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经波折,辗转反复的人生命途决定了他的大道,一半是三清妙音,一半是如是我闻。 他在佛道两个方向修到了极致,因而也无可避免地迎来了他的危机。 即:佛与道,如何才能共存在他的身躯之中? 抛却其一? 可它已然是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强求圆满? 可道依旧是道,佛依旧是佛! 命运如此,总叫人无可奈何。可他总想着,要去战胜这样的命运。 因而,他为他的大道,求索了无数的岁月。 自前世到今生,从玄门到灵山。先修道,后修佛,如今佛道双修,互相佐证,又互相排斥,苦苦寻找着唯一的平衡点。 多宝忍不住去想:他的道在何方呢? …… 惶惶天地之间,头顶威压重重。 天道垂眸望去,只见多宝道人颓然半跪在血水之中,袈裟曳地,长剑黯然。袈裟为佛门弟子之衣,诛仙剑乃是玄门重宝,珍贵无比。 此两物,如此矛盾!偏又如此和谐地统一在一个人身上!恰如他这个人一般! 诸般念头只是一霎而过,眼前的杀机却是历历在目! 天道下定了决心,便已然不会为其犹豫。此人既然不能为祂所用,那么,他就只会是一块碍眼至极的绊脚石,一个必须要去扫除的阻碍! 祂再度催动了接引的身躯,丝毫不顾虑这具身体的崩溃与毁灭,光洁无瑕的皮肤之上,道道裂缝清晰可怖。 那双古井无波,漠然无情的眼眸,死死地注视着多宝,像是已经宣判了他的死亡。 “怪就怪,你与本座为敌吧!” 多宝道人却是不为所动,深陷在耳畔那道佛音之中,再也不受外界的干扰,竟是陷入了一种玄而又玄的顿悟之中! 这是何等的天赋?!以他这般低下的跟脚,偏生有着这样超然于绝大多数人之上的灵慧! 见此情形,天道眼中杀意更甚。 雷霆划破了天地,往着多宝头顶重重地劈砍而去,而就在这个瞬息,原本黯然失色的诛仙剑,竟是自行挥动,剑光如雪般清绝,生生挡下了天道一击! ——那是通天留给他弟子的庇护。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多宝下定决心,自己去寻觅自己的道的时候,他那个始终放心不下自己弟子的师尊,便为他设下了这样一道禁制。 通天对他说:你可以肆无忌惮,横行天地。只要他想要,只要他愿意。 因为他的师尊始终在他的背后。 所以,多宝可以放手一搏,无所顾忌。 茫茫的雨水遮蔽了天地,入目皆是雨幕纷纷,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瞧不见,多宝的眼珠子却是无声无息地转动了一下,整个人从木然的姿态霎时间变得灵动。 他不自觉地凝望着眼前这一幕,望着那道出尘的剑光,有着凛然的风骨,决然的姿态,傲然挺立于天地之间。 那道剑光庇护着他,一如他的师尊,自始至终,从来不曾改变。 多宝不自觉地伸出手来,似想去触碰那道冷淡的剑光。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上面遍布着斑驳的血迹,一眼望去,格外得触目惊心。 “师尊……” 多宝喃喃念着,眼眸中似乎闪烁着浅浅的光芒。 天道的目光却是极为冰冷可怖,祂望着诛仙剑,眼底是愈发寒透的冷意,像是永不消融的冰雪。 “诛仙剑……” “圣人剑意!” 天道为天道,可接引只是准圣! 祂再也压抑不住心头怒意,以身躯的彻底崩溃为代价,对着眼前的蝼蚁悍然出手! 他该死! 他早就该死了! 若是祂可以动用全部的力量,他,已,经,死,了! 诛仙剑上留下的一道神识到底维持不了多久,不久就彻底化为流光散去。 可是此时此刻,通天圣人与鸿钧道祖,终于赶到! “汝安敢如此行事?!” 见此情形,通天登时大怒,眸光冷冽之中,仿佛有烈火灼灼焚烧。 红衣圣人一步踏出,诛仙剑落入手中,登时光芒大盛,携着九州四海之势,迎面斩下! 而在他的身后,多宝仰起首来,凝望着圣人的背影,眸光微微翕动,心中的念头仿佛彻底通畅。 与通天的相遇,那是一切的初始,也是他命途的开端。 多宝合十双手,低眸祈诵:“佛曰……佛本是道。” 一念既出,大道成矣! 作者有话说: 1.佛言:恶人害贤者,如仰天而唾,唾不至天,还从己堕。逆风扬尘,尘不至彼,还坌己身。贤不可毁,祸必灭己……”——《四十二章经》 释迦牟尼佛说:无德的恶人要加害有道德的贤人,就好像面朝天唾口水一样,口水并不能唾到天上去,还会落到自己脸上;迎着风扬灰尘,灰尘并不能扬到别处去,还会反转来撒落自己的身上。贤人是不可以毁谤的,毁谤陷害贤人,自己必然招祸而遭毁灭。 2.《佛本是道》——洪荒流的开端
第189章 舍命陪疯子 通天何等惊怒! 他来不及思考, 便已经挡在了多宝面前,诛仙剑轻鸣一声,毫不犹豫地跃入他的掌心之中, 如臂使指,随心而动。 杀伐之剑, 自当从杀伐之主! 转瞬间, 一剑斩出, 惊天动地! 天地间风云涌动, 万千雷霆在云层之中翻滚涌动,它们在极短的时间内,竭力聚集了起来, 强行吞没了那道来自圣人的含怒一击。 霎时间,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上生生出现了一片空白之色, 仿佛人受惊吓时那副惨白的面容! 通天圣人一袭红衣烈烈, 眉目冷峻森然。 他微抬下颌,注视着头顶的天穹, 又缓缓地执起了手中的诛仙剑,遥遥指向了天道! 虚空之中,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眸凝视着底下的红衣圣人,心头的情绪剧烈地翻滚, 仿佛有烧红的铁棍正烫过心口,泛起极致的痛苦。 “上, 清,通,天!” 祂垂着眉目, 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号, 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通天, 神情近乎憎恶。 通天声音冷冽,丝毫不为所动:“天道!” 一人一道就这样隔着遥远的时空对视,彼此眉目冰冷,偏又含着无边的怒气。圣人为着自己的徒弟,天道则为祂那被强行阻拦的杀招。 一时之间,天地寂然。 无人敢在此关头发出丁点声响。 天道看着红衣圣人,一半是极致的愠怒,另一半却是格外的心惊。 明明,明明才只过去了那么几万年,为何上清通天已然有了这般实力,甚至连祂……连祂也…… 不,不可能!定然是接引这副躯壳限制了祂的力量! 祂一边想着,又侧首瞥过随着圣人一道而来的鸿钧道祖。霎时间,怒意又更深一重:“你倒是真的敢来!” 鸿钧闻言,漫不经心地走上前来,闻言微微抬眸:“贫道又如何不敢来?” 他走至通天身旁,侧首瞧了眼多宝,方才以眼神对着通天一示意,转而将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后,语气淡淡地开了口:“好久不见,尊上。” 鸿钧:“多年未见,您的状况似乎不怎么好啊?为什么呢?难不成,是被我徒弟打的吗?” 多么亲切的关怀啊! 天道垂眸望去,却只觉得一阵气闷,愈发汹涌的怒火盘绕在祂的心头,让祂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摧毁殆尽! 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名义上的代言人,唇边的笑容都已经寒透:“鸿钧,你是诚心想同本座作对吗?就为了……你的小徒弟?!” 在祂的目光之下,鸿钧面色丝毫未改,甚至还偏过首去,静静地凝视着一旁正关切地询问着自己徒弟状况的通天圣人。 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圣人的面容之上,仿佛周围的所有事物都不复存在。 道祖的眉眼微微舒展开来,一眼望去,竟是格外的温柔亲昵。 天道的神色倏忽冰冷,连连开口道:“好,好得很!” 祂下意识就想再度催动自己的力量,又倏地发觉自己再也无法调动哪怕一缕的天地灵气。停顿了片刻,天道微垂了目光,低下头去,打量着自己的这副躯壳。 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原本属于接引的身躯早已化为片片碎片,接着悄无声息地崩裂成了细碎的光点,洒落在茫茫天地之间,顺着那淋漓尽致的雨水落往大地,不知将去何处。 宝寺之中那株高大的菩提树轻轻摇曳,倏忽间,叶片枯黄衰老,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刹那便已显出苍老之态。 准提已逝,接引亡故。 这株伴生的菩提树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走向了它生命的终点。周围的草木随着它的死亡,亦显出几分哀戚之色,原先翠色的光芒倏地黯淡了下去,失去了原先的光彩。 世界忽而寂然一片,再不见生机半分。 “……” 多宝睁开眼来,入目便瞧见了这副景象,不知为何,又低低地叹了一声。 他仿佛做了一场噩梦,身躯无比的疲惫,精神却格外的好,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留在了他的魂魄之中,只要他想,便伸手可触。 也许……那就是他的成圣之路。 倘若这个洪荒允许再诞生一位圣人的话。 不过,就算不能成圣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成功晋升准圣巅峰的多宝这样想着,又不自觉地抬了眼,怔怔地凝视着眼前正对他嘘寒问暖的红衣圣人,整个人本能地就放松了下来。 反正,这个洪荒还有他师尊在呢。 师尊永远都会喜欢多宝鼠的。 …… 通天正抓着多宝的手腕,反复查看着他的状况,又往里输送着纯粹的上清灵气,随即紧张不已地问道:“多宝?你感觉如何?伤口还痛吗?有没有损伤根基?” 他一边问着,还一边忍不住骂道:“天道这王八蛋,看本座等会不把祂往死里打!” 天道:“……” 祂回过神来,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眼前的红衣圣人。 不得不说,通天圣人拉仇恨的能力还是一等一的,哪怕有他师尊在此打岔,也阻止不了他成为天道的一仇。 鸿钧见此,微微抽了抽嘴角,不觉摇头感慨一声,转而看向了天道,试图再转移一下这位的注意力:“尊上,您有什么想对贫道说的吗?” 天道却只望着通天,眉目冰冷:“把本座往死里打?大话谁都会说,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上清通天,你别以为你摸到了大道圣人之境,便能这般不把本座放在眼里?!” 鸿钧:……可以说吗?这真是拉都拉不回来的仇恨啊? 他家小徒弟,难道生来就是个脸T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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