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五:“……” 叶暮临就那么静静看着他,不开口催促也不做多余的动作。澄澈的双眼里倒映着渐低的暮色,他几乎是有些慵懒地靠在门扉上,手中似乎摆弄着什么。 玄五定睛一看,一见他手中物就觉得牙疼。 那是雪缨令。 于是玄五在心中连着默念了三遍“祺哥这可不怪我,是小公子太精明了”后,低低开了口:“是……也不是。” 叶暮临挑眉:“哦?” 玄五硬着头皮道:“祺哥说有些事,小公子总有自己的办法知晓。他毕竟是当事人,有自己的主观看法在,所以很多事,祺哥交代我们都是小公子要查了,就帮忙查,不多做评断。” 叶暮临走了一会儿神,又继续道:“所以,你告诉我的,都是十成十的真事?” 玄五一笑,刚要开口,就见叶暮临举起雪缨令道:“对着它说。” “……能、能信九成。” “剩下的一成在哪里?” 玄五:“在我们个人能力上,有一成左右的误差。” 叶暮临收了雪缨令,对玄五展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如此,谢谢了。”说着转身要回屋,忽然又回头。 玄五嘴里有点发苦:“小公子还有何事?” 叶暮临却只是道:“我睡一会儿,李殷祺回来的话和他说一声,我很想他。” 玄五:“……”
第53章 /凛夜/章五十三·扬尘 叶暮临要玄五转达的这句情话没能很快入李殷祺的耳,因为土匪头子直到三天后的子夜才回府。 前脚刚踏进门,后脚玄五就跟上了,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交代了这几日府里的情况。 李殷祺面色由一派深沉,渐渐转成了无奈,末了他对玄五道:“成,派你出去,老六呢?要不要带上。” 玄五道:“六儿一点意思都没,不带不带。” 李殷祺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睨了一眼他,转身就往书房走。 这座府邸从前是李无锋带人盖起来的,他故去后李殷祺只留下几人闲时看顾,平素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样。这会儿也不例外,从大门到书房的小径上长满了坚韧春草,一脚下去就是恶人谷内少见的勃勃生机。 他步子极快,没多久就到了书房前,正要伸手推门,忽然听得插销响动,门扉便自个儿开了。 月光一寸寸打亮叶暮临的眉眼,直到漫天星辰都藏进他眸中,李殷祺才突然回神般笑了下,抬起的手顺势搭在了对方的脸颊上:“少爷,还不睡?” 叶暮临瞧见他愣了一下,李殷祺似乎听到了空气中某种屏障碎裂的声音,他的少爷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防备,奉上最真切的笑容:“过会儿再睡。” 土匪头子留意到他肩上仍然披着那件披风,心下了然:“这几日有客人?” “嗯。”叶暮临道,“许老来了,说了些话。” 李殷祺一点也没有惊讶的样子,手上拍着他的肩背往卧房走,路上思索片刻开了口:“我去见了几个人,和暗线有关。” 叶暮临微讶,侧过头看他,就见着李殷祺笑了一下:“老五应该和你说过了,这些人的嘴闭得紧,想撬出什么不太容易。” “看你这样子,是撬出什么了?”叶暮临问。 “算是,原先我只是猜想,现下有了这些人的佐证,确定了一些事。” “怎么说?” 卧房的门扉是被人推开的,李殷祺瞧了一眼,发觉里头置了浴桶,桶中的水还在冒热气。他挑挑眉:“少爷要沐浴?” 叶暮临拍开对方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指了指浴桶:“一身血气,去洗干净了再说。” 小少爷没问他这血气哪来的,土匪头子也乐得省了口舌,卸去轻甲外衣就坐进了浴桶里,浑身紧绷的皮肉被热水一泡,发出了舒服的轻叹。 却没想到叶暮临又从屏风后转出来,提着个小板凳坐到他身后,抬手先按住了他要转身的动作。 紧接着他察觉到自己的后心按上了一根指尖:“这里,对不对?” “嗯?” 叶暮临摩挲着那道剑痕,叹了一口气:“这是轻剑才能造成的伤痕,有人在你这里刺了一遭,在你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 李殷祺没有回答,蒸腾的热气像是在眼前结了一层水雾,叶暮临有点看不清对方的侧颜。 半晌他又开口:“……叶沉心,是么?” 李殷祺叹了一口气,无视他的阻拦,转过身,抬手就在叶暮临鼻子上刮了一下:“很重要么?都过去那么久了。” 小少爷却只皱着眉,抓住对方作怪的手,直视李殷祺的眼睛。 他曾经那么想要这双眼里只有自己,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双眼里真的只有自己了,他却又开始患得患失。 李殷祺大概猜到叶暮临心中在纠结什么,当下便又是一笑,反手把对方的五指捏在手里,道:“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我活了三十年,信过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我本来以为也死了,不过她‘死而复生’,于我而言也没什么感觉了。” 蜷在他掌间的手指似乎紧了紧,李殷祺干脆手上用力,将人拖到了面前,吻上他眸色变幻不休的眼,低低喃道:“怎么,担心你变样了我就会不喜欢你?我看着这么像会始乱终弃的人?” 眼皮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叶暮临后背窜上一股麻意,轻抽了一口气。 再之后什么也不随他的控制了,等到他回过神时,自个儿已经坐进了浴桶里,被人把着腰,颈间是为人啃咬的触感。 仿佛下一刻血脉就会破裂,生命就此交付。 刚换的寝衣被水浸透,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李殷祺动手替他把衣服去了,按着对方的脖子压向自己,轻笑:“少爷前几日不是还说想我来着?这会儿我人在跟前了,不表示表示?” 叶暮临深吸一口气,忽然低下头,在土匪头子侧颈上咬了一口。 李殷祺侧过脑袋,让小少爷更方便下嘴,一边探到他身后顺着脊柱一寸寸往下按。 握惯武器的手带着茧,一路按向隐秘之处时的触感分明,像是在昭示宣言。叶暮临手指在抖,抚过他自己咬出来的那个牙印——没舍得咬太狠,只是个浅浅的印子——然后笑了一下。 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是魔怔了……居然这么喜欢你。” …… 再睁眼时已然天明。 叶暮临小心侧首,见着李殷祺圈着他还在睡。 他眼底略有青黑,眉心似乎也皱着,像是在做不好的梦。 小少爷翻了个身,想伸手替他揉开眉心的皱褶,结果他手指刚点上去,李殷祺就睁开了眼。 土匪头子半睁着眼,瞟了眼外头的天色,在他腰间揉了一把:“再睡会儿。” “唔。” 李殷祺捉住他的手亲了下,又塞回被子里,再度睡去。 叶暮临却实在睡不着了。 他闭着眼,正准备继续思考自己接下去要做些什么时,忽然感觉李殷祺拍拍他的腰,松了手。 叶暮临屏息静气,轻手轻脚爬出被窝,穿戴完毕之后捡了披风系好。临出门前又折回榻前,目光在男人脸上流连好一会儿,最终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塞到了李殷祺手里,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一出门,床上的李殷祺就睁开了眼,将手掌摊开,发现掌心里躺着一枚私印。 叶暮临去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身黑衣,全身上下只有一只眼睛露白。 当初李殷祺在楼兰时用的吴师这个身份就是这么一个装扮,现在许谢身边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很难让他不往当年旧事上想。 黑衣人是个女子,这一点从身量上可以很轻易地看出来。她的自我介绍也很简单,单名一个陈。 叶暮临问:“是沉鱼落雁的沉,还是尘埃落定的尘?” 名作陈的姑娘答:“陈年旧事的陈。” “好吧,陈姑娘,你找我有何要事?”叶暮临盯着她唯一露出来的眼睛,他下意识有点不好,“没记错的话,姑娘可是许使身边的心腹吧?” 陈笑了一下——虽然只是眼角弯了一下——然后递过来一个棉布包裹:“有人托我将这个交给你。” 叶暮临狐疑地瞧她——通过算是敌人的手转达,这个想交给他东西的人是太自信许谢不会动手脚,还是根本不放心李殷祺手下的部属? 陈的眼眸半垂,东西交出她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句告辞就起身离开。 叶暮临掂着那分量不轻的包裹,皱紧眉头。 等回了府,李殷祺已经起身,在书房里翻着这几日的信报。加急的都是玄六挑拣后第一时间送到他手里,剩下的都是一些不轻不重的,李殷祺看了几眼,批了,抬眼就瞧见叶暮临一脸肃然地走进了书房。 李殷祺没开口,看着小少爷梦游一般走到自己身边,在一边的短榻上坐下。 土匪头子好整以暇将信报理好,等着叶暮临开口。 叶暮临却像是睡过去一样,半天都没个动静。李殷祺起身,到屋外吩咐人沏两杯茶来,等茶香幽幽漫了斗室,叶暮临才恍然惊醒一般,开口就要让人跌个跟头:“我怀疑许谢身边那个人,是我姐姐。” 李殷祺不动声色吹了口茶:“唔,怎么说来。” “直觉。” 土匪头子勾了人下巴,居高临下瞧着那双眼,轻笑道:“少爷直觉准不准?” 叶暮临看一眼他,声气弱了下来:“那日我们在宴上,她出外追捕放冷箭的人——那个步法有云栖松的影子。” “但凡有点本事的江湖人,会点别家的招式并非奇事。莫说叶沉心,便是叶问颜身边的苏瑶歌,她也会一点皮毛。” 叶暮临摇摇头:“不一样的。云栖松算是山庄内比较难的一招,天赋弱些或者速度不够,都使不好。” 李殷祺喝一口茶,问:“假设你猜测成真,那你姐姐没事跑许谢那边是想做什么?许谢不比一般调度使,他身体抱恙,势必比其他调度使更疑心。若是要东山再起,她没理由选择东使。” 这也是叶暮临想不通的一点。 如果叶沉心真的要卷土重来,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北使不选,要选自己毫无根基的东使下手。她不是一个会念旧情的人,所以曾经或者现下在北使这个位置上的人,不在她的考量之内。 除非…… 叶暮临毫无征兆开了口:“她回来,有没有可能不是为了报仇?” 土匪头子微一挑眉:“这又如何说来?” 叶暮临:“只是有这么一种感觉……从我查到的东西来看,她不像是报仇。应该说,就算真的是报仇,她的对象,也可能不在恶人谷里。” “还是少爷的直觉?”李殷祺在他下巴上一抹,“行吧,反正我们这群人离经叛道惯了,走吧,带你去见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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