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呢,想要追求某件东西,总得先认清它的模样,然后去接受它。”她语气轻轻,像是温柔抚摸大地的落樱,“五百年了,她该听听其他人的声音了。” 神明的愿望,就是眷属的命,这不仅仅是因为是上下级关系,而是我们皆珍爱着所守护之物。一曲神乐之舞,必将以稻妻千千万万人的和声为曲。 “你小子脑袋不够木,狡猾得很,摇摆不定注定成不了神。好好把本宫司大人交代的事情办了,然后等着月末领薪水吧。” 他在月下沉默良久。八重神子很有耐心背对着男人,倚着神樱,赏月观花没有早早赶客,贪嗔痴恨爱恶欲,像是神樱树纷纷落花,一年四季不断,贯穿了平凡或不平凡人的一生。 “宫司大人说的在理。”神里绫人沉吟一声,“我已经掌握了天领奉行与勘定奉行勾结愚人众的证据,社奉行最近上下对稻妻局势保持中立和静默暂不插手政事,让天领奉行有机会将至冬国的使臣带入稻妻城,相信他们很快就会面见将军,之后就要看那位旅者的了。剩下的琐事,回头我会给您一份详细的报告。” 内部民众的心声与反抗军和至冬国外部的忧患能否冲破以永恒为名的坚实壁垒,他们为此已经付出良多,无法回头。 “又给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那两个老家伙挖坑啊,你还真是坏。”狐仙以樱瓣上沾的夜露润了润唇,“报告就算了,我最讨厌看公文了……” 等她回头已经没有了社奉行的身影。 “哎呀呀,还真是同类相斥,不过还好,受气的是他。”占到口头便宜的狐仙颇有几分得意地勾起嘴角。 …… 神里绫华好好的招待了被终末番拎回神里家宅的托马和宵宫,直到神里绫人回来,宵宫得到允许后如获大赦般的赶紧跑回了家。而另一个,就没那么好运能回鸣神大社去了。 “以后待在我和绫华身边,别再乱跑了。” “好!”青年眼睛一亮,顿时笑容洋溢。 神里绫人微微一怔,总觉得自己才是着了道的那个,也不知道是他顺理成章地把人留在了神里家,还是这人自己趁机从鸣神大社搬回来。 果然,托马对他忘记的神里家与神里兄妹很是好奇,即使没有人告诉他他的记忆缺失了哪部分,他也能凭可怕的直觉找到可疑之处。 在神里家,每当他想去厨房,他就能走到厨房,他想去庭院他就能穿过长廊在尽头找到正确的转向来到庭院,他不记得这里,却又熟悉这里的每一处地方。他手上拿了扇子,就会随手摇起来,风总是扇向绫华。每次看到茶叶与奶牛,总想着吧两者合在一起熬煮,加上糖,再煮上一锅珍珠豆…… 听说他以前是神里家的家政官,但现在他住在神里家的客房,下仆都按贵客的标准接待他,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会跟着神里绫华到处走走,总会收到几个爱慕大小姐的武士飞来的眼刀子。 “绫华,以前我与你们也是这样生活吗,我觉得我在这里过了很久很久。” “是的,托马陪伴在我和哥哥度过了一段时间。”少女与他记忆里活泼的蒙德女孩很不一样,表情、举止,都恰到好处的优雅,连说话的声音都不会太大,“要是托马想知道更多,我想,还是由哥哥自己告诉你更好。” 大家都一副不愿过多透露的样子,必然是受到了谁的命令,托马越发的觉得神里绫人有古怪。但托马心里对那个见了几面之缘的人很有好感,非常笃定—— 他必然不会害我。 …… “托…不,古田,让小春过来一下。”神里绫人本来已经习惯新的整理书房的下仆,但是托马回来后,他总是下意识的叫回那个名字。只有那个人才他能放心,任对方整理他随手乱放的公文,放好用过却没收好的印章,或是把书页的折角抚平,换上精致的书签。 托马可以知道他经手的事物,了解他的喜好,但是别人不行,换了其他人之后也就在家主大人批阅公文时能续上一杯茶罢了。 “绫人你是需要帮忙吗?”意料之外的人探了进来。 ——家主大人,有什么事?是书桌腾不出地方需要收拾了吗,还是要续茶或者想吃些点心? “你怎么来了?”神里绫人轻飘飘地抬眼——这人是故意的,他已经在附近转悠了很久——明明已经有所规避,另一方却还锲而不舍的寻找着被忘记的过去。 “啊,刚好路过,不知怎么的我就想这一定是你的书房,刚想来看看就听到你在叫人。” “是不是需要帮你收拾这个?”托马看到这张公文与书籍随意摊开的桌面,总觉得手里一阵痒意止不住,好想把它们都整理好。 “不,不用,你是神里家的客人,这里由古田安排人来收拾就好。”神里绫人拢起外套,抢先一步堵住了对方话。 “那茶呢,你这杯都冷了,正好我什么没事给你换杯热茶的吧。” “不用……” “绫华跟我说你还没有吃午饭,”托马来到到书桌前,一手制住神里绫人正要拿起的文件,仿佛下一秒就要扛他到饭桌上,“那个,绫人啊…你不能总让绫华照顾你。” ——家主大人,虽然我在家能时常照顾你,但要是出门在外您自己注意休息,按时用餐。 这感觉挺新奇的,神里绫人很想告诉他“以前多半是你和古田在盯着我的生活作息”,话在腹中转一圈终是没有说出口。他暗自思忖,以前青年总是顺着他的,就连起床吃饭也是连哄带骗,他总以为这人没什么脾气,原来托马以前就有这种架着他吃饭的冲动了嘛。 突然觉得心情不错。 “走吧,我们去厨房。” “哎?!” 拉住手的一瞬,神里绫人心态都变得年轻了起来……啊,不,他本来也不老,堂堂社奉行大人正是受稻妻少女追捧的年纪。 神里绫人走入厨房时托马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后颈发凉,然后还觉得胃部隐隐的有幻觉般的抽痛。这是怎么了…… 神里绫人下厨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最厉害的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用在雕工上,海灵芝顿时在漫天光影中变成一朵朵精美的浅色椿花。可是那一锅蓝蓝的东西煮好后,托马觉得里面的海灵芝雕花都跟着张牙舞爪了起来:“这是什么?” “海灵芝甜咸暴辣增味汤,每次公文批改累了就会想着下下厨放松一下,研究一些新的菜谱,不失为一种乐趣,来尝尝吗?” 托马在对方一通花言巧语地哄骗下喝完了那份奇怪的料理。 “怎么样?” “绫人,我好像看到了宇宙……” 然后咚的一声,金发青年头一仰,倒地不起。 “托马,托马?古田——!”没想到形势这般压抑严峻的情况下神里家还能有如此哭笑不得人仰马翻的时候。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稻妻的局势诡谲多变,沉浮局势中就如落花入水,难独善其身,之前托马遭遇的险境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自己应该把人弄走,把人安置在远离纷争的地方或者干脆遣回蒙德去最好。八重神子说得对,对于这件事,他摇摆不定,一点也没有政局上的冷酷凌厉,这种抵抗终是无用。 但是,现在神里绫人在心里这样给自己的一时上头辩解—— 是他,自己凑过来的。 肆 吾愿未终了 那日,托马摸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他失忆后第一次来神里家的西院,这里虽然偏远但是被搭理得十分好,花植樱树优美惬意,阳光太好,不艳烈,不灼人,他找了块舒服的地方躺下打盹。一片火红的枫叶乘着风不知从何处飘来,眼看就要落到托马额前,遮去他的日光。暗处的忍者敏锐的注意到,这个时节,不应该有红枫归根。忍者隐去身形与气息遁到青年身边想要接住那片打扰雅兴的红叶,却恰好被人在这时捉住了手。 “我记得你,你叫风忍,谢谢你上次救了我。”那一双翠绿的眼眸,毫无敌意,折射出浅金的微微细光。 风忍撤去障眼法,托马先生是个聪明人,现在是失忆了又不是傻掉了,他自然知道硬装下去没有必要。他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即使暴露了行踪也在尽职尽责的执行盯梢与保护的任务。 “话说,你应该是绫人的手下吧,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唔…直觉告诉我你应该知道些什么。”他摊开掌心,集中注意力,“神子大人告诉过我我曾经有一颗火属性的神之眼,失去神之眼就会失去使用元素力的能力,我不再能操控火焰聚集成盾牌了,但是我发现我身上仍然有元素力量……” 左侧后腰的肌肉感到一阵突然出现的清凉,像是一道竹筒打来的冷泉水从躯体上流淌而过,在他的意志的命令下出现,汇聚手中。 “这股元素力不是火,而是——水。” 他掌心上空浮现一个立体的湛蓝椿纹,辉光莹莹,肃穆,威严。 正是神里家家徽。 风忍神色一凛,突然单膝跪下:“托马大人请下令,属下必定效力。” 终末番一众不敢忘记,见此印记如见绫人大人本人。 “你怎么突然那么严肃?!”青年被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没有发现什么敌袭才放心下来,“我好像没有什么要你做的,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以前在这里的事吗?我好像把神里家这部分忘记了。” “这……”风忍很为难,绫人大人吩咐过这件事不能说,但绫人大人也说过印记持有者的命令就是他本人的命令,“您亲自问绫人大人更好。” 风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使的刀刃,脑子的灵活仅仅限于完成任务上,揣摩敌方,预判行动,绫人大人应该也是看中了这点才让他负责保护托马。但某些方面,他确实不如负责统筹计划的尚,或者负责潜伏的百代,比如说现在。 这事他知道的真不多。似乎是在绫人大人还没有继承终末番时,托马先生已经陪在还是少主的绫人大人身边了。早几年他还谏言过教授这个家政官忍术将他培养成绫人大人的心腹死士……结果被拒绝了。 再往后,等绫人大人深夜随意披着外衣从家政官的房间出来,慵懒散漫地让他小声汇报事务不要把人吵醒时,忍者才明白原来社奉行已经变成了夫妻店,绫人大人是老板,托马大人是老板娘。 “这样吗……”托马皱着眉自己思考起来,放他离开前还好心的塞给他两份三彩团子。 风忍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的赶到了天守阁附近,等神里绫人结束了今日的议事,踏上返程的马车,忍者才在障眼法的掩护下遁到马车边。 “绫人大人,属下有事禀报。”马车稳稳前行,从外头看去,小窗朦胧的垂幕后年轻掌权者似乎又偷偷拿出了藏在大袖里的奶茶,“那件事,本由托马先生负责,但现在以托马先生的情况不知道是否还记得之前的计划,我们是否另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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