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接近天导众、去试图夺去付丧神、去指使妖魔袭击人类……这些逐步推进的、一点点试探高天原的底线的行为完全不够。神社关闭了还可以再开,神明回归高天原了还可以再下来。他真正要做的事情从来不是针对一个人或几个人,因此在这之前他势必要确认,那些神明到底对苇原中国*放置到了什么地步—— 而如今皇居受妖魔袭击,结界破碎,虽然没能突入到最后一层本丸、直接袭击当代天皇本人,但所谓天神、所谓神明,连一点惩罚都没有降下,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在这个国家里,天皇即使没有实权也独占顶峰,是正常意义中绝对会被关注的存在! 不是神明选择了待在高天原,而是他们已经被困在了高天原。 他所忌惮的“天”,已经自顾不暇。他是光明正大利用妖魔也好、去扼杀这个时代将起的新星也好,都没有谁能够阻止他。 比起天皇,将军不过是他引起高杉晋助注意的食饵。 “高杉君。” 藤崎放下手,脸上尚残留着狂喜的影子,瞳孔幽深。 “你是否愿意加入我‘救世’的大义呢?” “不知所谓。”高杉晋助冷笑道,“只会挂在嘴上的大话我已经听厌了——为我的浪费时间,你有想好要付出什么了吗?” 独眼青年眼神一厉,手忽地落在了刀柄之上,骤然出鞘。他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离地数尺、也不在意自己脚下的妖魔是受人控制的,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出,以沉重的力道直朝藤崎胸口而去!在对方的杀意完全显露之前,他已经先自发揭破了和平相处的表象,即使藤崎身躯单薄、看起来完全没有攻击力也毫不留手!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啊。” 看上去应该欠缺武力的青年,以一种普通人不可能有的高反应力避开了当胸而来、要将自己一切两段的刀。而在高杉的身后,白色和服、相貌精致的少女稍稍探了探头,露出甜蜜到与外表违和的微笑。血一滴滴染红了浴衣上的金蝶,从后方而来的、长如胁差的刀直接贯穿了独眼青年的腹部,刀面还蒙着细细一层血色,在月光下闪烁着。 “人类是真的很容易忽略彼岸之物,对吧?” 藤崎笑道。 “我是绝对不会说什么继承你的遗志、给予你想要的世界一类的话的——所以。” 他以轻柔耳语的声音对高杉道: “请你就这样,怀着壮志未酬的不甘和被小人算计的失意,绝不想死地去死吧。”
第85章 在江户的第八十一天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纵使刀刃还在伤口处不断地翻转搅动,将那一片的血肉弄得一塌糊涂,高杉晋助也只是扬了扬下巴。通红的血光映入他的眼底,月光冷冷清清,而原本应该受制于人的青年咧开唇,只露出一个十足嘲讽的笑容。这种眉宇间自然流露出的些许倨傲是如此不合时宜,但他的不屑一顾也是如此真实,就仿佛藤崎的那些恶语、这些伤痛,都无法对他造成影响。 藤崎到底想要做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些他都不在乎。他曾经和银时说过,刚刚也和桂小太郎说过——高杉晋助其人,从那一场失去师长的战役过后,就已经除了野兽的嚎叫外什么都听不见了。 没有预兆地,高杉晋助动了。 他的刀面上尚有血滴滑落,这是溅上去的他自己的血。在光滑如镜的刃面反射中,他的相貌依然俊美出挑,即使失去一只眼睛也只是为他增添了些许脆弱病态的阴郁之美,但与相貌截然相反的,是他宛如野兽出笼一样、狞恶冰冷的表情。 螭作为死过一次的神器,对于杀气尤为敏感,素白的小脸上笑容倏而凝固,几乎下意识就要将刀抽出来。但原本被她恶劣扭动、以增加肉|体痛苦放大死前不甘的刀就和被固定在了那层血肉一样,烫得她倏而松手。但下一秒,她仍是猝不及防地与转过头来的高杉对上了视线——独眼的青年一手持刀,另一只手却死死抓住捅穿腹部的刃尖,十指之间鲜血湿濡,竟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被袭击流出的血还是掌心新伤渗出的红液。 即使是身为神器多年,螭也鲜少见到如此狠绝的一幕。就在她怔愣的一秒内,高杉晋助的刀已经袭来!本应深陷困境、被两面夹击的青年几乎是贴着自己身体边缘出刀,浑然不顾是否有误伤自己的可能——又或者,即使有可能他也完全不在意。刀尖挑起些许被染红的金蝶,省略了转身的时间后穿破织物直接捅向螭眼前。少女的瞳孔都因为紧张紧缩成一个点,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但刀出得太快、脚下的妖魔又太小,竟然是她自己成了避无可避的那一方! 高杉手腕一转,再次以刀尖对准藤崎。 刀上还沾着些许不属于他的血液。因为来自已经死去过一次的人,这些血丝就如水滴汽化一样化为丝丝缕缕的红色烟雾。他没有去关注原本在他身后的少女究竟是死是活,未持刀的手也在藤崎的注视下果断决绝地将还贯穿了伤口处的偷袭之刃抽出,随意地甩到一边。这种对常人而言难以忍受的疼痛,对他而言,也只是让他战意越盛——并非是感觉不到痛苦,而是精神上的疼痛早已超越了肉|体,于是无论怎样的伤痛也都变得乏味黯淡起来。 藤崎两手空空,这个时候倒是难得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胆色,以指尖饶有兴趣地碰了碰就在自己面前的刀剑,眸光闪烁,野心欲望尽显:“真是厉害……明明只是普通的刀。” 就像是斩杀妖魔时一样,对于彼岸之物,普通的刀是没办法伤到它们的。高杉晋助的刀锋利有余、血气不足,显然不是妖刀。那么他仍然能伤到螭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高杉晋助本人所具有的煞气与怨念是如此坚定纯粹,已经化为了他本人意志的一部分。 他根本是人形的恶鬼。 在指尖渐渐凝出一滴鲜红的同时,藤崎笑得越发畅快。比起刚刚从妖魔上失足落下、不知踪迹的少女,发掘出高杉的“才能”更让他眼神炽热。高杉晋助伤口血流如注,脸色在月色下越发显得惨白,却不妨碍他不再听藤崎废话,径直横斩过去! 眼前发黑也不减出刀之势,步伐凌乱也如乘兴微醺,清俊文雅的青年刀刀紧逼,笑容如此灿烂。那种恶意冷漠的笑容没有半点正面的情绪,比之藤崎更像反派,却丝毫没能减损他天生的相貌优势,即使血滴如雨落下、任谁都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却没有人能够因此轻忽对待,也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獠牙不能咬穿面前人的脖子。 红点不知不觉已经更多地聚在了高杉身上,但独眼的青年怡然不惧,不管他心中的野兽到底在咆哮着什么,这复仇的烈焰也在今日里烧入了所有人眼底,不管是敌是友。藤崎敏捷地向下一蹲——他清秀的脸上倏而露出些为难又弱气的笑容,好像又是那个与外貌一致的、浑然无害的青年了。只是在蹲下去的同时,他还果断地并指向下一划,于是妖魔顷刻间裂成两半,就在高杉晋助脚底下消散。 藤崎困扰地、无奈地笑道:“我这个身体还没锻炼出来,我可不想和攘夷志士的头领直接对上……” “——所以在我的地盘上战斗,就不能怪我啊。” 他从高处落下来的眼神毫无感情,如同注视一个必定诞生的结局一样,注视着高杉晋助向下坠落。失血、高空……无论是哪个导致了高杉死亡,这一局他都赢下来了。 只是让一个人死亡,能有多难呢? 大概是高杉晋助之前的疯狂与凶狞太震撼人心,即使是敌人,守卫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围过去,同样眼睁睁地看着高杉晋助落下。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预示到了结局,只等着血花四溅的那个瞬间—— 异变突生。 白色的生物气势汹汹落地,整个儿直接以前铲的姿态滑到了高杉晋助的身下。高杉晋助落入气垫中,仍然为这巨大的冲击力闷哼一声,只是他落地的瞬间并没有顺着卸力,而是将最后也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的刀朝着藤崎狠掷过去! 藤崎猛地一歪头,脖子上仍然被刀口割开一条口子。他捂住受伤的地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颈动脉在突突跳动,难得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悸。但也只是转瞬,他的面上仍然是那种和善亲切的笑意,口吻温和道:“都做到这程度了还没成功也没办法。那就先这样吧?日后再见了,高杉君。” “你对我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 说实话,不管他露出什么表情,这种话都比起温情更像是下一次的袭击预告。但为了尽量表现出对高杉晋助的善意而没有带刀、螭也不知在哪,藤崎看得很清楚,至少目前自己是无法继续踩着妖魔呆在皇居上空的。甚至就算有皇居的守卫还在、三郎的付丧神还在,高杉晋助也注定没那么容易死去—— “看到了吗高杉!哼哼,果然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一样厉害对吧!啊对了和你介绍一下,这个气垫外套的形象是参考了伊莉萨白……我可是看着你被又捅又踢下来(没有踢),这一集播出后你这次的人气排名休想超过我!!” 因为桂小太郎也在。 藤崎没有留恋,迅速地离开了。原本趁着高杉晋助吸引藤崎的注意力,跃跃欲试准备再来一次爬墙高跳斩妖魔的付丧神颇有些遗憾地回到了原地。 桂小太郎还在絮絮叨叨地自卖自夸,偶尔会在说秃噜嘴的时候自己拆台,说着之前一直偷偷摸摸藏在树后面、一开始下的雨乌漆嘛黑好扎人(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潜入进来的)、看见高杉晋助被捅还在用力吹气球啊不是吹气垫外套……然而高杉晋助的性格显然和桂这种脱线的脑袋并不在同一条在线,即使因为重伤失血、用尽了余力而暂时没有动弹,也懒得担起吐槽役的任务对桂话语里的漏洞挨个攻击。 如果不是他们目前身在皇居、高杉又鲜血淋漓,这种久违的能够在一起说话而不是见面就针锋相对的情形,其实倒是很像从前他们还是攘夷的战友时,在每次短暂结束战斗后,精疲力尽地也不挑场所地躺在地上相互斗嘴的时候。 但现在,就算仍然是风平浪静,但谁都知道,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后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他们都不会掉头。 守卫在最初的惊诧过去后,终于开始朝着高杉晋助围过来。独眼的青年眼睛微阖,呼吸规律,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就在他们举着刀越逼越近的时候,爆炸声从远处一路传来,烟雾弥漫,枪声接连作响,无数子弹砰砰落在守卫脚前,阻止他们前进! 而后烟雾尽散,不管是高杉还是套着气垫外套、叫人根本说不出脑子里在想什么的桂小太郎,都已经消失无踪。 ——明明是保守派,还是孤身前来,结果原本要攻击他的激进派反而被他说服,配合他来营救高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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