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离开混乱的医院,开车南下却路过家门而不歇,一路马不停蹄地直往上海,在商业区里找到一间藏身在商业大楼里的空壳公司。他不假思索抄出工具撬开大门,甫进入,出来迎客的却不是笑容可掬的主人,而是一群凶神恶煞手中的乌兹冲锋枪。 「Hey Guys! Hold on!」他不慌不忙举手作投降貌,嘻皮笑脸道:「听得懂中国话吗?我找宁,Your Leader.」 几个壮汉交头接耳一番才领他入内,进入一间会议厅。站在里头详读文件的宁抬头见到黑瞎子,立刻清空现场并皱眉道:「你在拖我时间。」 黑瞎子无奈地摆摆手,「我也是作人手下。」赔了笑,又道:「宁姐打算何时『出国』?多少人跟团?」 「越快越好。我们人不多,先送十个人员出境。」阿宁轻揉眉头,压平眉间皱折。「剩下都是些伤兵,我让他们分散在沈阳跟北京,等过些日子再把他们弄出去。」 「分批运送啊……」黑瞎子斜着头,故作思索样。「这运费可不便宜喔!」 「开个价吧。」懒得同黑瞎子浪费时间,阿宁开始着手收拾桌上的文件,却闻得那人道:「哎,咱老交情的,何必开口闭口都是钱?」 她仅是轻瞟一眼,「别浪费我的时间。」 黑瞎子无所谓地耸耸肩,「一个消息抵一趟运费,划算吧!」 阿宁这才正眼望向那张皮皮的笑脸,跟着扯开一抹皮笑肉不笑,「你黑瞎子探消息探到我这儿来?划算吗?」 「啧啧啧,于我不吃亏,于贵公司也划得来。」黑瞎子摇着食指,开门见山问:「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们珊瑚公司这回上长白山做什么?下斗?」 「……」阿宁默默看了他一眼,没回答问题反而扔出一张空白支票。「数字随你填。」然后夹着文件转身离开。 但黑瞎子伸手挡去她的去路。阿宁看着横于胸前的手臂,然后抬头对上他低首微笑的脸,冷声道:「你黑瞎子从不坏行规。」冷冷一笑,「今儿个打算破例吗?黑爷。」 而他亦笑着回答:「像我这种作散户的,手段不灵活点可难生存呢。」 闻言,阿宁收起冷艳的笑,严肃道:「这是我公司的商业机密,你无权知晓。」说完,侧身绕过那只长手,背对他走离。但才几步又停了下来,「看看我的队伍折损多少人?我劝你还是别妄想扯进这事儿来,对你没好处。」 就在她开启会议室大门即将踏出,黑瞎子突然出声:「看在咱们都是中国人的份上,我也劝劝妳,凡事别太强出头,这里是中国,不是金三角。」 她终于回头,眼神中充满戒备和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 黑瞎子冷哼一声,「贵公司近年来动作频频,道上已经有人开始注意你们。」说着,从口袋里抽出烟,火石一打,吞云吐雾起来。「一大群美国特种兵在中国来来去去,还不显眼?别以为你们够低调,海线几个地方的土夫子都在探消息。除了陈皮阿四这边,你们在中国布出去的线……嘴巴可不顶牢靠的。」 见她眉间又隆起山豁,严肃与忧心同时交错于脸上,打乱那张绝色容颜。他轻扯一抹无害笑容,低声道:「简单说吧,凡事前走三后走四,妳珊瑚海资开最好当心点,别太嚣张。」 ============================= 晚灯昏黄,映出满室书籍数据,塞满四墙。她伸手开启桌前台灯,白炽灯闪烁而起,照亮满桌文件,一张张沙漠、砾漠、岩漠的照片钉满桌前木墙,交错中稍微可见青山翠湖的照片,山峦层迭如鱼鳞,碧湖映蓝天而青。 她拿起几张写满资料的纸夹进泛黄的笔记簿里,放置在一旁木床上,床角堆着几件T恤衬衫牛仔裤,还有一套晾在一旁的藏人衣物。她继续捡拾桌上可携带的文件,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摇曳着树影,树枝交错间稍微可见飞奔而走的夜云,偶尔破云露出星夜,随即又被吞掩。 突然,她站直腰杆,停下所有动作,偏头细闻。 但悄然无声。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怦然拍门声,她扔下文件赶紧冲房门,越过黑暗的走廊,奔下木梯。她打开大门一瞧,那道冷然身影出现在漆黑之中,那人背着一把古刀,一双阒黑的眼眸沉默而木然,彷佛抽离所有情绪,直盯着她。 下一秒,颓然倒地……「张起灵!」 再也醒不过来。
第23章 <二十> 阿宁的队伍在云顶天宫大吃鳖,看似能力优劣不齐,但大抵上算是各怀好手的游击兵团,在能人难寻的情况下,珊瑚公司仍十分看重这些残兵伤将,执意全部召回。为配合黑瞎子所谓的「别太嚣张」,按计划由阿宁指挥大部分外籍队员到深圳与黑瞎子会合,坐船到香港后再由柯克领队出中国。 人多嘴杂路程遥,光是境内偷渡,转乘之间必定风险增倍,黑瞎子要求的报酬自然扶摇直上。珊瑚公司扔得出空白支票,黑瞎子自是毫不客气填了好几个零在上头。阿宁知道他多走深圳这趟就是想趁机多敲竹杠,这笔钱不是她口袋里的钞票,她当然不会心疼。但眼见黑瞎子窝在码头边同船老大有说有笑,她自己却等船等得急跳脚,火气一上,只觉公司白花这么多钱,还不如拿来迭钞票床铺! 「到底还要我等多久?」南方的冬季依然艳阳高挂,晒得她耐心全失。「香港那头在催人了,我不想让我的队员冒险搭下一班飞机!」 「哎,别急嘛,我黑瞎子办事,宁姐尽管放心!」黑瞎子拎来船老大的烧酒头,举到她面前,「您给消消气,同咱喝一杯如何?咯咯咯……」 「……」从前她和黑瞎子偶有接触,总是向他丢下任务后便翘腿等着收成果,根据以往合作愉快的经验,她确实颇佩服黑瞎子的能耐,但今日亲眼见到他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对他的评价瞬间降到谷底。 而他只是轻拍她的细肩,扬笑道:「耐心、耐心~~~这种事还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诚如黑瞎子所言,「包团」出境本非易事。一群人等到下午,终于等到黑瞎子的眼线回报海况,他才趁海防疲弱时将珊瑚公司的所有人送上船。临走前不忘拦下阿宁,嘱咐道:「海关那儿要是有人刁难,宁姐可别在官爷儿面前逞强,我埋了暗桩,会有人照应你们的。」吃笑几声,伸手轻捏她的粉颊,「咯咯……笑一个嘛!记住,你们是来深圳观光,别老绷张脸当心被查,可惜你这花容月貌,老得快啊!」 珊瑚公司的队员连忙架开火山爆发的阿宁和嘻皮笑脸的黑瞎子,整个队伍才顺利离开深圳。当晚确认阿宁一伙人顺利从赤腊角机场撘上往美国的飞机,黑瞎子才拍拍屁股离开码头,顺便跟船老大A了几瓶金门高梁当特产。 这一趟任务看似容易,其实台面下调动不少道上兄弟帮忙,他一路回程北上,顺便打点四方角头,走走停停地也过了半个月。落脚上海的当晚,同几个老大爷蹭顿饭,酒酣饱食后随意找家旅社投宿,洗个澡、看个电视,棉被蒙着就要入眠。 突然,一阵猛烈拍门声将他从浅眠中扰醒,黑瞎子不悦地抄出左轮手木仓,凑上电眼一瞧,来者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赶紧收木仓开门,「宁姐?」 阿宁一身狼狈、乱发带雪,冰冷的目视之下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杀气腾腾地向他举木仓-- 「黑瞎子,你竟敢背叛我?!」 ============================= 他睁开双眼,视线逐渐清明。 眼前是陌生的斑驳天花板,鼻息间是熟悉的、略带微尘的空气;冰凉的硬床板堵在身后,只有身上这件厚棉袄还蕴藏一丝微弱的温暖,却渗不进他冰冷的肉骨。 「你醒了。」 听闻声响的一瞬间,他反射地掀被起身,迅速向腰间抚去却落空。那把带鞘古刀倏地举到眼前,被一双纤纤玉手紧握着,重得令她颤抖,但依然微笑,「你的刀在这儿,拿去吧。」 张起灵接下古刀,揉揉尚未清醒的眼眉,认出这里是文锦的住所。他哑着干喉道:「我昏迷多久?」 「两天。」文锦递给他一杯水,转身背对道:「躺一会儿,我去弄些吃的。」 但他及时拉住她的衣摆,摇头道:「终极。」 她怔着回首,「你……」 「你进去过青铜门。」随着意识逐渐清晰,张起灵慢慢恢复冷静。「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文锦面有难色地抿起嘴,而后无奈一笑,「对。」 张起灵喝些冷水湿润口舌,续道:「我不懂,汪藏海把我们引进去的目的是什么?他大费周章布局,就为了隐藏终极?」双眼陡然一利,「我要真相,你答应过我的。」 文锦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想你还是休养好了再--」 「不需要。」张起灵蓦然打断,双眸不复锐利,反而沉静。 她轻叹一口气,「站得起来吗?跟我来。」 文锦领着虚弱的张起灵走向走廊另一端,打开房门进到自己的房间,随意招呼张起灵坐下。接着打开角落的小电视,从下方的木柜里拿出一盘录像带,推进放录机里,电视屏幕一闪,开始播放起来。 「多言无益,你仔细看吧。」屏幕上噪声交错,光线在她的脸上跳跃着,遮住她神情中那抹难以查觉的疲惫。「我会告诉你,这二十年来……西沙探险团遭遇的一切!」 ============================= 在他的认知里,阿宁算是标准的工作狂,每回来中国找他总是把任务、工作挂在嘴上,事情办完后就自行消失;她也是个聪明人,深知「知己知彼、百利无害」的道理,中国之大可谓地灵人杰,而她虽是个领绿卡的华裔美籍人士(表面上),却对中国的地理历史相当熟稔,比起那些电视上捧着死人骨头、说得天花乱坠的专家还专精。 但,她是个工作狂,换句话说,阿宁也许知道西湖的湖岸线约15公里、面积约6.5平方公里、湖容积达1500万立方公尺、三堤的建造时间……等等,却不一定知道西湖畔边还有好吃的叫化子鸡,吃过的人都说赞。 所以阿宁在短短半个月内再次出现,他不认为她是来找他吃饭喝茶顺便逛逛上海市,以增进情谊之类的。当木仓口抵上他脑袋瓜时,也确实为他推翻这项荒谬想法。 黑瞎子颇无奈地抓抓乱发,闪过木仓口往门外探看,确定廊外无人才把怒气冲天的阿宁拉进房门。「我说宁姐,您是给气昏头了,在这种地方亮家伙?这三更半夜的,您真要在这儿放倒我也别挑这种时候,我还要睡觉呢!」 阿宁甫放下木仓,听他又一张嘴胡扯瞎讲,不由得怒意高升,再次举木仓以对。「想睡?我就让你这辈子再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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