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而言,竟是什么也不曾改变!照旧循着过去的轨迹,判他一场永世的孤寂! 他弟弟仍旧不管不顾地入了这与天地一搏的道途,又独独将他玉清元始,永远地抛弃在了亘古的时光之中! 元始垂了眼眸,忽而惨淡一笑:“世人皆说,上清通天有一颗赤子之心,至情至性,纯粹无垢。” 元始:“这一颗赤子之心……在断绝兄弟情分,从此死生不再往来的时候,也是格外的决绝,冰冷得可怕!” 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吗?! 他就没有想过再尝试着接纳这一份与生俱来,永不复得的亲缘吗?! 他就没有……考虑过再给他,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吗? 再给他的兄长……一次挽回的机会。 明明这一世,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吗?! 元始掩了眼眸,眸底冰凉一片,霎时间,仿佛世间的一切都离他远去。 那日碧游宫中的景象再度浮现在他的眼前,清晰入骨,痛彻心扉。 通天站在光明处,那般明亮的天光落至他的身上,令他弯眸笑起来的模样都透着几分暖意。 他几乎以为,几乎以为他还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 只是……刹那间,他的美梦便破碎了。 通天对他说:“我不信你,元始。” 他又道:“我不信,也不敢信。” 不敢信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竟是,不敢信他啊。 元始啊元始,你当年到底做了一些什么?才让你的亲弟弟,从此再也不敢信你! 他能信任女娲,能信任后土,还有东皇太一,妖皇帝俊……那么多的人,却独独……不敢信你! 元始天尊,竟一时不知道该去庆幸他永远是他弟弟眼中的“独一无二”,还是应当恨透了这份“独独不信”。 老子凝视着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声:“元始。” 元始眸光疏冷,仿佛在那个瞬息浸透了冰凉的雪水。 世人总说霜雪冻结的时候最冷,可实际上,分明是雪化开的时刻,最是冰凉彻骨,冷得他连魂魄都有些不宁。 冰雪从不为人消融,但它一旦融化,便是刻骨的冰冷! “大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人呢?”他语气缥缈无垠,一字一句,道尽了心头隐隐的痛楚。 元始问:“上清通天,为何能……如此决绝,如此无情。” 他道:“是我的错,对吗?” 老子垂眸看着他,衣袂被寒风鼓动着,微微扬起了一片袍角,像是一只孤寂的飞鸟,踽踽独行于世间。 “是我们的错,元始。”老子回答了他。 他的眉眼之间亦是沉郁之色,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百折千回,断送了他的无为之道。 心已乱,道已毁。 昔年插手封神,今朝兄弟情断,既已入此滚滚红尘,深受红尘之苦,如何才能道一句“清静无为”? 怕是连他自己,也要嘲笑自己的无为之道,根本不曾“无为”! 元始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他立下的是“阐明天地正理”之道,可昔日的天道,早已被通天一剑斩落,就此陨落于茫茫混沌之中。 通天已证大道,证明了他的一线生机之道,同样能够证得无上大道。 那他呢? 他昔日字字句句,责骂通天“旁门左道”,又反复斥责他“不分好坏,一味乱收”,只愿截教就此败亡,而他弟弟能够“知错就改,改过自新”…… 至于今日,元始天尊之道,又当何去何从? 谁也不知道。 …… 老子与元始只是静静地站在一处,面对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一齐仰起首来,望向了三十三天外。 紫霄宫中的热闹与欢腾,丝毫没有触及昆仑山巅的玉虚峰,更没有落在这座寂寥冷清的玉虚宫中。 世人都在为通天成就大道圣人而欢喜,亦为这场天地间绝无仅有的结侣大典而庆祝。 可这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没有了他们这两位兄长的约束与警告,上清通天便再也没有了拘束,可以彻彻底底地绽放出属于自己的耀眼光芒。 往前数万万载,往后数万万载,世间再无一人,如上清通天这般耀眼夺目! 那是足以映亮整个时代的光芒,甚至令无数后来者,都忍不住倾慕仰视,念念不忘。 他们将追随着圣人的脚步,一步步攀登着属于自己的大道,写就自己的传奇人生。或有一日,也将成就一番壮丽伟业。 只余下这一座昆仑山…… 太寂静了,太冷清了。 那是再多的人,再多的言语,也填补不了的坟墓般的冷清。 三清不复三清,他们永失幼弟。 悔矣,孤矣。 然前世今生已定,终不可改也。 往后的日子从此一眼便能望尽,那是永生永世,永远相随的孤独寂寥,至死方休,纵死不改! 前尘旧梦,因果轮回。 这就是,属于元始与老子的结局。
第219章 此处应有个结局 苍茫亿万载, 今朝夙愿成! 前世被囚禁于紫霄宫中的上清通天,何曾料想过今日,他竟能再度抬手布局, 推翻这珍珑棋局? 又岂能料到,他可仗剑一把, 立于莽莽混沌之中, 一剑断前缘!一剑斩天道! 又一剑, 证得无上大道, 凌绝众生之巅! 往事依稀在目,却再也动摇不了他的心,他的剑。 紫霄宫中, 桃花纷然,他与鸿钧坐在一道, 又见诸位友人应邀而至, 同他共饮佳酿,共食珍果, 恍如昨日重现。人人在此,笑语连珠,妙趣横生。 女娲与伏羲并肩而坐,对面是应邀而来的妖皇妖后, 太一侧首朝他望来,轻轻举起手中的杯盏与他相碰, 又仰起首来痛饮一杯。 后土掩了唇角轻轻一笑,又与旁边的望舒交谈一二。 元凤独自占据了一大块地盘,狭长的凤眸一扫, 朝着旁边探头探脑的孔宣和大鹏招了招手。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便再欢喜不过地跑了过来, 扑到了她的怀中。 通天的友人们,似乎越来越多了。 而且这友人还不是一般的友人,是能够并肩作战、生死相赴的友人。 更远处,他的四位弟子们坐在了一处,多宝含笑,金灵低眸,龟灵睁大了迷糊的眼眸,无当则好奇地转过身来,对着他甜甜地一笑。 通天不禁莞尔一笑,再往远处看去,又能瞧见三霄姐妹们和她们的结拜兄长赵公明,乌云仙,虬首仙……一个个地数过去,竟是一个都没有少的。 截教,截教。 通天教主念着这两个字眼,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半醉了。 他毕生所求,平生所愿,到底不过是这二字而已。愿以“截教”之名,庇护天下渴望求道之人,愿意替他们截取天地生机一线,好教这众生平等,人人都可求道。 如今……他可是已经做到了? 鸿钧坐在他的弟子身旁,不动声色地看来,平静得近乎优雅地挽起衣袖,替通天换掉了烈酒,又顺手塞给了他一杯果酿。 待通天再度毫无察觉地执起杯盏,啜饮一口时,整个人又不由怔了一怔。 他转过头去,对上鸿钧无可挑剔的笑容时,半晌无言,勉强开口唤道:“师尊……” 鸿钧笑了笑:“嗯?” 通天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师尊替弟子倒的酒,真甜啊。” 鸿钧唇边的笑意更深:“既然通天喜欢,不妨再多饮些。” 通天镇定自若地点了点头,又执起杯盏,饮了一大口。另一边,鸿钧又以同样优雅而从容的姿态抬起手来,娴熟地剥起了果子来,又摆好了一盘,推到了通天的面前。 好好的宴会,怎么平白多了一股狗粮的味道……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齐齐摇了摇头: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啊! 此地不宜久留,当去也! 大家也都是有眼色的人,见此情境,又见宴会将尽尾声,便纷纷起身辞别。 女娲走在最后,又朝着起身送别她的通天潇洒地挥了挥手:“师兄不必多礼,您啊,还是好好陪陪老师吧。” 通天:“……” 风希,不提这个我们还是好兄妹。 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娲远去,又见鸿钧轻轻一笑,走到了他的身旁,唇边的笑意愈发满意了起来。 接下来嘛,接下来自然是“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啦! 通天圣人很没骨气地抬起头来,眼波盈盈,欲语还休:“……师尊,我觉得吧,我是说……” 鸿钧微微一笑:“徒儿可是想说:春宵苦短,当好好珍惜?” 通天觉得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鸿钧觉得他是这个意思。 所以……今天的通天圣人也没能逃脱他师尊的手掌心。) * 月色总是昏黄,时日辨不分明。 谁也算不清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 被折腾狠了的通天熟练地在鸿钧怀里寻了一个地方,便闭了眼,抱着他师尊的腰身,头倚靠在他的肩上,再安静不过地睡去。 鸿钧低垂着眼,眸中含着几分细碎的笑意,驱散了眼底的淡漠出尘之感。 他数了数少年轻颤的眉睫,又将人往怀中带了带,方才浅浅地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语气轻轻地散落在紫霄宫中:“通天。” 宫阙之中,桃花飘落的速度都缓慢了几分,流云转过天边,流泻下一寸纯粹的天光,散落在他们的窗棂之前。 银尾山雀停留在窗前,扑腾着翅膀,好奇地瞧着屋内的景象。 通天懒散得仿佛没了骨头似的,三千青丝散落在光滑的脊背之上,纯白的里衣穿得宽宽散散的,露出了弧度优美的颈项。 再往下看去,点点梅花似的斑痕映入了鸿钧的眼中,令他的目光微微一顿,又不禁抬起指尖,轻轻抚上那点浅浅的痕迹。 “师尊……?”鸿钧修长白皙的指尖携带着微凉的触感,令通天敏感地往后避了一避,随后少年于迷迷糊糊中抬了眼,迟疑着唤了一声。 鸿钧不动声色,半晌方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无事,你睡吧。”他拍了拍通天的背,耐心地哄着他入睡。 待他的弟子沉沉地睡去,鸿钧方才微微露出一抹笑来。 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 * 诚如鸿钧所说,他们相伴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 通天大多数时间都会坐在长案前,处理着各族之间的事情,寻找着一个折中平衡之道。 偶尔又会偷了懒去,将事情丢给他师尊操心,自己则懒懒散散地躺在鸿钧的膝盖上,任凭青丝曳地,偷得浮生半日闲暇。 鸿钧便也随着他,日日夜夜,相依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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