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他一贯是无条件站在好朋友兼暗恋对象那边的。 埃里希说“我一定要踢球, 我要做世界第一!”,罗伊斯说“好!” 埃里希说“以后EM求着我代言我都不接!”, 罗伊说“好!” 埃里希说“以后我拿金球奖你拿银球奖!”,罗伊斯说“滚!”,罗伊斯说“凭什么不是我拿金球你拿银球?!” 然后,两个说了半天也骂了半天的青年,忽然齐齐笑了出来,滚作了一团。 当然,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很多话都过分孩子气了。 但是当时,二十一岁的埃里希和罗伊斯,就是那么真切地相信,这一切都是绝对会发生的。 但是在那之后,越来越沉重的负担压在了埃里希的肩头。 这个曾经只想为多特蒙德踢球的赤忱少年,背负着与唯一的亲人反目,以及放弃唾手可得的巨额家产的负担,逐渐忘了自己来时的路。 父子反目之后的最初几年,在多特蒙德还能拿到沙拉盘的时候,在多特蒙德距离欧冠之巅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埃里希兴致勃勃地盼望着和心爱的球队、最好的朋友一起站在世界顶端,给那个“不尊重他梦想的臭老头子”好看。 之后的两年,在心爱的球队逐渐沉沦的时候,在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转身离去的时候,埃里希也还能勉强维持这个梦想。 但是他所期盼的,已经从“和心爱的球队一起站在世界之巅”,变成了“自己成为最佳球员,再带着心爱的球队站在世界之巅”。 于是,可以想见的,在俱乐部荣誉无望的情况下,埃里希对于世界杯抱有无比巨大的期望。 毕竟,在俱乐部荣誉无望的情况下,获得国家队的至高荣誉或许是埃里希拿下个人奖项的最大机会,或者说唯一机会了。 罗伊斯也知道这些。 即便自己因伤无法跟上心上人的脚步,罗伊斯也依旧希望埃里希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当埃里希发现自己在拿到国家队做到最好之后依旧无缘球员的至高荣誉,这个曾经对多特蒙德满怀热爱的少年,终于对“拖累他”的母队心生怨怼。 埃里希找不到路了。 这个对足球寄予了过多期望,也承担了过多压力的青年,逐渐偏执。 他开始谋求转会,开始沉迷于女色,并且逐渐与心爱的球队,与最好的朋友,与曾经的梦想……渐行渐远。 罗伊斯心痛如绞,却没有立场也没有权力干涉埃里希自己选择的路。 罗伊斯曾经以为,这就是埃里希和他的结局了,这就是埃里希和多特的结局了,这也就是马尔塞尤父子的结局了。 直到一个星期之前,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直到对他而言有如神迹的那次失忆。 他和埃里希,马尔塞尤父子,甚至是埃里希自己的人生,奇迹般地得到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老马尔塞尤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罗伊斯也沉浸在了回忆里。 罗伊斯静静地站在病房外面,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然后,他调整好了心情,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推开了埃里希病房的门。 “埃里希!” “斯芬特叔叔!” 罗伊斯笑着,向马尔塞尤父子俩问好。 于是,两双相似的湛蓝色眸子,齐齐望了过来——虽然埃里希望过来的时候,颇有些艰难。 见到来人是罗伊斯,老马尔塞尤登时挺直了本有些佝偻的身板。 老先生努力咽下心头的感怀,调整有些僵硬的面部神情,又冲特意打电话安慰他的后辈点头致意。 还趴在病床上的埃里希,则是嘴角上扬,冲男朋友露出了一个过分灿烂、也和一周前的形象截然不符的笑容。 看得老马尔塞尤心头又是一阵狐疑。 埃里希却浑然未觉。 他只很努力地朝着罗伊斯招了招手,结果不小心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处,痛得龇了龇牙。 老马尔塞尤抬了抬手,却最终没有落在儿子身上,而是故意干咳了一声,以掩盖心头的不自在。 反倒是距离较远的罗伊斯,毫不犹豫地快步走上去,将埃里希还在卖力挥舞的爪子按了回去,还颇为自然地埋怨他,“才接受完治疗,怎么这么不小心?” 埃里希被训了也不着恼,就一面咧着嘴笑,一面乖乖点头。 于是,罗伊斯继续埋怨他,“真是的,你刚刚扑过来干什么?” “你不要命啦?” “刚刚吓死我了!爆炸吓死我了,你也吓死我了!!” 埃里希继续乖乖点头,又小心翼翼地拿尾指去勾罗伊斯,“马尔科~~!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跟你说,真的只是小伤啦,等拆线就好!” “最多留个疤吧,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留疤呢?” 罗伊斯又是气恼又是感动,最终还是笑了出来。 老马尔塞尤把儿子和好友的举动看在眼里,心头的疑惑更甚了。 埃里希从前……和马尔科有这么好吗? 虽说和独生子已有足足七年未曾联系过了,但是老马尔塞尤一直密切关注着儿子的动态,否则先前绝不可能在马尔塞尤车祸后立刻赶到医院。 于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至少近两年来,埃里希和马尔科的关系,已经逐渐转淡了。 对此,看着两个孩子长大的老马尔塞尤甚至曾经感到过惋惜。 只不过在父子关系都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老马尔塞尤并无心也无立场关心儿子的交友状况。 所以……现在都是怎么回事? 许多年以来的第一次,斯芬特·马尔塞尤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 然而,此时此刻,两个年轻人似乎都不知道老马尔塞尤心头的纠结。 或者说,埃里希是真的不知道,罗伊斯是知道但是巴不得假装不知道。 说完了自己的伤势,埃里希便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的男朋友,面带期盼之色。 “马尔科~~!” “你现在过来,是比赛取消了吗?” 埃里希当然知道,健康状态的罗伊斯是多特蒙德的绝对主力。 按照正常时间来说欧冠四分之一决赛已经开打,若不是比赛取消,罗伊斯再是担心他也不可能出现在病房的。 果真,罗伊斯面带忧色地点了点头,埃里希则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取消了好取消了好,刚刚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咱们哪有心情踢球啊?” “取消之后,改哪天了啊?” 得知欧冠比赛仅仅推迟了一天之后,埃里希苦恼地叹了口气,“唉,估计大家的状态还是要受影响的。” “而且我又上不了场,我的第一……” 幸好,埃里希随即想到,对他的失忆毫不知情的老马尔塞尤,也正在此处。 十七岁的埃里希,还是个拥有良好父子关系的正常青少年,既然失忆已成定局,自然不愿意让老父亲担忧。 埃里希及时刹车,只把话题转回到了刚刚经历的爆炸上。 两个在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青年,都是初次经逢这样的大难。 直至此时,埃里希和罗伊斯的声线都还隐隐颤抖着。于是,他们只说了两句,就情不自禁地把手握在了一起,直看得老马尔塞尤心头古怪的感觉莫名更甚了。 幸好,埃里希和罗伊斯没说多久,就又讲回了比赛——上帝作证,老马尔塞尤七年之前,从不知道他还能有心态平和地听着儿子说足球的时候。 埃里希跟罗伊斯讨论着比赛的事,又嘱咐男朋友第二天一定要好好发挥,替自己多进两个球!! 罗伊斯偷眼瞥了老马尔塞尤一眼,依旧乖巧点头称是。 其实父子俩已经有七年未见了。 可是这混小子还和从前一样,一聊到足球便停不下来,丝毫不顾忌时间和场合,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即便内心已经差不多接受了儿子的职业选择,这个认知仍然让老马尔塞尤不爽极了。 老先生重重哼了一声,又冷眼瞥了儿子一眼。 十一年不见,老头子更老了,可是臭脾气还和从前一样! 还趴在病床上的埃里希吐了吐舌,也和从前一样,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第35章 埃里希和罗伊斯, 最初相见的时候还都是惊魂未定、难掩忧虑的模样。 但是等他们聊到了足球,却都是滔滔不绝。 老马尔塞尤看得不耐烦了,索性去花园里转悠了一趟, 等到回来才终于捞到了机会。 却不是和七年未见的独生子好好聊一聊, 而是跟罗伊斯交流。 老马尔塞尤率先走到了VIP病房自带的会客厅,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又冲罗伊斯招了招手,把人召唤过去。 埃里希在遭遇爆炸后主动给父亲打了电话报了平安, 也算是先低了头,罗伊斯便猜到了老马尔塞尤八成要来医院看儿子。 因此,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罗伊斯哪怕满心焦急,仍然抽出时间拿梳子沾了水, 把过分飞扬的头毛按了下去。 也多亏了罗伊斯手艺了得,竟硬生生用水把羊驼脑袋梳成了个大背头。 只不过, 半个小时过去了, 罗伊斯头发上沾的水早已经干了,现在头发反倒翘得比先前更加厉害了。 现在,罗伊斯好好的羊驼发型龇得跟个小刺猬似的。 此时, 眼见老马尔塞尤召唤, 罗伊斯丢下了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有没有陷入梦乡的埃里希, 便快步走向了会客室。 而且, 一边走一边拿爪子胡乱扒拉自己跟小触须似的、到处乱翘的头毛。 老马尔塞尤实在看不下去了, “好了, 别捣鼓你那两根破毛了!” 罗伊斯闻言,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垂着两只手站定,又露出了那种和小时候一样的、很乖巧也很甜的笑容。 小的时候,只要小罗伊斯这么笑上一笑,两个同龄的小伙伴中,小埃里希总是要挨更多训斥的那个。 虽然很多时候,小罗伊斯才是两个人的“恶作剧大计”中,出谋划策的那个。 不过,老马尔塞尤随即想起来,罗伊斯现在大小也算个球星了,至少不再是从前调皮捣蛋被抓住之后,和自家儿子并排靠墙站着,垂着脑袋挨双方家长训斥的傻小子了。 老先生轻咳了一声作为掩饰,然后努力把语调放得柔和一些,“好了,坐吧。” “马尔科啊,斯芬特叔叔叫你来是想问你点事。” 罗伊斯点头如捣蒜。 可他也不坐,就恭恭敬敬地在老马尔塞尤对面站着,等着老先生问话。 态度好得不能再好了。 老马尔塞尤斟酌了片刻,用一种轻而缓的语调,问出了自接到儿子的电话之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惑,“今天埃里希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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