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村新八用刀一挑,将神乐的既可遮阳、又是凶器的伞拨回神乐手中,明智地后退几步,变成自己在旁掠阵。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能挑翻两个敌人全靠出其不意,再继续下去要击退没有这么简单……但这并不妨碍他始终保持斗志昂扬,甚至还朝德川茂茂使劲挥手: “来这边!我们往见回组那边走吧!” 德川茂茂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即又停下了——他俯下身,从地上捡起刚刚那两个倒霉的敌人脱手落地的禅杖。 禅杖的顶端是正经的钟形,下半截却是如武士刀一样的薄长直刃。德川茂茂握着禅杖挥舞了两下适应手感,才紧紧握在手里,尖端笔直指向前方,目光坚定深邃: “请不用太在意我——请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全。我会自己保护自己的。” 话才刚说话,他的手就倏而一滑,因为与半截禅杖相连的武士刀没有刀锷(护手)能阻拦,直接从光滑的杆子无缝落到了刃面上,血当场飙了一手。 “……等等刚说完这种台词就割到手了喂真的没问题吗!!完全放不下心来!!” 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志村新八的吐槽能够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精准出没了。 在场的所有人中,物吉贞宗和龟甲贞宗是最没有压力的两个——刀剑付丧神与人类的身体素质可谓天渊之别,虽然他们一个是胁差、一个是打刀,攻击的范围颇为有限,面对围攻也会觉得有些棘手,但单单是速战速决、合力护住一个德川茂茂的话还是有自信的。 只是不知为何,物吉贞宗有些心神不宁。 他虽然是以幸运闻名的刀剑,但本人并不是盲目相信幸运的那种类型。目前神乐和志村新八在前面兴奋开路,由于天照院奈落并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龟甲贞宗也有在前面帮忙。而后方,坂田银时和桂小太郎合力对战胧,由于明显是头领的胧还在战斗,后面那些敌人也就没有行动,以免干扰胧这边——按理来说,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都是有些艰难,但尚未让人气馁的程度,甚至可以算是未来可期……但是他越靠近德川茂茂,就越有种强烈的不妙预感。 他毕竟是刚出现没多久的付丧神,对于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势力分布都不太了解,当即低声向德川茂茂问道:“请问茂茂公,见回组确实可信吗?” 德川茂茂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我信任他们。” “……那么,请您先抓紧我。” 物吉贞宗道。 “我脚程比较快,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远程攻击的东西……不过,也应该打不中我。在这里的人都是主人很重视的人,拜托你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对龟甲贞宗说的。粉色短发的打刀男士当即含笑应了下来——打刀付丧神的速度快起来也足够应付龟甲贞宗在本就距离不太远的银时组和神乐组之间反复横跳了。 得到龟甲贞宗的应允,物吉贞宗毫不迟疑地挎过德川茂茂的腰,屈膝一蹬,即使还带着一个人,也如羽毛般轻盈地弹了起来!他的足尖蹬蹬落在墙壁、敌人的肩、屋檐声,轻快迅捷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眼睛一眨就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德川茂茂已经享受过一次被次郎太刀扛着跑的待遇了,结果换了个付丧神扛着,没想到比起上次还要更快! 虽然物吉贞宗比起次郎太刀来说肩膀更窄更薄,顶着胃也会更不舒服—— 德川茂茂的比较只到此为止。 有一振刀如柔和的春风一般,无声地逼近了。几乎没有任何的杀气,然而刀光湛湛、来势汹汹,就如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样,切入了刚刚跃起尚在滞空之中的物吉贞宗的动作里!暂时没有借力点、也无法扭转位置的物吉贞宗横刀而对,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付丧神连带着德川茂茂,都如炮弹一样被撞得直直向下,全靠物吉贞宗本身素质过人才能保持落地平稳,不至于带着德川茂茂一起翻滚到地上!! 那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 “诶。站稳了啊。”早早站在屋檐上、带着面甲的长发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下来,口气似乎带着笑意,“值得夸奖。” 坂田银时耳尖一动,下意识朝着那边看去。
第97章 在江户的第九十三天 “你的脑袋是被啃过了吗?”就在坂田银时分神的瞬间,桂小太郎已经提刀拦下了胧劈砍下来的禅杖,怒喝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谁发呆了啊!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坂田银时当即回嘴道,“我只是在想明天早餐吃酱油煎蛋而已!” 这话一说,桂小太郎的怒气更加上涨:“这种天气里早餐当然要吃荞麦面吧!” 坂田银时:“……所以我才说不想被你这么说,你干脆被摁在荞麦面的锅里舔一辈子锅底好了。” 刚刚那一瞬间的、不详的心悸在毫无营养的插科打诨中淡化,但那种淡淡的阴影却在坂田银时的心中久久挥之不去。胧神色冷厉,在极近的距离下,他宛如看着死人的眼神毫无损耗地传达到了这两个同门师兄弟那里,再被他们回以毫不犹豫的攻击。禅杖下端白刃与桂小太郎的刀碰在一起后仍然去势不减,几乎擦出火花,而胧同时还有余力另手抽刀,眼也不眨地向前直斩而出! 乌鸦黑羽簌簌而落,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坂田银时的洞爷湖生生穿透胧的手掌、将他所持之刀击飞! 血顺着手腕蜿蜒向下流去,而胧却一反常态地勾唇露出了一个冷漠的微笑。 “你们的刀都变钝了,松阳的弟子们。” “是啊,钝得只能砍掉你的脑袋了。”银时道。 “正是因为你们这种顾头不顾尾、只凭一腔意气的挥刀,才会消耗掉师长的性命,万事皆空。”胧自顾自道,“而自那时茍活下来的你们,如今所持的也不过是一截断刃……没有好好珍惜这条性命,又妄图以虫豸之身抵抗天谕。你们与德川茂茂的结局,皆由此定。” 他微笑着握紧了拳头——原本被洞穿的手掌毫无痛感般地合拢,那一把木刀反而被死死卡在了他的手里。在这种极近的距离下,他不知道该说是恶意还是憎恨的情感如淤泥般短促地流淌出来,但也只是一剎——因为只在反制住银时的武器这一个短促瞬间,他已经提膝前顶,原本还在和桂小太郎角力的禅杖就如耍花枪般前后倒转,倒钟般的锐利杖尖利器般地朝着桂的眼睛压过去,而翻过来的白刃又随着他的逼近,沉沉地压向坂田银时的下腹。 “那真不好意思啊。”坂田银时冷笑道,“如果有什么想对我们这种烂虫子说的话,还是从天上掉下来再说比较好。” 越是紧张危险的时候,坂田银时的神情就越贴近曾经在在战场上活跃着的“白夜叉”。他像是完全摒弃了对自身的防御,哪怕被反牵制在原地,也要死死握住那一振木刀的刀柄,眸光鲜红如血。几乎是白刃切来的同时,他猛地抬脚,以靴底狠狠踩在那刀面上。也是同样,被以杖尖抵住的桂小太郎不闪不避,挥刀已经顺着杖身切向了胧的手腕! 杖尖已经抵住了他的眼皮,一缕细微的血丝顺着睫毛下滑。这种从一开始就抱着受损之心的配合方式,即便是冷酷无情如胧,也有瞬间的心惊肉跳。他试图猛地向后一刺,但在他的禅杖杖尖真的突破桂小太郎的眼皮、刺入眼球前,坂田银时压在刃面上的脚突然一松,下滑以靴面轻巧往上一顶,于是尖锐的杖尖边越过那个眼睛,只在桂小太郎的面颊上留下一道细痕。 ……不应如此的。 胧猛地松手避开桂小太郎那一刀,膝盖却又一提,顶起下落的禅杖,重新接住后却忍不住如此想道。 即使是以一敌二、他眼前的这两个人师出同门,他也不应如此受限。桂小太郎每天带着攘夷志士们除了四处乱炸外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大名堂,坂田银时也早早脱离攘夷队伍只带着两个小孩做杂事……这两个人就算侥幸没有变弱,也不应该一下子就强到能围困他。 还是说——实际上是他的实力变化了呢? 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无声无息地缠绕住了他的心脏,但胧的表情看起来仍然是冷漠,甚至带着些微嘲讽的:“看来你们对那时候的我,也印象深刻啊。” 仍在屋顶上站着、只在刚刚才出手过一次的面具人笑道:“看来你也不轻松了。那要我来活动下筋骨吗?” “不,无需您来出手。”胧断然道,“区区小事——” 他猛地甩开手,原本被木刀洞穿的手掌发出一声让人胆寒的、撕扯血肉般的哗啦声,但在脱离了木刀后,他受伤的手掌虚虚握了几次拳,指尖滴落的便只剩下些微残血。 他再度朝着坂田银时与桂小太郎,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冷笑。 “茂茂公受攘夷志士袭击,不幸殒命,实在是让人遗憾。” 他话音刚落,桂小太郎瞳孔已经一缩,当即朝着志村新八等人喝道:“不能再从见回组突破了!见回组应该已经投靠茂茂将军的政敌一桥派了!” “等等!那这样子我们要往哪里逃啊?!”志村新八连忙道,“地点地点地点,现在还比较安全的地点……不行,前面不能走的话,后面也根本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堵着路啊!” “那就从这边走就好了吧!” 根本没有迟疑地,神乐猛地踢开边上垒成一排的筐筐桶桶,既不往前、也不往后、而是直接踹碎了旁边无辜的墙壁,在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志村新八的瞩目里招呼德川茂茂: “先这样吧!我会一路破墙的!” “那样动静更大吧!!” “别管那么多了!” 闹哄哄的声音以及砸墙的巨响都远远地传了出去。路遇三郎后就在努力寻找银时等人踪迹的夜斗眼前一亮,立刻朝烟尘弥漫的地方跑去! 他的视野中才只是越来越近地出现了那些手持禅杖的奈落众,小巷就蓦然有一双手伸出来,将他带入阴影之中。 “是我。” 在反抗之前,夜斗先看清了那一张属于他父亲、不,暂时被他父亲占据了的,属于“藤崎”的脸。 “真是有趣啊,外星来客自命为天,凡人也打着‘天’的名义——光是想到高天原那些神知道后会露出什么表情,我就忍不住要笑出声。” 藤崎死死地握住夜斗的双手,笑容与其说是畅快,不如说是憎恶与癫狂,连落到夜斗身上的眸光都在奇异地发亮。 “夜卜你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呢?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啦!”夜斗怒道,“快点放开,这么握着男人的手你不觉得恶心吗?!” “怎么会,我们是父子吧?”藤崎说道,“而且现在不是能让你出现的时候。” “你——” “夜卜你啊,真的忤逆了爸爸很多次呢。”藤崎道,“但是没关系,我完全不生气——知道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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