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寒意浸透肌肤,他缩了缩肩膀,护住怀里的纸袋子,穿过雨幕朝孤儿院的方向跑去。 路灯一盏又一盏的过去,宽特罗脚步忽然停住了。 下雨天血腥味更浓。 他在土腥味中,嗅到了一丝不那么陌生的铁锈味。 黑暗的角落仿佛藏着一只猫科动物,睁着碧绿的竖瞳盯住了他,那视线的寒意比利刃更甚。头顶的外套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宽特罗沾了水珠的潮湿眼睫眨动,顺着那视线看过去。 他果然看到了一只猫。 一只毛色雪白的,被雨淋湿的,正无助舔舐着伤口的猫。 宽特罗一直很喜爱这些洁白无瑕的动物,他只是怔了一下,随后脚尖一转跨入它藏身的阴影里。 这只猫很凶,体型很大,毛色纯粹。虽然毛发有些稀疏地只聚集在头上,像他和孤儿院里的人一样,但这并不妨碍宽特罗对他产生喜爱。 “滚远点……” 猫呵斥着让陌生人远离,但宽特罗还是蹲到了它的跟前。 是被弃养了吗? 怎么受伤的? 可以带你走吗? 宽特罗有很多疑问,也想出声安抚它,可就像孤儿院里大家说的,他总是没长嘴一样不会说话。 于是他就这样顶着湿透的衣服,用那双仿佛永远如深海般平静的眼睛,长久地注视着,待不得不动身回去,必须做出选择时—— 他朝这只猫伸出了手,然后被挠了。 宽特罗被掸开的手背有些痛,他只是内心委屈了一下,再度朝这只受伤的可怜动物伸手,或许是伤得太重又淋了雨,已经开始发起了烧,这次让他得了手。 他摸到了这只猫湿漉漉的毛发,在被咬前及时收手,改为托着大猫的腋下,试图将人提溜起来。 可是这只猫体型实在是太庞大了,立起来比他高出了一大截。 而且它还一点也不配合地,想要用前爪推开他。 宽特罗不赞同地控制住它宽大粗糙的爪子,摸到一手湿漉漉黏糊糊的血渍。 “这样,会死。” “……” “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不再挣扎了。
第59章 见意识到他没有恶意的白猫安静下来, 宽特罗用外套包裹住怀里的袋子,并将东西递给它抱着。 对方垂眸扫向被塞的这团湿布,眯眼疑惑了一下此举用意。 宽特罗抓住这个机会, 在它反应过来之前,一手勾住上半身,借矮身的力道使其重心不稳, 另一只手迅速往它腿弯一揽,直接将其横抱了起来。 并且抱了就跑,生怕被它可能找过来的主人发现。 猫惊骇地盯着他, 原本挣扎的动作很快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就这样返回孤儿院时, 宽特罗浑身都湿透了。 他所在的是正规合法的收养机构儿童之家,这栋雨幕里只能看清轮廓的尖顶建筑整体呈矩形, 中世纪风格和哥特式风格结合,有孩子将它比喻成童话故事书里的林中城堡, 或者跪下行礼的骑士, 操场上的旗杆就是骑士的长枪。 在二三十年前, 这里还是当地的教堂,因为已经有一段历史, 难免有年久失修的地方。 宽特罗推开生锈的铁门,抱着猫从门缝里挤进去。 很好运,修女并不在门口撑伞等他,也不在能望到这边的厨房窗户后面。 餐厅那边灯火昏黄, 不时传来小孩子的争夺声,还有修女训斥劝架的声音, 所有人都聚在那里, 让宽特罗得以轻松地进入屋内。 他小心地护着怀里的大猫穿过原本是用作祷告的大厅,那个十字架还高高钉在墙上。 闻到了炖猪排的香气。 但宽特罗并不饿, 或者说是没什么食欲,他的食量总是很小,但力气却截然相反的很大,否则可能也无法抗动那么重的猫科动物。 他一个人住在阁楼,平时没有人会进去,他想悄悄将它抱回自己的房间养起来。 在宽特罗踩着吱呀吱呀的楼梯,即将迈上最后的台阶时,身后传来木质楼梯被踩动的声音,那人只走到二楼就停下了,扶着扶手朝上面看过来。 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少年,及时放下那只猫,挡在通往阁楼的楼梯口。 他其实有些紧张,因为还没来得及把它安置在自己的房间,余光里它正歪垂着脑袋,无精打采地靠在房门口。 修女唤道:“宽特罗——” “先下来吃饭吧!”一会就该被抢光了。 宽特罗站着没动,臂弯里抱着那个快被泡烂的纸袋子。 修女皱了皱眉,“又是安娜让你出去替她买东西?” 她似是想说什么,又止住了:“算了,你先去换个衣服吧,当心别着凉了,我会给你盛开一份晚餐,记得下来吃。” 宽特罗便点点头,这个脸上已经有不少皱纹的修女叫艾玛,是儿童之家三个修女中年纪最大的,从教堂时期就在这里了,一直很照顾他。 艾玛修女正要离开,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等等,你的手怎么回事?!” 她拔高嗓音时显得有些尖锐,宽特罗似乎被吓到了,愣了好几秒才发出声音。 “……铁门。” 艾玛修女以为是他站的地方光线太暗自己看错了,抱歉地笑了笑,“是铁锈啊……好了,我去给你提桶热水,你好好清洗一下。” 宽特罗目送修女走下去,才折回去将猫抱回自己的房间。 隔壁是堆满杂物的废弃储物间,但他的房间打扫得十分干净,还有一个独立的卫浴可以洗澡。 其他小朋友就没有这个待遇,他们都住在二楼的大通铺,一间男生一间女生,修女们住在一楼,晚上会轮流在二楼看顾孩子们,因为有年纪小的会害怕一个人起夜。 宽特罗是不会让脏兮兮的小猫上床的,他将它抗进了浴室,几平米的空间顿时就有些逼仄了。 他蹲在旁边将猫身上的布料扒了个干净。 有主人给它穿衣服,这肯定是偷溜出来的家养猫,他检查了一下它的脖子,上面没有项圈,也没有主人的联系号码。 那么在主人找上门前,他可以代为照顾的吧? 宽特罗检查了一下它的伤势,惊讶地发现它的前左腿和后右腿都受伤了,伤口是个小洞的形状,但血渐渐有止住。 而且它没有尾巴。 宽特罗仔细摸索确认,这真的是一只无尾猫。 但他绝不会因此歧视或者弃养它。 伤口是不能碰水的,宽特罗这里有保鲜膜和医疗箱,他先给伤口做了简单的清理消毒,然后用保鲜膜裹起来,幸好它伤口周围没有毛,不然得把毛剃掉。 这时候艾玛修女也提了桶热水上来。 宽特罗接过后有些迟钝地说了声谢谢,艾玛修女看着他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颇有些无奈地拍拍他的头顶,随后离开了。 于是宽特罗回到浴室后,有样学样地拍了拍猫的头。 这一下居然把人给拍醒了。 那双犀利的眼睛仿佛从未失去意识,看清现状后瞳孔微缩。 已经恢复意识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术式效果下做梦的真田鸠见也是吓得不轻。 什么鬼啊!!? 世界都补全了些什么啊!!? 他好像真是把这么一个大男人当猫给捡回了家!! 真田鸠见内心疯狂咆哮感到窒息,想掐人中让自己清醒一点,但这个术式是再现记忆将人困在过去,他只能这么看着,就算强行做出改变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毕竟,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跟黑泽阵同处一室的机会难得,为了对“梦境”进行筛选,确保自己进入想要的记忆,他事先设置了一些保险。 系统现学心理学,给他植入了催眠暗示,只要被叫到自己的名字,就会恢复入梦前的记忆。 无论是“真田鸠见”、“宽特罗”,亦或者是“真人”、“君度酒”,乃至以前做任务用的假名“伊藤诚”,在公安内部的代号“Z”…… 如果梦境不对,就对现实里本体手中的蜗壳使用无为转变,中断这个梦境再刷新一次。 刚才的楼梯上,在修女叫出他名字的一刹那,真田鸠见就恢复了意识开始做清醒梦。 随后以第一人称视角,目睹自己扒光了琴酒的衣服对人上下其手。 黑泽阵这会居然留的短发,虽然也很眼馋这一头就算沾湿了看上去也很诱人的白毛,但“自己”也没必要那么不矜持地直接上手吧?! 刚才给人脱衣服缠保鲜膜时,不知道乘机薅了多少下。 他现在真的无比感恩自己挑剔的眼光,注意到猫身下有毛后,嫌弃它们没有头顶柔顺没上手。 不然他会把手剁掉的!真的会想把手剁掉的!! 系统也阻止不了他用无为转变换一双新手!! “……” 现在人醒了。 虽然不了解现在还不是琴酒的杀手,但回忆方才巷子里的初见,真田鸠见也知道他不是那种被救一下就会心软感恩的善茬。 如果不是他枪里没子弹了,早该送他这个看到自己脸和狼狈模样的路人去见上帝。 他确信黑泽阵眼中杀意毕露,但或许实在是伤得太重失血过多,苍白的指尖动了动最终没有抬起来,这个距离对一个顶尖杀手来说,要掐死一个普通人本该是轻而易举的。 真田鸠见怀疑这家伙是考虑到自己刚才直接抱起他的巨力,觉得现在的状况动手胜算太低,权衡之下才暂时没有动作。 “他”却完全没有觉察到危险。 见人睁眼了似乎还挺开心,搬过一旁靠墙的浴盆说:“洗澡。” “……” 黑泽阵目光沉沉地盯了他半晌,伸手勾过一旁的黑大衣,从内衬里摸出了一把刀来,抬手撕开裹住伤口的保鲜膜。 “他”惊讶地睁大眼,立刻伸手拦住了,从虚弱无力的杀手手中夺走了匕首。 丢到一边后看向那双绿瞳:“太危险了……” 宽特罗看看被撕开的保鲜膜,不赞同地拧了下眉,觉得这个时候需要加重语气训斥,告诉它这是不对的:“不乖。” 真田鸠见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根根掰开黑泽阵的手指,从他手里夺走了要用来从伤口里取出子弹的匕首,还回头训斥了一句,气到他低低咳嗽起来,已经止血的伤口崩裂又渗出红色的液体。 “……” 居然觉得琴酒有点惨。 都被自己搞成这样了,这家伙之后怎么跟他和解,还拉他入伙的? 黑泽阵止住咳嗽,阴鸷的目光威胁着这个仿佛脑子有病,不知道恐惧害怕为何物的小鬼。 “拿回来。” 二人一蹲一坐,在冰冷的浴室瓷砖地板上,一时间僵持住了。 “他”见对方不肯洗澡和缠绷带,非要那边滑到墙角的锋利匕首,终于妥协挪过去给它捡回来:“还给你了,可以洗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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