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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其中的一具尸体，这个乐师手里拿的是一只玉埙，脸上的表情似乎还停留在演奏的入迷的一刻，极为专注。 十二具尸体都没出现尸变的迹象，两人对视一眼，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是搞什么？”黑瞎子围着一个手持骨萧的乐师转了两圈，说道：“殉葬也没有这种摆法。” 裸尸坐斗对墓主人非常不利，不仅会分食龙气，而且阴气很重，很容易变成阴煞之地，危害墓主。但是说来也怪，这十二具尸体虽然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却没有很重的阴气。 张起灵似乎对这些乐师非常感兴趣，一个一个看过去。黑瞎子扫了两眼就走到了石台前边，这种石台的形状一下就让人联想起祭祀时人祭的地方，中间甚至有个花纹精致的血槽，阴阳刻的雕工非常漂亮。 黑瞎子摸了摸石台，暗叹一声可惜，就凭这份做工，这东西的身价就涨了不少，可惜材料并不是玉，只能说是好石料罢了。上好的石料在古代并不比美玉低廉，但是现在道上不认这种东西，几乎没有人收。 血槽左右也各有一个花纹，黑瞎子看着觉得眼熟的很，仔细想了想，这不就是刚刚才青砖上看到的字画中的一部分吗？ 黑瞎子试图简化一下这两个字，但是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他有一种预感，这种文字肯定是一种变形的写法，如果能找到翻译的办法，事情就简单多了。 “瞎子。” 黑瞎子抬起头，张起灵正冲他一点头，用脚尖碰了碰地面。黑瞎子走过去低头看看，青砖上刻着一只动物，嵌在一具乐师尸体的脚边。 “这是......豹子？”黑瞎子不确定的瞅了瞅，这玩意画的很抽象，属于只有意没有形了。 张起灵摇摇头，说道：“别的尸体也有。” 黑瞎子这下来了兴致，绕着十二乐师走了一圈，走过了两个人，又看到了一只像是鸟一样的动物刻在青砖上。他心里有了个大概，说道：“四兽。” 统称为四兽的动物并不是唯一的，虎、豹、熊、罴是一种，龙、虎、凤、龟也是一种，但是这里的四兽明显就是苍龙、白虎、朱鸟、玄武四星宿。 张起灵点点头，这四兽并不是胡乱刻的，完全是按照四星宿镇守的方向刻下来的。黑瞎子恍然大悟，这四兽虽然只是雕刻，也有一定镇压阴气的作用，怪不得十二具尸体都完好无损，没有尸变的迹象。 ====== 祭礼（二） 黑瞎子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地上的石刻，这个石刻虽然笔画简单，却绝不粗糙，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韵味。他微微偏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这应该是方位图。” 张起灵略有些诧异，四兽确实有表示方位的意义，但是墓里很少会有对方向的暗示，这东西似乎有些画蛇添足。不管怎么说，这至少是一种思路，这间墓室里完全没有出口，显然是其中有什么机关。 “用这些乐师摆四兽图？”张起灵摇摇头，不解其意。他对乐器没有什么研究，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这十二种乐器都各不相同，有一些都叫不出名字。 “四兽图？”黑瞎子突然怪叫一声，一下子跳起来，脸上有些兴奋，大声说道：“不对！这不是四兽图，这是律吕图！十二音律吕图！” 张起灵心里一动，律吕十二音是古代时候制定的音律体系，单数的六个律为六律，双数的六个律为六吕。但是他毕竟没有专门研究过这个，古代乐师中没有多少尊贵的大能，墓里陪葬的乐器和乐师俑也不会这么古怪。 “没错，没错。”黑瞎子兴高采烈的比划起来，“这白虎对应的是就是夷则，南吕，无射。” 他指了指其中的三个乐师，又说道：“十二律吕也对应着十二个时辰，同时也代表了十二个月，说不定这就是打开机关的办法。” 张起灵听着觉得有理，这种按时间改变的机关十分稀有，但是看墓主人这能力，倒是极有可能用上。 “现在是十二月，子时左右。”张起灵一边说着，一边环视了一遍乐师尸体。 “十二月......”黑瞎子嘴里念念有词，“律应大吕，是这个。” 张起灵看了看黑瞎子，又看了看他指的乐师，这个乐师是具男尸，手里拿着一个像是笛子一样的乐器，底部却像是安上了一个三角形的底座，看起来有些异族风情，应该不是中原本土的乐器。 他隐约对这种乐器有些印象，只是一时想不起它的名字。 “这是筚篥啊。”黑瞎子一眼就认出了这件古怪的笛子，伸手便想把它取下来。 他抓住了筚篥，刚拔出了一小段，不料变故突生。那具男乐师的尸体，竟突然睁开了眼睛！ 黑瞎子心里一跳，慌忙放开手，向后窜开，手腕一翻，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指向了男尸。张起灵也感到有些头皮发麻，他见过各式各样的粽子，但是这具尸体的眼睛像是活人的一样，非常有神采，根本看出不是粽子的眼睛。 两人都戒备的看着这具男尸，但是这乐师的眼睛似乎只有威慑的作用，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变化，再看看也不觉得有什么危险，只是比较神异罢了。 黑瞎子松了一口气，又想上去拿那支筚篥，却被张起灵按住了。 “先别乱动。”张起灵摇摇头，心里一动，说道：“既然这律吕代表了十二个月和十二个时辰，是不是应该一起拿出来才行？” “有道理。”黑瞎子细想了一下，赞同的点点头，说道：“律应黄钟是子时，就是左边那个。” 张起灵看了一眼，这也是一具男尸，手中拿的是一只龟甲响器。这种响器历史非常悠久，一般都是把不同的玉石放入特制的龟甲内，用手摇晃起来有金石之音，清脆悦耳。 他便走上前，手握住龟甲响器，看了黑瞎子一眼。 黑瞎子领会了他的意思，也握住了筚篥的一截，向他点点头。他举起另一只手，举在半空微微一顿，又轻轻往下一划。 两人同时动手，那两件乐器便一起被抓了出来。 另一具男尸也猛的睁开了眼睛，但也和另一具尸体一样，睁开眼睛后就没了动静。 “看来我们是想多了。”黑瞎子把玩着手里的筚篥，咧嘴一笑，这件筚篥价值并不高，但是他看着非常顺眼。 张起灵不置可否，左右看看，却没有机关移动的迹象。 黑瞎子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抓了抓头皮，说道：“这机关怎么没有反应，是不是要等水退了才能启动？”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大相信，这水位上涨的虽然很慢，但是那座小湖虽然很小，也是按照湖的对比来说的，虽然不一定能填满整个墓室，只要能涨到一米，两个人的下场就是冻死。 张起灵也是心里微微一沉，他也想过这座墓室只是个障眼法，但是看到乐师尸体的诡异变化，又觉得没有找错地方。他从十几岁开始下斗，到现在已经摸金无数，早已有了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这个地方肯定有什么古怪，只是两人还没发现而已。 他想到这里，又走回到白石祭台，这个祭台摆在这里，想必也有什么用处。他伸出二指一探，只觉得整座石台浑然一体，只有底部的血槽触感有些不同。 但还没等他细想，便听见一阵不太清楚的说话声顺着水声传来，他立刻看了一眼黑瞎子，对方扬起嘴角笑笑，反握着匕首靠近了拱门，贴在了青石砖上。 幸好青火燃烧的地方离门口又一段距离，方便了黑瞎子此刻的埋伏。 张起灵握着猎刀，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了乐师包围的圈子。他这时离拱门的距离不到五米，以他的爆发力，在对方拔枪之前就能砍掉他的双手。 砖墙另一边说话的声音已是停了下来，蹚水前行的声音反而更为清晰起来。 ===== 张起灵默默的计算着距离，几十秒后，老李第一个出现在拱门对面。后边跟着的是秦叔和宏子，孙猴子走在最后边，他半个身子都染了血，一条胳膊从齐肩的地方断了，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开。 老李条件反射般的端起了手里的双管猎枪，愣了一下又压下了枪口，笑了笑说道：“张小哥可真是够意思，就知道你不会计较那老猴子的臭嘴。” 黑瞎子听了这话，手里紧握的刀子微微一松，心里暗笑。这老家伙说话倒是有一套，傻子也看的出来哑巴是一时找不到出路，被他说出来反而像是在等着几个人似的。 张起灵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孙猴子怎么断了一条胳膊，但是看着形势，恐怕是没人愿意再站在他那边了，斗里可不需要残废。 孙猴子脸上阴晴不定，也看出来形势对他不利，倒是没有吭声。 “李七爷。”黑瞎子笑嘻嘻的从阴影里走出来，冲老李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黑爷？”老李一怔，失声叫出来。 秦叔等人看到有个人突然跳出来，都是心里一紧，准备抄家伙，听见老李叫出了这人的名字，才纷纷停下动作。 张起灵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摇摆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这些日子不见，您身子骨还硬朗吧。”黑瞎子说的话倒像是晚辈碰上了长辈，只是语气上满不在乎，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托黑爷的福。”老李只感觉一阵冷汗流下来，忙堆起了笑。 他在家里排行老二，自己的手下人也只称李二爷，黑瞎子叫的七爷，另有来历。黑瞎子前些年做掮客的时候，有个日本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座地宫的消息，坚持要一起下斗，老李就是被夹来的一伙人。 地宫里明器很少，多是些佛经，根本卖不上价。到了地宫最里面，才看到了一件神器。这神器又叫做七宝鉴，嵌有佛家七宝，还有一块鸡蛋大的舍利子。后来黑瞎子才琢磨明白，这地宫就是给这七宝鉴建的。 老李见这地宫里没有其他的明器，一时贪心不足，竟故意触发机关把那个日本人弄死了。黑瞎子虽然看出来，但是人已经死了也没有办法，干脆卖了个人情，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只是两个人都没想到，这个人情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老李，也不给咱们介绍一下，这位兄弟是.....？”秦叔不认得黑瞎子，也没看出两人之间的古怪，只是见突然多了一个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毕竟斗就是这么大，多来一个人就要多分一份东西。 “叫我黑瞎子就成。”黑瞎子收敛了点儿笑，后退两步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说道，“我和哑巴一路的，不用多算上我。” 张起灵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躲开了黑瞎子的手。 秦叔顿时送了一口气，虽然心里还有些怀疑，却也不打算深究了。宏子扫了黑瞎子一眼，很快又被四周的乐师吸引了，眼睛睁得溜圆，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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