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隆冬,莽山的夜特别宁静。 如过去千百次下地时守夜,张起灵坐在洞外,丝毫不受霜雪影响,保持单一姿势望著篝火。 过不久,洞里出现几句喃喃话语,在静夜中特别清晰。一开始他只当是谁在说梦话,直到冒出第二个人的声音,他回头查看竟发现…… 王胖子:「小兄弟,凭你这破瓶子值得了几毛钱……」 黑瞎子:「这位大哥有事好说何必打人?玲玲别怕,黑哥罩你呀……」 王胖子:「去打听打听我王胖子的名声,要真没本事回家找娘去……」 黑瞎子:「在这里闹事打老婆,算什麼英雄好汉?那批货全割给胡老板了,你上北京要去……」 王胖子:「胡老板?哎,原来你认识我兄弟呀,早说嘛,哈哈哈……」 黑瞎子:「是呀是呀,在场的都是兄弟,咯咯咯……」 他冷地一瞟……厉害,说梦话也能交谈。 睡在两人中间的吴邪被吵个正著,迷迷糊糊地直接用脚把王胖子踢走,再把黑瞎子推开,然后蜷起身体继续睡,殊不知这番举动竟惊醒黑瞎子,反射地抽刀便刺-- 张起灵及时隔开那把猎刀,抓住另一把攻向自己的匕(黑瓶王道)首。黑瞎子这才清醒,啧地一声收刀。 「几点了?」 「四点。」 黑瞎子抹抹脸,起身坐在张起灵对面,以篝火点菸,尼古丁冲进口腔,醒了脑。 张起灵将视线移到那副墨镜上。「你只睡两个小时。」 黑瞎子淡淡将菸抽完。「天快亮了。」 「还有两个半小时才黎明。」 「是啊,只剩两个半小时。」 「……」 「……」 张起灵默了一下,「你没有安眠药。」 「出门办事带安眠药咋啥?」黑瞎子顿了顿,对上那人另有企图的眼神,再往下看著那人空荡荡好好躺的肚子。 不禁扯扯嘴角,从一旁拉出毯子,蒙头盖上。感觉视线仍停在身上,闷声道:「我睡著了。」 张起灵不再关注,往火堆添柴,空气温暖许多。 夜还沉著。 <十二月> 他发现,无论多麼勤奋打扫、清洁剂下了几瓶,房里却总留著那人的气味。 他惊觉不妙,但为时已晚。 自从他将天石和骨灰锁进保险柜后,视线重新摆回电视上。 节目演了什麼,其实他没看进眼里,思绪时静时乱,闹得他无所是从,只得压抑。 有时,紊乱的精神状况能有几秒钟的清晰,就在那人从他眼前经过时、冷然气味丝丝飘过鼻息间时。 眼光从电视机前移到那人的背影,落地窗外的光线照亮那一头乌黑发丝,露出那截白玉制的颈子,随著脱衣服的动作,滑落的衬衫如揭幕的布帘,一吋一分地展示结实的肩膀、手臂。 动作时,背肌起伏,波动了凌厉爪痕。累累伤痕如划在玉雕上的不完美,却令那抹虚幻的白影成为真实。 是他曾经抚摸舔试过的、掺了血腥与汗水的真实…… 那人停下著衣的动作,转头对上他的视线。他沉默、他无语。 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那人回头穿好外套,带上笔记簿和借书证,匆忙的身影从他眼前经过,消失於门后。 那人离开后,他发现紊乱的思绪得到短暂的平静。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形式的焦虑,在内心深处不断躁动。 ============================= 他睁开眼睛,感觉身旁那人翻来覆去,又失眠了。 翻过身去,看见冷月光洒在那人的背影上、耳廓上、埋在乱发里的脖子上。 伸手时,月光下的阴影遮住那人的耳朵,轻地放下,却在距离不到一公分处停下。 转而搂住乱发中的脖子。那人不抗拒、不挣扎,静得像是清醒的死人。 起身斜坐在床头上,让那颗大头靠在肚子上,随著他的呼吸上下起伏,缓缓拉长呼吸。 直到那人入睡,他伸手指,划过那人露在睡衣外的锁骨,轻轻来回。 指尖移向胸膛,停止。 深吸一口气,抽出手指,轻地揉捏那人丰厚的耳垂。 轻搂著那颗大头,按耐住心中的浮躁,许久后才入睡。 ============================= 开门,关门。 脱衣,脱裤。 扭开花洒(台:莲蓬头),沾湿身体,涂上沐浴乳。 天很冷,水很热,蒸气雾了墨镜外的视线,泡沫遮住他的身体。 陡然顿下动作。 低头一瞧,水柱冲走大量泡沫,露出高昂的下身。 呼吸中再次闻到那人的气味,带著汗水、血腥味。 下身代替他的脑袋,想起被紧紧包围的美好,潮湿、温暖,令人失控的触感…… 手伸向前端,却在距离不到一公分处停下。 直盯几秒,突然伸手关掉热水、将冷水开到最强,让水柱冲击脑门。 让火热的身体冷却。 ============================= 开门,关门。 脱衣,脱裤。 扭开花洒,沾湿身体,抹上洗发膏。 淋了雨的身体很冷,水很热,白色泡沫在他强力搓揉之下盖住一头乌黑的发。 蓦然停下动作。 低头一瞧,成千上万颗水珠打在身上、高高立起的下身之上。 指尖彷佛留有触摸那人肌肉的触感、舌尖彷佛残留那人带著菸味的气味。耳边响起那人无意识的呻吟,随著他一次次挺进而失控。 拉回视线、抬头,缓慢而仔细地清洗身体。 任由身体在热水中慢慢升温。 <九月> 凉风有讯,秋月皎洁。 他坐在阳台上,房里仍空无一人。 等待著谁,却迟迟等不到。 楼下街灯亮起、暗下,路上车潮涌起、渐散,最后寂静。黎明的阳光丝丝缕缕穿出云层,随即被乌云吞噬。 他迎向天明的毛毛细雨,心想:距离上回在这里待到天亮是什麼时候? 翻下阳台,走进屋里,换上外出衣物,带著钱包和黑伞出门。 ============================= 秋老虎发威,晒出他一道道唇上裂痕。 步履蹒跚,身影有些晃动,路人稍一碰撞便颓倒於地。 「让开,臭乞丐。」 他没反应,蜷坐在墙角,紧紧抱著怀中的骨灰坛,不发一语。 突然当啷几声,几枚硬币落在他脚边,过了半小时,脚边又多了几块钱。 一道黑影遮住他视线中的秋阳,一个带著墨镜、抽著菸,浑身流氓气的中年男子蹲在他面前。 「小兄弟,干不干活?有钱赚的。」 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男子叹了一声,从皮夹里抽出钞票,塞进他的上衣口袋里,拍拍他的肩头。 「别流浪了,回家吧。」 他终於抬头,看著男子离去的背影,低头盯著脚边的钱币,伸出脏污的手,一枚枚拾起,放进裤袋。 心想:距离上次在街上乞讨是什麼时候的事了? 抱著骨灰坛起身,走向不远处的火车站。 <五月> 沙漠的清晨,张起灵和黑瞎子来到距离珊瑚公司营地三十公里外的地方,用镜子与潘子交换讯息后,张起灵将他拉到背阳处。 「休息一下,等潘子过来,我交代完事情再去。」 靠著岩石坐下,一阖眼便入定。感觉那人坐到身边,为他挡去些许冷风。四周除了呼啸,并无其他声响,张起灵安心地进入假寐状态。 身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细微,更令人烦躁。 睁眼。「你到底睡不睡?」 但见黑瞎子皱著眉,一脸无奈,十指抓头发的动作却没停过。 「全身都是沙,我想洗澡。」 「……」 ============================= 戈壁沙漠的大雨气势惊人,两三天过去,雨势未曾减弱,反而逐渐增强。 珊瑚公司队员见状无不忧心,这样的状态下如何移动车队?哑巴张能顺利找到甯和超级吴吗? 雨中的每一张脸非愁即苦,倒有人暗自窃喜。黑瞎子拿著牙刷毛巾,冒著大雨走到一公里外,在山包后头所有脱去衣物,淋著大雨当沐浴,开始搓头洗澡。 「老天爷,您真太贴心!」挤上牙膏,开始刷牙。「好些天没洗澡,都快发臭了。」 <四月> 「今天是最后一次行前确认,资料我看过了,大致上没问题……」 「对了,甯,到格尔木之后仪器全得再检查一次,那边天气变化大,这些东西容易坏……」 「我和哑巴张确认吴三省的出发时间,再同你联络……」 结束会议后,张起灵和黑瞎子带上行李离开珊瑚公司的秘密基地,准备前往长沙。 火车出发一小时后,黑瞎子道:「累了就睡吧,到站叫你。」 张起灵淡淡一瞟,睡眠不足的双眼露出些许防备,硬是保持清醒。 两个小时后,黑瞎子将大衣盖在身上,低道:「你不睡我可累了,到站叫我。」 「……」 <十一月> 等他睡醒时,已经退烧。 再次清醒著面对房里已空无一人的事实,那人搬走之前,将房间恢复成他独居时的模样,一尘不染。 但总有些痕迹是那人来不及带走,电脑、桌子、寥寥几本书刊。还有,坐在阳台上发呆的身影、靠在床边吹乾湿发的模样、坐在地上专注擦刀的眼神…… 他掀开棉被起身,拿出打扫用具,开始清理房间,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却任由那人的电脑、桌子、几本书覆了薄薄的灰,置之不理。 <十月> 咕噜、刷-- 他从马桶上起身,打开水龙头,刷牙、洗脸、戴上墨镜,边打哈欠边开门。 门外是另一双惺忪蒙胧的眼。 怔了半秒,卡在门框边的两人同时侧身,一进一出。关门。 过了几分钟……「哎,张爷,咱们吃完早点再去泉州?」 过了五秒,「哑巴张?」再过五秒,「聋子张?」又过五秒,「张起灵你掉进马桶啦?」 终於,门后传来某人充满睡意的声音:「随……便……」 <七月> 在夜店打烊前喝完最后一杯酒,他点著菸,背对老板挥手道别。 「再来去哪儿?」回家嫌无聊,四处晃晃又嫌太早,清晨五点,他不想去公园打太极拳。 “You are my sunshine......my only sunshine......” 「华老爹,今儿个真早呀……紧急任务?喔,化学工厂啊……期限?好,同对方说我允了……哎,我知道危险,要不老头怎会叫我接呢?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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