。 紫衣华发,尊荣无限。 一副淡漠出尘的面容,一袭凛然风华,欺霜胜雪之气仪,一双眼眸中似含了宇宙寰宇,煌煌天地,又定定地向着他望来,再自然不过地将他护在心上。 他倏尔有些不确定起来。只是这确定与不确定怎么也分不太清楚,密密麻麻地就像毛线团似的缠绕在一起,独独令他困惑。 鸿钧垂眸望去,又隐隐叹息一声,将他按在怀中,低声安抚:“别怕,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为师总能等到那一天的。 等到你彻彻底底区分开“喜欢”与“情爱”的那天。 当然,纵使区分不清,为师也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离开为师身边的。 太清和玉清他们犯过的错,生生弄丢过弟弟的操作……又怎么会在他身上重演? 绝,无,可,能。 * 日子就这么一天又一天波澜不惊地流逝了。 无论外界因为紫霄宫讲课一事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在这间禁闭室里的日子,总归是以平静安宁居多的。 夜明珠徐徐的光芒之下,一切都显得分外柔和几分,连平日里喜欢闹腾的气团子,也打了个哈欠,困倦地揉了揉眼睛,选择原地躺下。 虽然眼前的事情真的很复杂,也很让团子苦恼,但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事情总会解决的……应该会解决的吧? 他略微带着些不确定地想着,却也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困倦之感。 鸿钧微垂了眼眸,指尖似要抬起,又迟疑不定地停滞在半空,半晌之后,方悄悄抚过少年的乌发,定睛瞧着他沉沉睡去的模样。 如他们这般的仙神,本是无需休眠的,但偶尔睡上千年,权当做了一场大梦,又有何不可? 他这般想着,眼眸间又浅浅地落下一片阴翳,不觉俯下身来,悄悄触碰着他的眉心,化开那么些许的褶皱。 师尊定定地凝视着通天几息,唇边又不由溢出几分清浅的微叹。思虑再三之后,他褪去鞋袜,悄无声息地踏上了云榻,方抬了手,小心翼翼地把少年带入自己怀中。 睡梦中的通天似乎不安分地动了两下,又熟练地蹭了过来,埋在他颈项旁,迷迷糊糊地感受着什么。 鸿钧的眸色隐隐暗下几分,抬手扣住了他乱动的手,又警告地唤了一声:“通天?” 少年迷迷糊糊地应了他半句,安安心心地蹭了蹭他的心口,乌发散在他脊背上,又垂至他身上,与他自身那霜雪似的发纠缠在一处,带起微微的痒意。 “……” 鸿钧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胸腔隐隐起伏两下,似在压抑着什么,掩饰着什么,半晌,又垂下眸来,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落至眉心,轻微到几不可察:“睡吧。” 隐约的太息携起浅浅的,温润的气息,令通天愈发困倦地陷入这场安宁闲适的梦境之中,任凭那气息裹挟着他,安抚着他,昏昏沉沉,无知无觉地睡去。 鸿钧凝视着怀中之人,似也心满意足了一般,微微阖了眼眸,撑着下颌,兀自小憩。 禁闭室内的夜明珠落下浅浅的光芒,月华穿阁入户,偶尔留下一地的皎洁。当真是无边安宁,无限静谧。 至于外界嘛…… 伏羲脸色愈发沉重,定定地与女娲对视一眼:“为兄掐指一算,道祖好像踏入禁闭室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啊。” “倒也不必掐指一算了兄长。”女娲以手支颐,眼底下略有几分青黑之色,仿佛很久未曾安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老师他压根就没有出来过好吧!” “同处一室,同吃同住,同甘共苦……这关得是禁闭吗?”伏羲絮絮叨叨,痛苦地往后一仰。 女娲沉吟片刻,幽幽开口:“怎么不算呢?总归师兄人已经被关进去了,修为也被好好地禁锢了,谁能说老师只是嘴上提提,而没有采取行动呢?” “可是道祖他就不觉得多余了点什么吗?”伏羲盯着禁闭室的方向看,又艰难地转过头来,怀疑人生道。 女娲保持了微笑:“紫霄宫毕竟是老师的地盘,他想去哪里,可不是我们这些做弟子的管得了的。” “所以,瑶池跑过来神神秘秘地问我,他们是不是要多个师娘这件事,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伏羲眼神死。 女娲撑着脸的手往下一滑,神情震撼地开口:“竟,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她与伏羲静静地对视了一眼,旋即拍桌而起:“不行,紫霄宫的舆论氛围还是要管好的,尤其是马上就要有人来听讲的时候,老师暗恋师兄,求而不得将人关进小黑屋,美人苦苦求饶,无力挣扎这件事,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 伏羲沉默了一瞬,委婉提醒道:“风希,隔墙有耳。” “咳咳,这不是重点。”女娲轻咳一声,神情严肃了起来,“总之,我们先得找个办法,把这口锅给甩出去。” “至于人选嘛,反正天道也不在,那就选祂好了!” 伏羲微微侧过身去:“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真相,加上百分之一的胡编乱造啦!”女娲抬眸一笑,神情镇定。 她微微俯身与伏羲交代一二,又在抬起首时,露出一点幽暗的眸光,一双碧眸中波光流转,明媚生辉,又透着几分说不清的冷意。 女娲一袭玄衣朱裙,日月星辰、山川湖海皆绣在猎猎的衣裳之上,仿佛有光晕流转而过,令这一方天地运转不息。 伏羲侧眸偏瞧她一眼,手指笃笃地敲在青玉桌案之上,神情在缭绕的云雾遮掩之下,瞧不太分明:“他们会相信吗?” 女娲轻笑一声:“聪明人总会想得比旁人多些,自诩聪慧的人也好,真正有大智慧的人也罢。只要不是半点不信,总归会留下那么一点两点的怀疑。我们所要的,也不过是这些罢了。” 女娲语气平静,细细听去,又似有暗流汹涌不息,潜藏着无边的风浪:“众生之反抗,对天命的违逆,最初的起点,莫不是‘怀疑’二字,从他们不再无条件地信任‘天’的那一刻开始,秩序便开始崩塌了。” 伏羲微微颔首:“为兄明白了。” 他轻轻举起酒盏,遥遥与女娲对视一息,忽而轻笑道:“祝愿我等,尽皆如愿以偿。” …… 于是乎,后来的后来,待谣言越传越广,好不容易传到鸿钧本人耳中时,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传下去,天道欲对上清图谋不轨,疑似求而不得,恼羞成怒! 鸿钧:“……” 鸿钧:“??” 作者有话说: 女娲如是说:毕竟老师合道了嘛,老师某种意义上可以等同于天道呀! 鸿钧:听我说谢谢你.jpg —— 感谢“元黎”小天使投的地雷! 感谢“为水银天使献上冰淇淋”、“魔月蓝洁”小天使们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55章 月上柳梢头 昆仑山上, 一片阒然无声。 太阴星上的帝流浆同月光一道流泻而下,遍洒人间,滋养着此间的生灵, 多宝趁机努力吸收着灵气,又熟练地将之转化为自己的修为, 如此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地坚持下去。 如他们这般跟脚的生灵, 能化形便已经属实不易, 若再想要增进一步,又是千难万难。只是,事情还未到让他放弃的地步, 他便仍旧这般认真地坚持了下去。 若非这般努力,他又如何能够顺利地炼化口中横骨, 又凭借言语之便, 顺利地安抚住了险些当场暴走的元始。 他静静地凝视着天边的月亮,轻轻舒展开眉眼, 一袭杏色道袍,模样愈发显得温文尔雅。尚未展露锋芒,便已觉出几分灵秀之姿。 漫天的荒雪之中,元始冷冷淡淡地往多宝的方向瞥了一眼, 又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遥遥远眺。 “紫霄宫。” 他念着这三个字, 眉头隐约蹙起了一瞬。 当是有些许熟悉的,可这熟悉感又不甚彻底,透着几分隐约的淡漠疏离之感, 仿佛永远隔着那么一段距离, 再靠近不了分毫。 自大道亲自降临过洪荒之后, 他脑海中隐隐闪动的画面又逐渐清晰几分。仿佛在一段相当漫长的记忆里,他曾经站在这座宫阙之外,遥遥望着里面的人。 混沌的罡风永无止息,冰冷刺骨地拂过他偏飞的衣角,上面的云丝银线晕染出浅浅的光晕,抵挡着这几乎侵入骨髓之中的烈风。四周所见,皆是一望无际的漆黑之色,没有丝毫的光明可言。 在这里,时空也仿佛失去了意义,分辨不清它是否真正流逝,或是永恒不变地停留在这里。 元始定定地抬起眼,思绪不由陷得更深几分。 他应当是在等待着什么的,长长久久,不肯放弃地等待。只是这等待看上去毫无意义,谁也没有出来,他也难以踏足其间。 那道阻隔着他的门扉始终禁闭着,诉说着无言的拒绝。 尘埃早已落定,不过垂死挣扎。 又一千年,或一万年,时间始终在向前走,不肯回头一顾。 他素色的道袍渐渐陈旧几分,沾染了混沌之中清冷孤寂的气息,华光不复,沧桑难言。可却仍然不由自主地抬起那双淡漠疏离的眼眸,偏执至极地等待一个答案。 不知过去了多久,方有一个声音传来,轻轻淡淡,隐约透着几分无奈:“元始,你回去吧。” “封神之事已了,下一个量劫又将至,你该回去准备了。” “可是通天还没有回来。” “他不会再回来了。” 元始微垂着眼眸,如玉般冰凉的手指轻轻掩上自己的心口,感受着其间隐隐传来的钝痛之感,纯粹无瑕的眼眸之中又掠过几分阴霾之色,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方寸。 “紫霄宫……封神……以及,通天……” 他并不明白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却已觉得心头再度涌上几分彻骨的绝望之感,在催促着他,迫使着他,追上时间,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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