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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摇了摇头，又想起黑瞎子走在前面看不见，便说道：“南边。” 他恐怕是存了和黑瞎子差不多的心思，不然说不定就直接无视了对方。长时间呆在这种环境里确实对精神损伤非常严重，张起灵听了几个小时就感到一阵烦躁，黑瞎子运气不好，受折磨的时间更长。 他眼神微微一暗，第一批下斗的人那么快反水，和受到这种声音的刺激也大有关系。 “南边？”黑瞎子听出张起灵敷衍的意思，只好一笑。他想问的其实并不是这个，哑巴张的名号很响亮，大概的动态都能打听出来。特别对于他这种掮客来说，找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可是有趣的一点就在于所有的消息几乎都是从一年半以前出现的，从离开波恩到一年半以前出现，其中的两年时间完全是一片空白。 黑瞎子自认为是消息相当灵通的人，居然也打听不到一点儿风声，不禁让他起了极大的好奇心。这种情况以前也在几个大家族里出现过，一般都是有神器出现，才会这么兴师动众。 黑瞎子瞥了张起灵一眼，也不说破，心里却很羡慕，神器和普通的明器已经不是一个概念上的东西了，随便透漏出一点儿风声，都能让整个古玩界天翻地覆。当然，要是被抓了，也差不多是直接拖出去斩了。 “我最近去了一个地方，也很不错。”黑瞎子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广西有个地方叫巴乃，听说过没有？” 身后的脚步声一下子停了。 黑瞎子屏住呼吸，也跟着停下来，背后是一股非常凌厉的杀意，他几乎流下一层冷汗。这种感觉像是被凶猛的野兽盯上了一样，让他想起了在江西遇见的狼群。 但是那种杀意很快淡下来，张起灵顿了一下开口说道：“以后别再去巴乃了。” 他的声音非常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边说边继续往前走。 黑瞎子笑了笑，墨镜后边藏着的眼睛却爆发出一阵亮光，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张起灵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让他非常惊喜。他其实还没去过巴乃，国外有人想要那边的一批货，巴乃那个小地方交通几乎断绝，黑瞎子也就没有理会。但是现在一想，也许会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行，你说不去就不去吧。”黑瞎子郑重其事的应下来，心里不知转过了多少个主意。 张起灵瞥了一眼前边的背影也没说话，巴乃的水一般人都趟不得，黑瞎子口头答应了不假，说不定刚一出这个斗就会直奔巴乃。 他心知是自己反应过度才留下了隐患，现在却也没了补救的办法。黑瞎子这个人看起来小心谨慎，但是天性无所畏惧，不然也不会学了两招就跑去大佛山祭坛了。 张起灵有些恍惚，两人相识，竟然已经八年了。 ====== 两个人几乎一口气走了六七个小时，仍然没有走出这片雾区。 黑瞎子的话没有错，深入雾区之后，能见度已经下降到了不到一米，青雾也对火折子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光线仿佛也被这些古怪的雾气吸收了一样。 前进的速度也变得极其缓慢，几乎就是在一点点儿的往前蹭。张起灵也看到了上一批人留下的尸体，除了那几个被人砍死的，其他的人都是中毒身亡的。柱子上的机关里藏着一种细小的毒针，一旦碰到就会飞射出来。 黑瞎子也是运气极好，一头撞上去的柱子竟然是没有毒针的，但是他也是因为被脚下的尸体绊了一下才撞了上去，之前的毒针估计是被那具尸体都接下来了。 黑瞎子也渐渐的不说话了，两个人带的水都不多，他已经说的口干舌燥，而张起灵应了几声以后也不愿意开口了。 “这样下去不行。”黑瞎子猛的停了下来，声音低沉有嘶哑。 张起灵看不清对方的动作，险些撞在他的背包上。他谨慎的看了一眼黑瞎子，对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冷汗渗出了一层，呼吸非常混乱，如果不是他语气还比较克制，张起灵真以为他要精神崩溃了。 他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要求黑瞎子留下来，这种噪声攻击完全超出了他对倒斗的认识，长期的精神折磨让人根本无法对抗。他不是没想过堵住耳朵，但是在几乎失去视觉的情况下，这种对策和自杀几乎没什么区别。 “先休息一下。”张起灵伸手碰了碰黑瞎子的胳膊，语气温和下来。 黑瞎子没有吭声，只是摇摇头，勉强笑笑，说道：“没什么，还是继续走吧。” 他脸上有点儿发红，幸好现在不怎么能看清，这个表现真是太失态了，幸好张起灵不是会说闲话的人，不然往道上一传，他就再没脸接活了。 “不行，你先睡一会儿。”张起灵异常的坚持，黑瞎子恐怕自从下斗以后就再没合过眼，就算不会精神崩溃，体力也消耗的很多了。 黑瞎子犹豫了一下，这个提议非常诱人，但是他很快注意到张起灵的脸色变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心里一动，四周环视一圈，却没发现什么东西。 “嘘，别出声。”张起灵精神高度集中起来，他听见了另一种声音，似乎还在不断变大。 “水声？”黑瞎子很快也听见了流水声，惊讶的望向了那一片黑暗。 张起灵抿了一下嘴唇，说道：“最好是水。” 黑瞎子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墓主人经常会使用一些硫酸之类的液体，但是听这种声音的规模，不太可能是其他的机关。 是那个湖？黑瞎子意识到磨盘声已经停下来了，显然是墓道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张起灵也注意到了其中的变化，没多久水声就响起来，并不是汹涌的洪水声，反而是像小溪一样潺潺的流水声。 水势很快就蔓延过来，只有浅浅的一点儿，还不到一指节高。黑瞎子伸手碰了一下水流，马上又缩了回来。 “妈的，太凉了！”黑瞎子甩了一下手，但脸上明显是一喜，甚至又舀了一点儿水，轻轻拍在脸上。他顿时被冻得哆嗦了一下，同时也清醒了不少，感觉舒服多了。 张起灵赶紧拿出几个空瓶子，水用完了以后，瓶子虽然没有用，但是质量很轻，捏扁了以后也不占位置，就一直没有扔掉，没想到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黑瞎子也拿出了一只空瓶子，也耐心的开始接水，这股水流还不到半个瓶口高，集满一瓶恐怕要不少时间。 “灭了火折子，两瓶一起接。”张起灵瞥了黑瞎子一眼，说道：“雾要渗进去了。” 黑瞎子扫了一眼，青雾确实开始变淡，这水要是被雾气污染了，处理起来就困难了。他刚想灭掉火折子，又停了下来。 “水底下有东西。”黑瞎子惊讶的叫了一声，反而把火折子靠近了一点儿。 “下面有字，我能看见，但是看不懂。”黑瞎子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说道：“这应该是湖里的水，不知道能淹到多高。” 张起灵抬起头，他突然明白了。 “神蟹吞月。”他说道：“这个斗是神蟹吞月，这座湖都会被吸进来。” “今晚是月圆。”黑瞎子心里一动，说道：“这种雾遇到水就会散掉，而且现在磨盘声也没了。月圆的时候墓里的机关都会失灵，但是湖水本身就是一种机关。” 这种机关和流沙一个道理，只是范围更广，手笔更大。在古代，流沙流水一类的陷阱完全没有解法，一旦触发就是死路一条。只是这里的墓主人明显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虽然两种机关都非常神奇，但是交接的时候恰恰是整个斗的弱点暴露的时候。 张起灵马上收起了瓶子，瓶子里装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水，但是省着用也能对付上几天。 “走。”他果断说道。 水流的流向提供了方向，两个人不用担心迷失在青雾里了。 黑瞎子点点头，他又看了一眼水下的文字，这些文字都是从青砖的表面冒出来的，他刚开始还以为是一幅画，仔细一看却发现每一块青砖上写的都是同样的字。这种字体真是非常古怪，看起来像是画，但却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这是文字。 有点儿像是阿拉伯书法，黑瞎子歪了歪头，笑了。 水位上升的极慢。 两个人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个墓的规模比想象中的还要庞大，青雾散开以后，顺着水流跑了一段，就能看到一道弧形的青砖墙。水流顺着两边分开，继续向前奔流。 “哪边？”黑瞎子摸了一下青砖墙，转头看看张起灵。 张起灵皱紧了眉毛，火折子能照亮的地方看不出什么异常，这面墙八成的围成了一个圆形，就是不知道入口在哪边。 分开也许效率会高一些，可是刚进斗里就遇到这么多麻烦，再这时候分散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这边。”张起灵往左边走去，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一般遇到岔路，都是凭直觉选一条。 黑瞎子耸耸肩，踩着水往前走，积水还没涨到靴面，时间有的是。 也许这次是运气好了些，几分钟，两人就找到了青砖墙上拱门。门内的地势升高了不少，像是一个凸起的平台。往里照了照，也看不出边界在哪里。 “这地方不小。”黑瞎子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青砖墙，墙上不怎么凉，反而有种温热的感觉。看着道墙的弧度，里面的空间就不会太小。 张起灵没出声，举着火折子走进去，平台不怎么高，大概只比地面高出半米，顺着缓坡很容易走了上来。 黑瞎子脸色不太好，这个高度被水淹没是早晚的事，到时候害死他们的可不会是水，而是低温，这种水温半个小时就能把人直接冻死。 “等等，这边有东西。”没有了青雾，黑瞎子的夜视能力又回到了身上。 张起灵站在原地没动，黑瞎子在墙边动作了两下，立刻有一股青色的火焰跳出来。青火像是一条火龙，贴着墙边燃烧起来，很快就蔓延开来，照亮了整个墓室。 两人一时无言，这个墓室中心是一个白色的石台，能有半人高，看起来像是一种似玉似石的材料。但是古怪的是周围，十二具尸体围成了一圈。 这十二具尸体都是乐师穿戴，手里也拿着不同的乐器，摆出各种姿势，仿佛是在正在演奏乐曲，异常诡异。 “不会十二只粽子一起诈尸吧？”黑瞎子小声说了一句，张起灵清楚的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 这十二具尸体看起来动作非常僵硬，很不自然，但是身上的衣物还算完整，皮肤的颜色有些发青，却不像是干尸一样，看起来保存的不错。 “先上去看看。”张起灵也没见过这种阵势，在斗里摆尸体是大忌，就算是要殉葬，也没听说过这种怪诞的葬法。 黑瞎子瞥了一眼张起灵手里的猎刀，也拔出一把匕首，这个距离用枪反而不太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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